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變。
突如其來的災變過后,大地滿目瘡痍,物種變異,糧食匱乏,居住環境惡劣,時代徹底毀滅,文明蕩然無存。
第九特區左側三百公里外的待規劃無政府區,一條無名街道上,一名二十三歲的青年,抿著衣懷兒,低頭快步行走著。
街道破敗丑陋,地下排污系統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徹底癱瘓了,一座座簡易搭建的室外廁所散發著惡臭,與一排排門市房相連。整個區域燈光罕見,路邊時不時的能看見一群人站在一塊,但卻女性居多,男性較少。
快步行走且目不斜視的青年,名叫秦禹,身高一米八二,形體壯碩,今日失業,準備買一張第九特區的正式居民身份,完成自己計劃的第一步。
秦禹原本長的眉清目秀,五官方正,算是個陽光型的帥哥,可現如今打扮的卻有些邋遢,胡子沒刮,略長的頭發黏在一塊,衣服看著也滿是油漬,污漬,總之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一路快步前行,秦禹抬頭望了一下十字路口,準備從左側回到住所。
“小哥,小哥…!”
一陣清脆的喊聲響起,一個女人穿著洗的有些發白的連衣裙,裹著一件外套,在路邊輕拉了一下秦禹。
秦禹愣了一下,回頭望去:“干啥?”
“三十塊錢。”女人豎起三根纖細的手指,回頭望了望身后破舊的門市房低聲說道:“咱們去那里。”
“呵呵,玩不起。”秦禹一笑,邁步繼續走。
“等等。”女人伸手再次拽了秦禹一下:“二十五,二十五行嗎?”
秦禹回頭打量了一下女人,停頓半晌繼續搖頭:“我沒錢。”
“沒看上我?屋里還有人。”
“真沒錢。”秦禹甩了甩胳膊:“你放開我,我著急回家。”
女人咬了咬紅唇,小手緊緊抓著秦禹,沉默了半天才輕聲補充道:“兩碗米也行,但得用我的碗量。”
秦禹皺了皺眉頭:“我說了沒有,滾開!”
女人依舊沒松手,眼巴巴的回頭看向門市房旁邊一群七八歲的小孩說道:“…我有三個孩子,今晚沒生意,我就養不活他們…小哥,你行行好,你幫我一次,一碗米也行,我給你跪下。”
秦禹看著女人,冷漠的說道:“世界都變成這樣多少年了?在這樣的環境里,沒養活的能力,你生什么?”
女人愣住。
秦禹使勁兒甩開胳膊,抿著衣懷繼續向前。
女人站在原地半晌后,飛快的跑回門市房,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那個人有,他有。我拽他的時候,看見他衣懷里的東西了。”
大約半小時后。
秦禹回到一座破敗的六層樓里,順著老舊且全是灰塵的臺階,進了自己在五層安置的家。
這棟樓只有秦禹和朋友小莊居住,外側墻壁有不少都坍塌了,要隔以前那也算是瀕臨拆遷的危樓了。可在這個時代,家的意義僅限于你人在哪兒,跟你住在什么地方無關。秦禹選擇這里是因為它沒有電燈,也沒有水源,自己不需要承擔任何昂貴的生活費用。
屋內很簡潔,一張床,兩個破柜子,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唯一一本被翻爛了的軍迷雜志,上面的發行時間還是2019年。
進屋后,秦禹脫掉臟兮兮的外套,從懷里拎出了一個磨的發亮的帆布袋子,小心翼翼的來到床邊,拿起一個破碗,從里面開始往外盛出誘人的白米,并張嘴喊道:“小莊,飯弄好了嗎?”
“還沒,我也剛回來。”里屋有人回應一聲后,走出來一位年紀與秦禹相仿的青年,皮膚黝黑,面容剛毅。
“蹬蹬蹬!”
就在秦禹正要和小莊交談之時,樓下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他愣了一下,立馬將袋子和碗藏在柜子里,邁步來到只有一扇破舊木板門的門口。
十幾秒不到,七八個十歲以下的小孩,領著數十名男男女女出現在了樓梯間內。
樓梯是在室外的,水泥龜裂,鐵欄桿老化,這么多人一塊沖上來,而且步伐急促,一時間震的破樓都好像搖晃了一般。
秦禹立馬伸手喊道:“別…別上的這么猛,媽的,樓梯要塌了。”
“叔叔,餓。”
“叔叔,我想吃飯…。”
“…!”
孩子們一人拿了一個小碗,站在樓梯上,臟兮兮的看著秦禹。
“叔叔也餓,你家吃晚飯了嗎,沒吃咱一塊啊?”秦禹嬉皮笑臉的回了一句。
孩子們眼神清純,思維簡單,可他們身后的成年人卻是撕開了人最基本的偽裝。有一個身材壯碩,剃著禿頭的男人率先喊道:“拿糧食,不拿你下不去。”
“我沒糧食,”秦禹擺手回了一句:“真沒有。咱都是這待規劃區餓著的鬼,都不容易,我要真有,不說保你們,起碼也會給…。”
“少廢話,看見你揣糧食了。”壯漢繼續喊道:“趕緊的,拿完我們就走,不多要,就拿一半。”
“沒有。”
秦禹搖頭。
“進他屋。”壯漢聲音渾厚的喊了一聲。
“叔叔,我要吃的。”
“給我吃的。”
“…!”
