“我是個反派,無論是性格、能力還是行為。”
這個比小邪神還要邪的男人一邊修復著摩天輪和被踩踏過的雜亂,一邊若無其事的對谷濤敘說著自己的故事。
“但這真不是我干的。”他把一切恢復成原樣之后,笑著看著遠方:“我答應過一個人,不再對凡人出手了。不過要恰飯的嘛,我的能力有一項就是災禍預知,哪里將有災難,我就會出現在哪里,就像你說的,垃圾桶刨食。”
這個邪神的長相和小邪神不太一樣,他的面容是比較歐化的,可以說是典型的帥哥了,五官深邃、藍紫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透著一股子邪魅總裁的樣子,而且身高方面也要比小邪神高一點點。
“我是個契約主義者,我答應過的事,從來不會反悔。這是我賭上一個神的信念結成的契約。對了,阿sir,你可以叫我阿成,我的本名叫埃爾德里斯,其實這也不是我的本名啦,我們這樣的存在,名字根本沒有必要,這個名字是跟我第一個結成契約的那個小子的名字,你知道的,召喚我們是要付出昂貴代價的,所以一般召喚出來的宿主都會直接死亡。那邊那個眼珠子,你過來一下。”
阿成朝小邪神招招手:“你在現世叫什么?”
“米蘭昆德拉。”
“你真要臉。”阿成啐了一口:“這個家伙其實嚴格來說是我兄弟,但那時候人間資源就那么一點,我們見面就要打生打死的。就是為了爭取多一點信仰加成,為了生存嘛,你懂的。”
小邪神抱著胳膊冷冷看著他。
“別這么看著我啊,你有病是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現在弱成這樣了?”
小邪神揚起下巴點了點谷濤,阿成上下打量了一圈谷濤:“哦,你跟他達成了平等契約啊,真是自作孽。”
“其實阿sir,這次出來之后我真的沒有再干過什么奇怪的事了。”阿成點上一根煙,悠然自得的用手指把一塊石頭分解又重組:“我們這種從深淵里爬出來的臟東西,其實比你想的孤獨的多,越是和這個世界接觸就越孤獨,我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于時間的長河里,很多東西根本由不得我們自己去選擇,如果我能選,我一定選擇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安安穩穩的生老病死。”
“哦,你說十五年前的事啊,那真不是我干的。我只是賦予了她力量而已,你知道的,人家用命把我召喚出來的,我必須要給她等價的東西嘛。力量給她了,我就走了,這些年浪跡天涯來著。”
“不不不,你肯定搞錯了,這個邏輯就有問題。”阿成深吸一口煙:“不是我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會出事情,而是哪里要出事情哪里就會有我出現,還是那句話,要恰飯的嘛。”
“嗯,道理我都懂,但其實也沒辦法,身不由己。要是按我的能力,就算要讓深淵降臨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但畢竟答應過人家了,那遵守諾言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干的事嗎?哦,其實倒也沒什么太多的問題,就是生活有點拮據。”
“什么?你要我幫你轉化那種能量生物?大哥,那是要人命來轉化的,你怎么這么反社會啊?”
“哦…這樣啊,其實倒也不是不行,但首先你要想清楚,這種東西是很危險的,甚至會造成社會的動蕩,顛覆人類的認知,你真的確定嗎?還是說你有辦法束縛它們?”
“有辦法…那你打算怎么跟我合作吧?給錢?那可不行,我對錢也沒欲望啊,我又不用買什么,也不用交房貸。是吧,這合情合理,我又沒犯事,又沒作惡,咱們講道理,你不能強行扣留我的,雖然你是阿sir,我是個反派,但反派也是有尊嚴的,法治社會、掃黑除惡啊。”
谷濤坐在那一只手托著下巴,他全程都沒有說話,只要腦子里動了一下,邪神二號就能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這大概就是宗師級讀心術了,不過這樣也好,極大的縮短了交流的時間,也杜絕了兩邊虛與委蛇的概率。
“對了,你知道吧。我跟眼球這個家族其實有不少成員的,剩下幾個來著?”
“五個。”小邪神回答道。
“哪五個?”
