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可怕的人類

　　屏幕上，智腦已經斷開連接，但那三行文字仍靜靜排列在那里，像是三顆正在倒計時的定時炸彈，牽動著大家的神經。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至少有一點能確定——智腦失控了。

　　監察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后，首席監察員才開口打破沉默：“人類？”

　　伊斯塔爾瑪遲疑著開口：“根據起名規則判斷，確實是人類，可是我覺得，應該是智腦在欺騙我們。”

　　首席監察員沉默良久，這才搖頭說道：“那它何必借人類的名義？”

　　“或許是擔心我們接下來的手段？”伊斯塔爾瑪逐漸找回了思緒，語句也連貫起來：“如果最終真的確定智腦擁有了自主思維，不單是永夜，整個聯盟都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毀滅智腦，但只要將這件事歸到人類頭上，那這事就只會是我們永夜的家務事，聯盟不會插手。”

　　“可是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嗎？”首席監察員愈發疑惑。

　　“意義？”監察員們一愣，他們很快便想明白了首席監察員的意思。

　　毫無疑問的是，就算智腦真的擁有了自主意識，就算智械危機確實是整個宇宙最可怕的災難之一，但介于永夜提供給人類的科學技術只有初等文明的水準，換句話說就是，以智腦的能耐，再給它十萬年也未必能擁有與永夜抗衡的實力。

　　按理說，就算智腦將鍋甩在人類頭上，也沒有任何意義，一旦永夜軍方介入，等待失控智腦的結局，只有消亡一途。

　　監察員們陷入沉思，只有伊斯塔爾瑪似乎猛地明白了什么，臉色一片慘白。

　　“除非…”伊斯塔爾瑪遲疑道：“剛才通過智腦與我們聯絡的，真的是人類。”

　　話音落下，會議室又一次炸開了鍋。

　　“開什么玩笑！那是人類！原始文明！”

　　“哪怕在主神級文明，我們的智腦也稱不上玩具！一個原始文明，怎么可能掌控智腦？”

　　人們議論紛紛，但在一片質疑聲中，伊斯塔爾瑪的猜測不但沒有因此受到干擾，反而愈發確信，自己已然猜到了事實。

　　“各位，”伊斯塔爾瑪忙解釋道：“咱們先來理理頭緒，不論智腦要不要將這件事歸納到人類頭上，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智腦肯定是失控了，也就是說，迎接智腦的結局終究只有一個，那就是毀滅，這點沒問題吧？”

　　監察員們很快安靜下來，他們思索良久，確實想不出第二個結局。

　　首席監察員示意道：“你繼續說。”

　　“那咱們就得想想，這樣做既然沒有意義，那為什么智腦還要‘冒充’人類？”

　　伊斯塔爾瑪面色凝重的說道：

　　“只有一個解釋，剛才我已經說了，除非掌控智腦的，真的是人類。”

　　“至于原因，很簡單，剛才我也說過，只要掌控智腦的是人類，而非誕生自主意識，那聯盟必然沒理由插手。”

　　“但是，有一點智腦不可能不清楚，就算它將這些歸咎于人類，我們永夜也隨時可以編造信息，并上報聯盟，屆時聯盟介入也不是不可能。”

　　“除非，智腦明白自己已經暴露，知道不論它再怎么隱瞞，帝國也絕對會對它采取措施，這才主動暴露出來，并透露信息，目的只是告訴我們，并非智腦誕生了自主思維，事情還沒有那么嚴重。”

　　見監察員們還是一臉疑惑，伊斯塔爾瑪苦澀道：

　　“長官們，你們應該清楚，一旦這件事按智械危機的程度來處理，為了防止漏網之魚，聯盟必將采取最經濟的措施，那就是徹底毀滅人類文明，對全人類進行無差別打擊，進行物理‘殺毒’。”

　　首席監察員還是不太理解：“可這樣做依舊沒有意義，如果人類文明真的擁有黑掉智腦的能力，那人類應該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這種舉動與自殺無異，我們只會更改計劃，動用武力來征服人類。”

　　“有兩個可能，”伊斯塔爾瑪搖頭道：“首先，智腦真的誕生了自主思維，它只是在賭，賭咱們敢不敢放棄原定計劃，所以故意放出煙霧彈來混淆視聽，它只是想為自己爭取時間，不過在整個人類文明基本被宣判死刑的情況下，這個可能性不大。”

　　停頓片刻，伊斯塔爾瑪繼續說道：“第二個可能，智腦真的被人類控制，而人類壓根不怕永夜的報復。”

　　“就憑人類？就憑一個原始文明？”一位監察員嗤笑出聲。

　　然而伊斯塔爾瑪面色卻愈發凝重：“就憑人類！就憑這是個原始文明！一個能黑掉智腦的原始文明！”

　　會議室里再一次陷入沉寂。

　　確實，如果人類文明真的只是個原始文明，他們怎么可能黑得掉智腦？

　　“可是，”首席監督員沉吟道：“自始至終我們對人類檢測反饋回來的結論，對方應該只是個原始文明，一個剛剛擺脫原始信仰的原始文明。”

　　“問題就出在這！”伊斯塔爾瑪說道：“我剛才認真回憶了一下，發現幾個問題。”

　　“首先，我們不能排除，我們觀測到的信息，僅僅只是人類想要讓我們看到的信息，就像我們在以為人類文明僅僅是原始文明時做的那樣，制造假象，讓他們誤以為人類母星系即將毀滅，既然我們能做，那人類也能做。”

　　“這不是在危言聳聽，我們在研究人類時，發現他們的價值觀里特別奉行這樣一個現象，有許多人類詞匯可以代表這點，比如韜光養晦，示敵以弱，大智若愚，甚至還有不少典故證明這一點，其中最有歸納性的詞匯叫‘扮豬吃虎’。”

