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他們仿佛什么都沒看到,在游泳池邊逛了一圈就朝曾經出過事的摩天輪走去,三個人有說有笑,絲毫沒看到他們身后不遠處的人影攢動。
這大概是國內直播史中最恐怖最真實的一次直播了,本來要關閉直播,但公安介入之后,這場直播成為了唯一掌握他們動向的東西了,不能關閉直播只能關閉觀眾的接入口,但就在平臺準備關閉的時候,公安機關那邊卻發出命令不允許他們關閉。
“好的,我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知道,先不說了。你讓平臺無論如何也不能關閉直播,不然一定成真的了。”谷濤認真的叮囑著:“沒,其實今天晚上你不說我也會過去,沒想到還有人去作死,好,先這么說,你忙。”
掛上電話,谷濤坐在車上外骨骼就已經穿在了身上,他轉過頭對還不知道發生什么的何玉祥說:“你怕是不知道,有人去作死。跑到游樂園里直播,現在已經被鬼擋墻了,我先過去,你隨后就到?”
“你別急。”何玉祥看了一眼手表:“讓他們吃點虧,這個點還不到怨氣爆發的時候,我們時間充足。”
“你真是魔鬼啊。”
“請叫我伏魔的金剛。佛也不會無條件原諒別人過錯,小孩子是需要教訓才能長大的。”何玉祥說著,把車速降到了四十公里每小時:“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聽專業的唄,谷濤不是那種逞能的人,他覺得有道理的話,他是會聽的,所以在這段時間他進入了那個直播間,直播間發彈幕,但從觀看人數上來看,已經達到了五千萬人。而其他頻道哪怕曾經最火的娛樂主播現在的人氣也不足一千人,可以說這一次作死直播把整個網絡的人氣都吸了過來,能量不可謂不強。
正在直播的小寧絲毫沒有任何覺悟,他們幾個人已經來到了殘破的摩天輪下,他們拿出照相機擺好了位置,三個人興高采烈站在摩天輪前照起了相,小寧邊照相還邊對著攝像頭解釋道:“當年啊,這個摩天輪的一個箱出現了問題,導致脫落,四個人從最高處掉了下來,當場就死亡了,現在看到的摩天輪就是整修之后的樣子,不過也廢棄很多年了。”
說著,她的許哥哥笑著走過去把相機拿了回來,小寧笑嘻嘻蹦蹦跳跳的過去趴在他肩膀上:“我看看我看看,拍到了什么好看的東西么?”
從直播的角度中,人們可以清晰看到小寧臉上的表情變化,她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張迷茫和恐懼的表情,她不停的側過頭看著身邊的同伴,似乎想要聽到什么解釋一樣。
“好像我們真拍到什么東西了。”
自稱為三代道家傳人的陳哥哥湊過來之后說了一句,小寧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鏡頭翻轉過來對準了單反相機的屏幕,而屏幕上的那張照片里,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還有兩個很清晰的輪廓站在離他們不遠處,而在遠端的摩天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因為閃光燈而泛光的眼睛。
“陳哥哥…”小寧帶著哭腔喊了一嗓子:“我們怎么辦?”
“放心,看我的吧。”
那個號稱道士的陳哥哥從懷里拿出一疊符紙開始有模有樣的揮舞了起來,一邊揮舞還一邊念念有詞,看上去相當專業的樣子。在他做法的時候,小寧則坐在一個廢棄花壇的旁邊,靠著許哥哥瑟瑟發抖的對著攝像頭說:“不知道剛才大家看到了沒有,我們拍到了很珍貴的影像資料,我現在既興奮又害怕,不知道我們后面會碰到什么事。”
正說著,屏幕前的觀眾全都看到了一只烏黑干瘦的手不知什么時候從小寧的肩膀上伸了出來,輕輕伸到她脖子的位置才停了下來,但她好像全無自覺一樣,繼續說著:“現在陳哥哥正在做法,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把這里的怨靈驅逐掉。”
說完她轉頭看向身邊的許哥哥,但這一看不要緊,她當時就嚇得坐在了地上,雙手撐在地面上往后挪動著,帶著哭腔的喊著:“陳哥,快來…快來啊。”
在她掙扎的時候,攝像頭不小心切成了后置的那個,正好拍到了許哥哥的臉,之間他的臉上布滿了青灰色的血管紋路,看上去相當真實,眼睛高高凸起,像一只蛤蟆一樣,但是他好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么變化,反而站起來走向小寧:“小寧,怎么了?”
