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火神號太陽望遠鏡
那陣嗡嗡聲愈發的大了，在感覺腦袋有些眩暈的同時，趙華生還感到自己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似乎變得有些木木的，就像是一層塑料薄膜蓋在了上面，又好像是那種充滿了靜電的感覺。趙華生抬起頭，就看到無數飛鳥從山林之中飛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天空之中亂轉，有些甚至于直接砸到了地上。
趙華生知道，那是鳥類的導航器官受到了干擾的緣故。
“我正在見證這可能是歷史之上第一次的人類文明和地外文明的交流，獨自在這顆小小的藍色行星之上發展了幾百萬年，從遠古猿人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們人類文明的科技水平終于達到了這一點。這無盡的星空就像是一張將我們全部包裹起來的黑色幕布，在這幕布之后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奧秘…而此刻，有一個可能是來自于這奧秘世界的神秘文明來到了太陽系之中，此刻的我們，正在嘗試和他們建立聯系。”
趙華生心中有一些熱血正在涌動。
“如果它們真的存在，如果它們真的接收到了這條訊息…它們心中會有怎樣的想法？是嘲笑這個落后文明的自不量力，還是直接置之不理，將這當成是螞蟻的鳴叫？”
“但我們人類終歸是走到了現在。我們現在的科技落后，僅僅是因為我們沒有足夠長久的時間來發展而已，并不代表著我們文明的低劣。如果我們可以度過這次劫難，在不遠的未來，我們的足跡也將遍布整個星空，我們也會進入到這奧秘世界…”
趙華生此刻的心情如同波浪翻滾，一刻不肯停歇。在略微的眩暈感以及皮膚的不適感之中，天文臺負責人的吼叫聲仍舊在不斷的傳進趙華生的耳朵。趙華生知道，天文臺負責人所說的話語，就是這次射電望遠鏡向太陽發射的訊號的內容。
“十分幸運，我們兩個文明能跨越可能高達數千萬光年的遙遠距離和你們相聚在這里，作為這個小小星系的主人，我們歡迎您的到來，請允許我們向你們致以誠摯的問候。”
“我們的科技雖然落后，但我們仍舊觀察到你們似乎正在在我們的星系之中做著一些事情。請問，您是想從我們的星系之中得到什么嗎？還是你們正在進行一些科學研究以圖獲取到一些科學資料？可以將這些事情告訴我們嗎？我們希望能得到您的回答。”
“我們相信一個文明的道德水平和這個文明的科技水平相輔相成，擁有先進到我們不敢想象的科技的你們，一定擁有和你們的科技相匹配的道德水平。而擁有如此崇高道德的你們，想必不會來為難一個足跡仍舊被限制在母星之上的落后文明。很遺憾的告訴您，您對于我們星系太陽的某些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活，導致我們文明之中有數千萬人因此死去，在后續，可能還有高達數十億的同類因此殞命。我們對此感到十分悲傷和難過。”
“我們相信您是善意的，這可能是由于您的某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失誤所造成的。我們熱切的期盼著您可以將這些失誤修正過來，以消弭加諸于我們文明身上的苦難。我們很希望能和您的文明和平共處，我們同樣相信，這也會是您的心愿。”
“地球，人類文明敬上。我們在等待著您的回答。”
天文臺負責人的嘶吼聲停下，趙華生所感受到的那種眩暈感以及皮膚的不適感也在同時消失。嗡嗡聲沒有了，山林之中的飛鳥也歸于寂靜。于是趙華生便知道，信號發射結束了。
整條信息以充滿誠意，以至于略顯卑微的姿態呈現向了那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K2級文明。數千萬人類的死去，以及更多掩藏在這之后的人類的苦難被輕描淡寫的一句“您的某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失誤”掩蓋過去。
在這一刻，趙華生想起了科威斯小鎮之中，在漫天寒風和冰雪之中死去的弗萊婭一家，想起了那些固執己見，就算死去也不肯撤離的老人，想起了在北極時候，那個為了保護幼崽而被蒙卓一槍殺死的母熊。
趙華生的心中有一股熱血在涌動。但趙華生仍舊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沒有說話。旁邊，李薇抓住了趙華生的胳膊，趙華生聽到了李薇發出的低低的啜泣聲，感受到了被眼淚打濕的袖子的溫熱。