　　見監察員們都聽不懂，伊斯塔爾瑪耐心解釋道：“豬和虎都是地球的生物，豬代表食物鏈底端，虎代表食物鏈頂端，簡單來說就是，人類其實是食物鏈頂端的生物，但他們習慣假裝自己是食物鏈底端的生物，企圖讓敵人放松警惕，以此攫取最大利益！”

　　這樣的種族特性，倒是讓監察員們眼前一亮，但很快他們便意識到，如果人類真的是這樣一種善于偽裝的生物，那塔爾瑪博士的話就不是捕風捉影。

　　這樣一來，事情的嚴重性可能還得再上好幾個等級。

　　首席監察員輕嘆道：“如果我們收到的信息果然是人類故意讓我們看到的假象，那不得不說，人類很可能是非常可怕的文明。”

　　“可能性很大！”伊斯塔爾瑪斬釘截鐵道：“長官，您剛才說過，人類只是一個剛剛擺脫原始信仰的文明，可我剛才就從這些原始信仰里發覺到很不尋常的地方。”

　　“繼續說，”首席監察員輕輕頷首。

　　伊斯塔爾瑪神態恭敬道：

　　“首先，不論是哪一個人類的原始族群，都信仰太陽和月亮，月亮是地球的衛星，巧就巧在這里，人類往往習慣將恒星和衛星混作一談，覺得他們是相互對立的兩個面，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是因為以地球為參照物，月亮和太陽在數據上非常巧合。”

　　“首先，太陽與地球的距離，恰好是月亮與地球距離的400倍，更巧合的是，太陽的直徑，正好是月亮的400倍，這就導致，在地球人類的眼中，太陽和月亮大小一模一樣。”

　　“可是各位都清楚，在宇宙中想出現這樣的巧合很難，因為天體是在持續運動的，衛星并非持續在一個軌道不動，隨著時間的流逝，它要么距離行星越來越近，要么越來越遠，可為什么我們會看到這樣的巧合？有沒有可能，這個巧合就是人類自己編出來的？”

　　“就算這不是巧合，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證明，人類文明擁有精準移動天體的能力，要知道這是高等文明才能擁有的技術！哪怕這只是一顆衛星！”

　　不但是首席監察員，此時其他監察員也愈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伊斯塔爾瑪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繼續述說自己察覺到的不尋常：

　　“我注意到，人類原始信仰里曾有這樣一種生物，名為‘饕餮’，據說這種生物非常貪吃，什么都吃，甚至能吃掉整個世界…長官們，如果將這種生物比作宇宙中的某種天體，你們會想到什么？”

　　“黑洞，”有監察員下意識出聲。

　　“不錯，”伊斯塔爾瑪重復道：“就是黑洞，而且不止如此，據說饕餮在將整個世界吞吃之后，甚至會把自己都給吃了，這完全是聯盟對數萬億個公約年后宇宙圖景的描繪，宇宙中只剩下黑洞，黑洞與黑洞之間互相吞噬。”

　　“這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證據，或許，就連我們看到的‘原始信仰’，也都是人類根據宇宙自然現象編出來的。”

　　“還有…”伊斯塔爾瑪想繼續說下去。

　　‘砰——’

　　“夠了！”

　　首席監察員直接猛敲桌子打斷了他的話。

　　伊斯塔爾瑪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

　　首席監察員意識到自己失態，他略微平復情緒之后，才說道：“立即將這件事上報行政院，不論人類文明到底是豬，還是虎，事情已經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了，立即上報，我們需要重新決定對人類文明的態度！”

　　伊斯塔爾瑪與一眾監察員同時恭敬行禮：“遵從您的意志。”

　　伊斯塔爾瑪目送著監察員們離開。

　　只是首席監察員剛走到門口時，卻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塔爾瑪博士，針對人類，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方案，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你在行政院會議上轉述，當然，我也會盡力為你爭取參會資格。”

　　伊斯塔爾瑪恭敬道：“方案倒是有一個。”

　　“你說，”首席監察員示意。

　　伊斯塔爾瑪遲疑片刻，回答道：“我的建議是，對人類，我們永夜不直接出面，剛才的那些話終究只是我的猜測，我覺得，我們可以派個炮灰過去試探下，比如‘德爾塔22368643號’文明，一個初等文明，足以試探出人類的深淺。”

　　首席監察員思索片刻，最終鄭重點頭：“你的建議我會轉述的，至于會不會被采納，得看行政院那些老家伙怎么判斷。”

　　說罷，一眾監察員直接推門而出，快步離開。

　　在監察員們離開后，伊斯塔爾瑪回頭看向大屏幕，那三行文字仍靜靜擺在那里。

　　剛才的那些話，確實是他的猜測，而他也確實篤定，人類文明絕對不簡單。

　　可是，那番話又何嘗不是用來轉移視線，推脫責任的呢？

　　伊斯塔爾瑪輕嘆一聲：

　　“損失了一套價值不菲的智腦，以及一整個星系…人類啊人類，但愿你們果真如此不凡，否則我就真的死定了。”

　　…分鴿線…

　　現在有個比較尷尬的情況。

　　我本想直接寫出四千字以上，用一個大章抵兩個小章，但寫完之后才發現，這章只有三千五百來個字，而現在時間又很尷尬，十點半，也就是說今天根本不可能寫出第二章來…

　　所以我考慮了一下，三千五百字我也不好意思號稱二合一，就算一章吧，第二章老規矩欠著。

　　另外，我還是想求一波票…當然你們也不用昧著良心，要是覺得我這幾章比起之前有進步，那就投票，沒進步，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