“別過來…你別過來…”小寧尖叫了起來,然后驚恐萬分朝她陳哥哥的方向跑了過去:“陳哥,救命…”
她奔跑過去,看到陳哥哥的背影,她猛地撲了過去,抑制不住的哭了出聲,而她面前的陳哥哥突然發出了奇怪的小聲,尖銳而細小,就像一個小孩捏著嗓子在笑一樣,在小寧被嚇得松開手時,陳哥哥突然說話了:“剛才我們不是說好了嘛,我第一時間趕到你面前。”
說著,陳哥哥轉過了頭,小寧和幾千萬觀眾都目睹了一幕真實的電風扇臉的誕生,陳哥哥的臉腫脹得像一臺落地扇,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鼻孔中流出渾濁惡臭的污水,青灰色的舌頭耷拉在嘴唇外,看上去就像是一條被切下來的豬口條。
小寧當場就崩了,她尖叫著朝黑暗深處跑了過去,而幾千萬觀眾的心也都隨著她的逃跑而被提了起來,雖然她的直播間已經不能發彈幕了,但全國各地都在討論今天的直播。
有人說她們是作死,不敬天地鬼神,實屬活該。也有人在用科學的理論在論述視頻是假的不可信的,然后就引起了各種形式的對噴,各大門戶網站全都不允許發布直播內容,但仍然抵擋不住民眾的討論熱潮,雖然已是凌晨深夜,但直播網站的用戶人數已經達到了三年來的最頂峰。
小寧瘋狂的跑著,一直跑到了一個看不清楚到底是哪的地方,她實在跑不動了,靠在一個角落里瑟瑟發抖,而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處癢癢的,伸手一摸發現居然是一簇頭發,接著她一抬頭,赫然發現一個女人的頭倒懸在她的頭頂上,還在慢慢旋轉,等轉到和她臉對臉時,突然停了下來,張開了空洞洞的眼睛,看著她露出了笑容。
這個可怕的笑容直接嚇得她幾乎昏厥過去,但強大的求生欲卻讓她再次跑了起來。一般在這種狀態下,人會根據本能的驅使朝著狹小密閉的地方跑去,小寧也不例外,她沖進了一棟黑漆漆的大樓,然后快速的鉆進了一間房間死死關上了大門,然后涕淚橫流的對著屏幕哭喊著:“救救我…快報警,救救我…”
而這時,外頭突然想起了清晰的腳步聲,接著就傳來那些年久失修的門一扇一扇被打開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小寧此刻已經無處可躲了,她就像一個突發車禍的女司機一樣,閉起眼睛,像只鴕鳥一樣把自己埋在了土里。
“差不多了,再下去要出事了。”何玉祥和谷濤已經來到了游樂園內,何玉祥看了看表:“怎么說?”
谷濤已經釋放了無人機,他發現進來的三個人已經分散了,所以他在簡單規劃了一下路線之后說:“你速度慢,你先去救那兩個小哥哥,我去救那個跑到馬戲團那邊的小姐姐。”
“為什么你非要救小姐姐?這不公平啊。”
“佛家弟子不是。”谷濤拍了拍何玉祥的肩膀:“佛家弟子么,當然要迎男而上。”
“放屁!”
“你再爭,就得給他們收尸了哦。”
被谷濤這么一說,何玉祥撇撇嘴,背著手朝黑暗中走了過去,而谷濤沒有穿戰甲,只是戴著目鏡手里捏著陽離子手雷,一路就沖向了小寧所在的位置。何玉祥離那兩人比較近,他很快就到了那個位置。就在離入口不遠的游泳池附近,他們從一開始來到這里之后,就再也沒有走出這個地方,陳哥哥暈倒在地上,嘴里吐著白沫,身體抽搐著,而許哥哥狀態好一點,但也處于被嚇瘋的邊沿了,精神已經開始恍惚,在原地手舞足蹈的轉著圈。
“冤孽啊。”
何玉祥搖著頭走向他們,在離他們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無心闖入用不得這樣吧。”
他一句話說完,就見面前出現了幾道影子,朝他張牙舞爪。而何玉祥眉頭一皺,雙手一合:“放肆!”