“你、我、致命之足、躍動之心、絕望之手。”
“你都給我們起的什么破名字,弄得跟暴雪默認昵稱一樣。”邪神二號撇撇嘴,不屑的看了小邪神一眼,然后繼續對谷濤說:“其實我們對人類來說都是反派,但我們每個人都有兩個關鍵詞,分別代表著我們的優點和缺點。比如眼球的正向關鍵詞是洞察、反向關鍵詞是懶惰。我的正向關鍵詞是契約、反向關鍵詞是愛欲,怎么說呢,我嚴格遵守契約精神,但容易發生情感糾紛。對了,阿sir,說起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哦哦哦,你好你好,谷sir。谷sir既然這么有興趣的話,倒不如咱們合作怎么樣?”
“哈哈,可以可以,谷sir爽快人。”邪神二號點頭,扔下煙頭:“我要殺人。”
谷濤一聽,當時就忍不住的喊了出來:“不是說不殺人嗎?”
“嗨,我要是能動手早動手了不是。你聽我娓娓道來…你把手給我。”
谷濤伸出手,邪神二號在他的手心輕輕一點,瞬間大量的訊息涌入到了谷濤的腦海里,他很快就多了一段很不愉快的記憶,這些記憶都是關于邪神二號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故事有些狗血,在中世紀的時候,那時候邪神二號打敗小邪神已經兩千年了,他在那個生產力匱乏的社會里是近乎真神的存在,當時的戰爭、疾病、災難等等給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既膨脹也無聊,于是在公元1090年的正式以人類姿態踏入凡塵,當時他的主要戰場是歐洲。就像所有無所事事的神一樣,他總是會干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到處扇風點火引發戰爭。
最有名的是整個十字軍東征和那場讓全世界三億人失去生命的黑死病,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笑盈盈的看著凡人們沒日沒夜的哭嚎并滿足于力量的無端增長,那時的邪神二號可以說是天下無敵的存在。
而直到他在一次奇怪的機緣下,認識了一個被遺棄在黑森林里讓其自生自滅的窮苦人家的小女孩,他就像養寵物一樣養著那個孩子,最初他也沒感覺有什么不對,但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孩子總歸是要長大的,她對待邪神二號的態度就像對待父親,反正谷濤看到了很多溫馨的畫面就對了。
直到有一天,那個女孩被當成女巫給活活燒死了…
邪神二號得知這個情況之后,以一人之力干得整個歐洲的宗教團體幾乎報廢,最后還是出動了正版的死海文書才讓邪神二號暫時退步,而他并沒有停止復仇,接下來的事其實都已經是被記錄在歷史書里的了,橫掃整個歐洲的黃禍軍團之后緊接著就是拿破侖又橫掃一圈,幾乎把歐洲的信仰基礎給打的支離破碎,不過最終他還是因為惹出了真正的大佬,力有不逮而被重新封禁回了深淵。
那個大佬還毀了所有關于召喚類的書籍,從那之后邪神二號就跟小邪神一樣,在黑暗、空蕩的地方徘徊了許多年。
而在被封禁之前,他一次偶然的機會得到了那個已經被燒死的“女兒”留給他的一封信,信里表達出了強烈的希望他不要再禍害人類的訴求和她對他的情感上的依戀,但她還沒來得及把信給邪神二號,就已經被異端審判所給燒成了碳化物。
“所以。”邪神二號雙手緊緊攥著拳頭:“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了,他們的后代我也不想追究了,我只要那個人死。”
“那個人是誰呢?”
“不知道啊。”小邪神搖頭:“用死海文書把我打的找不著北。”
“有點難辦啊。”谷濤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子:“你給我出了個巨大的難題。”
“反正因為屬性相克吧,我是打不過的。你看著辦吧,而且我覺得你們遲早是會有交鋒的。對吧,阿sir…不對,王子殿下。”
谷濤眉頭皺了起來,盯著邪神二號。
“別別別…我給你一段記憶,你也會交換給我一段記憶嘛。這是等價交換…等價交換。”邪神二號擺手道:“我沒得惡意。”
谷濤閉上眼睛,仰望天空長長出了口氣:“你很悲傷吧…”
“…還好。”
“我能感覺到你記憶里那股悲痛和絕望,就像看了一部虐心的小說,關鍵文筆還極好。”谷濤揉著太陽穴:“你真是個災星。”
邪神二號抱著膝蓋,摘下兜帽,他額頭上的六芒星標志清晰無比:“我答應她不再引起災難了,我也做到了。”
“對了,這里有個邏輯bug,為什么召喚類書籍都被毀了,那個小姑娘還是能把你召喚出來了?”