“媽的，媽的！”天文臺負責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紅了眼眶，他走到欄桿之前，用雙手抓住了欄桿，用力到甚至于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那是幾千萬人啊！說死就死了，強盜來到了我們家，奪走了原本屬于我們的陽光，我們卻還要在這里低聲下氣的祈求他們以“崇高的道德”為理由來放過我們，簡直媽的！媽的！”
蒙卓漠然說道：“這就是政治。政治不會受到情緒的影響，政治只以追求最高利益為準則。如果低聲下氣可以拯救太陽，可以避免更多人死去，那么我不介意跪在這些狗娘養的外星渣滓面前，給它們磕上十七八個響頭。”
趙華生走過去拍了拍天文臺負責人的肩膀，低聲說道：“不要忘了，我們并不能確定這個K2級文明到底是否存在。太陽之上的變故也可能僅僅是因為自然物理機制的結果。”
天文臺負責人深深吸了幾口氣，轉過頭對著趙華生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有關系。”趙華生嘆息了一下，轉身對著科研部人員問道：“預定的時間是多久？”
“三天。”科研部人員回答道，“如果三天之內我們沒有接到地外文明的回音，那么我們會默認這個地外文明不存在，我們將展開大規模的太陽探測計劃。”
“好的，那就等上三天吧。”趙華生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火神號太陽望遠鏡就在距離這里不遠的地方吧？李奇所長在臨死之前曾經主導過這個望遠鏡的建造工程，并且一直讓恒星物理研究所和火神號太陽望遠鏡保持著數據共享？”
“是的。”科研部人員點了點頭，“火神號太陽望遠鏡就在距離這里不足五百公里的地方。乘坐直升機的話，你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那里去。火神號是太陽望遠鏡，專門觀測太陽，而李奇所長是恒星物理研究所的所長，由他來主持這臺望遠鏡的制造并保持后續的數據共享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好的。”趙華生點了點頭，“三天之后，我要去那里看一看。”
蒙卓說道：“可以。”
信號發射已經結束，星河射電望遠鏡重新恢復了寂靜，從信號發射模式轉為了信號接收模式。趙華生知道，不僅僅是星河射電望遠鏡，從信號發射出去之后，全球所有的射電望遠鏡，光學望遠鏡，運轉在地球軌道的天文臺，衛星，以及太空之中的眾多設備都會對準太陽。
“地球和太陽有八光分的距離，我們發射的信號到達太陽需要八分鐘的時間。信號由太陽返回地球同樣需要八分鐘。所以，如果那個K2級文明真的存在，并且真的立刻回應我們的話，我們最快會在十六分鐘之后接到信號。”
趙華生一群人用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回到了星河天文臺的那棟小樓之中，來到了控制大廳。控制大廳之中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趙華生知道，他們大概也是科研部下屬的人員。
星河射電望遠鏡已經被調到了最高靈敏度，大概地球之上其它的射電望遠鏡也被調到了最高靈敏度。在此時此刻，至少有六百道目光注視著太陽，關注著來自太陽方向的一舉一動，至少有幾千名知情者的心臟被提在嗓子眼，隨時準備接收到某個足以震撼整個世界的信號。
控制大廳之中氣氛凝重的就像是鉛塊，一百多人的控制大廳之中，除了儀器發出的微弱聲響之外沒有任何聲音。人們就連呼吸聲都放輕了，好像害怕驚擾到某個隱藏在暗中的東西。
太陽也是一個巨大的輻射源，每時每刻都有強大的輻射從它上面發射出來。此刻，這些輻射就完美的展現在了控制大廳的儀表之上。但這些信號是沒有意義的，儀器的信號過濾設備可以將這些干擾完全過濾掉，只留下那些具有不同尋常邏輯特征的信號。而如果信號具有邏輯特征的話，它就很可能是智慧生命發送出來的。
時針在一點一點的轉動。十六分鐘的時間已經到了。在理論之上，這個時間已經足夠無線電信號在太陽和地球之間走一個來回。但儀表顯示之上，來自于太陽方向的信號仍舊平穩，除了太陽本身的輻射之外，沒有其它任何東西。
“或許那個K2級文明也需要時間來討論該用什么話語來回應我們。”人們這樣想著，然后繼續等待。
十八分鐘，二十五分鐘，一個小時，三個小時…
太陽方向始終安靜如常。
“好吧。”天文臺負責人說道，“看來，要么那個K2級文明不存在，要么它們忽略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