霎時間,他身上佛光蒸騰而起,所有被光觸及的陰魂都發出了痛苦的嘶吼,但卻無法逃跑也無法掙脫,只能在原地感受佛光普照。
“輪回宿命歷來講究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們雖然對你們有不敬有沖撞,可你們卻憑心里一股怨氣想要傷及無辜,你們這樣是連陰曹都不能去的。”何玉祥絮絮叨叨說著話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會發出那種禪杖上銅環碰撞的清脆聲音:“你們要是害了他們性命,小僧想度也無法度了,想清楚了就各自退散吧。”
說完,被困頓在佛光中的哀嚎怨靈被解除了禁制,紛紛隱沒在黑暗中,而何玉祥則從懷里掏出紙錢灑向空中:“留得一絲善念,修得百世輪回。”
紙錢在半空中燃燒起來,一團團光火就像鬼火一樣飄蕩了起來,然后被一股無名之風吹向了天際。
在處理完小鬼之后,何玉祥將地上兩個都已經昏迷過去的人攙扶了起來,搖頭嘆氣道:“好了之后,你們再這么折騰,下次可就沒人幫你們了。”
把他們拎到車上之后,何玉祥跳上摩天輪的最高點,雙手合十深吸一口氣:“大日如來!”
金光乍現,整個區域的戾氣被滌蕩一空,無數的怨魂隨著這道凈化之光被蕩清了戾氣,緩緩升天,最后消弭于天際。而這時,他看到最遠端的地方爆發出刺眼的光亮,這讓他情不自禁的搖頭嘆息:“命里終有一劫吧,罷了罷了,對你們來說了,灰飛煙滅倒也是解脫。”
他這里在感嘆命運,而谷濤卻已經走入了那個黑漆漆的大樓,照明機器人在他肩膀上懸浮著,視線所及之處都亮如白晝。突然,他聽到遠端發出一聲尖叫,二話不說他拔腿就沖了過去,途中有臟東西試圖阻擋他,他可沒有何玉祥那種好脾氣,照頭就一顆手雷扔過去,亮光一閃世界就清靜了。
在進入最后一間房之后,他看到小寧蜷縮在墻角,而在她的身邊居然圍著七八個臟東西,最清晰的是個坐在柜子上晃著雙腳皮膚白如墻壁的女孩,她就像個布娃娃一樣在哼唱著清冷的兒歌。
這個家伙即使不用目鏡也可以被谷濤看見,而谷濤能看見它,它自然也能看見谷濤,她把脖子轉過一百八十度看著谷濤,露出詭異的笑容,用慘兮兮的聲音說:“小哥哥…來玩啊。”
“充能。”谷濤的手上被包裹上了一層力場,走過去照著它的頭就扇了一巴掌:“玩你媽個頭。”
絕望中的小寧聽到如此煙火氣的一聲吼,立刻抬起了腦袋,她發現一個人居然把她逼上絕路的猛鬼按在墻上當沙包揍,立刻就懵逼了,而這時她的直播還沒停,無數人看到了谷濤在那“打”鬼的身影。
“握草,這人假的吧?按在地上踩?”
“這是拍電影吧?哪有這樣的人啊?”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特別假。”
被谷濤踩了一陣,那個洋娃娃似的東西不動彈了,而谷濤則走到小寧面前,捏起她下巴看了看,然后試了試她的鼻息,還試圖翻開她的眼睛,小寧連忙偏過頭:“活…活的。”
“哦,那就行。”
谷濤轉過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本:“警察!現在你們涉嫌綁架、故意傷害,我有權對你們采取強制措施,如果你們有任何意見可以根據我的警號投訴我。但如果你們反抗,我將要對你們使用毀滅性武器。”
小寧仰著頭,張著嘴…
這副表情和電腦前絕大部分看直播的人沒有區別。這人有病嗎?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嗎?