“因為文明共通性啊。”邪神二號再次點上一根煙:“其實那個姑娘是真的傻,她就為了報復那些說她丑的人,就搭上了一條命。不值得的。”
“好了,反派。”谷濤起身:“明天我再聯系你吧,我還得安撫一下我女朋友她們呢,被你嚇壞了。”
“那還真是抱歉呢。”
谷濤沒回答他,只是指著一片死寂的游樂園:“小邪神,清理一下記憶吧。”
小邪神深深看了一眼邪神二號:“你老實點。”
“嘿,你什么身份啊,跟我這么說話。”邪神二號站起身,笑著說完之后重新戴上兜帽,給谷濤一個地址:“明天上午十點之后找我吧。”
谷濤拿起來看了一下:“十點之前不行么?”
“我起不來。”
到底是虛驚一場,谷濤也長出了一口氣,他還生怕兩個邪神要打一場生死架,但顯然小邪神慫了,而邪神二號滿腦子都是干掉另外一個大陸的仇人,所以都在規避戰斗。
谷濤接受的記憶里,那股強烈的恨意是他意想不到的,不過邪神到底是邪神啊,這種對仇恨的執著是人類比不上的,不過換個角度來想,就邪神二號干的那些破事,他死三百萬次都不冤。
不過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已經被懲罰了,而且是最嚴厲的懲罰,記憶永不退化的邪神被他自己的弱點折磨了那么長時間,表面上的風平浪靜但抽煙時的眼神卻告訴所有人,他的故事厚重的很,而他選擇直接把記憶交給谷濤,大概也就是不想從自己嘴里再次說出來吧。
至于是真是假,小邪神面前一切謊言都是虛無。
“你不能接納他。”小邪神在把游樂場里所有人的記憶都修改之后,突然回頭對谷濤說了一句:“真的,不可以。”
“我知道。”谷濤點頭:“只是合作關系。”
“嗯。”小邪神點點頭:“他很危險。”
“比你還危險?”
“只要有千惠。”小邪神靦腆的笑了一下:“我…我就很安全呢。”
“你是真尼瑪惡心啊。”
當然了,今天小邪神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特別是那一句我喜歡這個世界,可以看出來是發自肺腑的呼喊,不過谷濤感覺他喜歡這個世界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喜歡哪個人吧。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嘛,大部分人不都是這樣嘛,喜歡一座城市并不是喜歡它本身,而是喜歡那座城市里的某個人某些人,而厭惡某個地方大概也只是因為曾經的一個無視的眼神、一個輕蔑的笑容。
雖然再次和薇薇他們匯合了,但今天的玩樂計劃倒是完蛋了,誰都沒心情再折騰了。所以大家一起吃了頓午飯,大家就散了。
“你說巧不巧吧,昨天我們剛查到的內容,今天就碰到了這個人。”
“其實不算是巧合。”
在吃飯時,谷濤給薇薇他們講述了一下之前邪神二號的事,說到巧合的時候,小邪神說道:“其實世界上是沒有真正的偶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必然。即使我們沒有在昨天了解這件事,今天我們還是會和他相遇,因為既定的事實是摩天輪的脫落,它不會因為我們了解或者沒了解深淵之口而停止損壞。這件事里的偶然是我們偶然救了很多人,必然是他必然會出現在這里。”
這也…太哲學了一點吧?
谷濤仔細一想,倒還真是這個道理…古神都是哲學家對嗎?
“理論上是,因為我們沉浸在黑暗中太久了,你們思考過的問題,我們都思考過。”小邪神朝千惠笑了一下,還挺帥氣的。
“喂,你跟我說話,朝她笑是幾個意思?”谷濤推了一下小邪神的腦袋:“你這炫的也太明顯了。”
“是嗎…”
小邪神有些尷尬,而千惠則側過臉害羞的說:“剛才…我看到你跟那個人打了,你真的很厲害。”
“完了。”谷濤嘆了口氣,靠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