這時,那個被谷濤毆打的洋娃娃懸浮了起來,臉上的樣子變得恐怖無比,幼小的身子配上成年人的頭顱,正好把恐怖谷效應發揮到了最大,看得人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站住!”谷濤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長條的棍棍:“第一次警告。”
但是要是能聽進去警告的,還是厲鬼么?那個東西直奔谷濤就過來了,谷濤一只手按住它的腦闊,把它給頂在了墻上:“第二次警告。”
小寧和數千萬觀眾共同目睹了一次警察的標準化執法流程,只不過針對的是一只鬼?怎么都感覺有些怪怪的,但這是正常執法程序吧?
“好了,你現在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沒權反抗執法。”谷濤從背包里拿出了錫紙和保鮮膜:“我現在要逮捕你,如果反抗我有權利擊斃你。”
說著,他開始用錫紙先包裹住那個東西的身體,然后開始往上纏繞保鮮膜,最后好好一個厲鬼生生被他給綁得跟個某寶賣的一樣,這一幕完美呈現在了數千萬人的眼里,絕大部分人認為,這個變態可能比鬼還可怕。
“剩下的,不許跑!”谷濤指著屋子里剩下的幾個陰魂,厲聲道:“我需要你們的口供,跟我走!聽見沒!”
谷濤說著,用光譜著色劑在它們的身上噴了一圈,然后好好的厲鬼就被它給噴成了彩虹糖,本來充滿恐怖氣氛的場景立刻就變成了另外一幅樣子,仿佛是粉紅少女的小房間,冒著粉紅泡泡那種。
小寧的世界觀從她出生以來第一次被沖擊成這樣,甚至她認為自己從頭到尾是不是都是在配合誰玩一次綜藝節目。
很快,谷濤手上拎著個“”,身后跟著一串五顏六色的鬼,身邊還拎著小寧的領口把他們帶了出去,走到游樂場大門時,她看到了茫茫多的人,有人穿著馬甲,上頭寫著場務、有人舉著攝像機、還有人玩著無人機,整個恐怖游樂園被燈光照得通亮。
“ok,今天先到這。”站在攝像機后面的胖子站起身拍了拍手:“大家先散了。”
那些看上去跟拍電影一樣的家伙們在一聲令下之后,齊刷刷的離開,開車的開車,坐車的坐車。
谷濤走到領盒飯的地方拿了一盒,扔下手上的“”,一邊吃一邊對旁邊忙碌的場務說:“春兒,這幾個群演給帶去清理一下,等會帶過來一起吃個宵夜,大伙兒今天都辛苦了。”
小寧愣了半天,站在那不知道該說什么。
谷濤看了她一眼:“下次能不能看清楚再往里頭翻,我們這拍片呢。剛準備叫住你們,一回頭你們影子都沒了。餓了沒?吃一盒。”
拿了一盒飯遞給小寧,然后吳六春走過來把那個被打包的厲鬼和那幾個已經被固化的陰魂領走,接著谷濤指著一輛車:“你兩個朋友在那呢。你們住哪?我送你們回去。”
小寧傻愣愣的看著一輛車上的陳哥和許哥,他們都坐在車上吃著盒飯,一副餓壞的樣子,然后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直播,連忙關掉了直播,小聲的問谷濤:“你們…真的是拍電影?”
谷濤拿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她已經關掉了,然后才皺起眉頭:“拍個屁,這里全部都是警察!為了你們可算是布置了一場大戲,別廢話了,上車。”
把手里拿著飯盒的小寧一臉懵逼的坐上了谷濤的車,發現車上的陳哥和許哥都完好無損的坐在那,吃著東西,只是臉色都很難看。而司機位上還有一個很帥氣的小哥哥,他看到谷濤坐上副駕駛之后,笑著說道:“撿回來了?”
“撿回來了。”谷濤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三個人:“還把鬼頭子給抓了。”
“直播時候看見了,你那簡直就是荒誕啊,我第一次見著有人用大嘴巴子抽厲鬼的。”
“帥不帥?”
“帥,就是有點假。”
“要的就是這效果。”
而這時,后座的小寧弱弱的問道:“我們看到的鬼…”
“是真的哦。”
谷濤和何玉祥同時回過頭對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