人群一擁而上,掛在樓體外面的樓梯再次搖晃了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秦禹看著烏泱泱的人群,霎時間紅了眼,右腿一抬,右手在臟兮兮的褲腿上拽出一把匕首,指向人群喊道:“媽的,欺負老子是獨狼啊?!混在這兒誰特么怕死?糧食我有,把刀撅折了就給你們。”
眾人短暫愣了一下,壯漢冷漠的喊道:“孩子在前面,你先給孩子都捅死吧。”
“我他媽…!”秦禹一時語塞。
“進屋,拿糧食。”壯漢擺手再次吼了一聲。
話音落,臺階上的人蜂擁著往前擠,孩子們也瞬間圍上來,拽著秦禹喊道:“叔叔,給我吃的。”
“叔叔,我好幾天沒吃飯了。”
“都給我滾!”
秦禹拿著匕首,無可奈何的沖著孩子們喊著:“不然我真捅了,我捅了…。”
屋內,小莊見門口起了沖突,立馬上前攔住秦禹,沖眾人喊道:“都別沖動,有話好好說。”
孩子們餓極了,啥都不怕了,只纏著秦禹,而后方的成年人已經從空隙中擠了上來。
秦禹身材壯碩,橫邁一步卡在了門口,瞪著眼珠子吼道:“老子只活自己,別TM逼我!”
人群瘋狂擁擠沖向門口,誰都沒有理會秦禹的話。
秦禹一直被個頭低矮的孩子們,往門口旁邊拽,但他又沒辦法做到真捅,所以只能掙扎著身體,準備應付上來的成年人。
“叔叔,給我一碗米就好…。”
“滾!”
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使勁兒拽著秦禹的時候,后者猛甩了一下胳膊,準備掙脫,但卻沒想到那孩子一頭撞在了沖上來的人群,隨即腳步不穩,仰面就從鐵柵欄的空隙中跌了出去。
“啊!!”
一聲孩子驚恐的尖叫泛起,久久回蕩。
“嘭!”
緊跟著身體落地的聲響在樓下泛起。
秦禹和小莊懵了,喘息著看向鐵欄桿,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人群安靜,樓梯恢復平穩。
“孩子,那個孩子掉下去了。”小莊急迫的率先吼了一聲。
數十個人扭頭向樓下看了一眼,表情木然,且沉默了不到兩秒鐘,就又集體把頭扭了過來。而那個孩子的母親則是呆愣半晌后,嗷的一聲就沖樓下沖去。
秦禹愣住。
“糧食。”
“孩子都摔了,不給糧食肯定不讓他走。”
“搶了他。”
“…!”
喊聲震天,氣勢逼人,其余眾人沒有一個轉身去看看那個摔到樓下的孩子,而是繼續擠在一塊往里沖。
小莊站在門口,瞪著眼珠子看向擁擠過來的人群,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今天要不出點血,那肯定就得搏命,所以舔了舔嘴唇喊道:“行,你們牛B,我認慫了,老子認了…我給你們拿。”
秦禹聞聲立馬攥住小莊的胳膊,低聲命令道:“不能給,一點都不能給。”
小莊看著門外烏泱泱的人群,瞪著眼珠子回應道:“糧食已經漏了,不給點甜頭,這幫人肯定不能走。”
“你給了甜頭會更麻煩。”秦禹語氣非常嚴肅的回應道:“寧可拼命,也不能松口。”
“扯淡!”小莊跟秦禹的看法不同,他堅持著說道:“咱倆就你有一把響兒,可外面這么多人,你有把握鎮住他們嗎?如果壓不住,那咱倆一定得被搶。他們已經紅眼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你聽我的就完了,我回去拿響兒。”
“小禹,你沒有看見嗎?孩子掉下去了他們都沒走,這幫人已經沒有理智了…。”小莊拽開秦禹的胳膊,低聲回應道:“咱倆吃的已經足夠了,該換錢的也都換錢了,給他們一碗米,對我們來說損失不大,所以我不想賭命。糧食有我一份,我有權決定怎么用他。”
秦禹聽到這話無言。
小莊擺正身位,瞪著眼珠子沖領頭壯漢吼道:“待規劃區也有待規劃區的生存之道,拿了米,不要再鬧事兒,趕緊滾蛋!”
“餓不死,肯定馬上滾。”領頭壯漢點頭。
小莊聞聲后撤,邁步回屋取了一大碗米,咣當一聲擺在地上:“滾吧。”
數十人看著地上的米,眼神中全部泛有貪婪的神色,但都沒有主動上前去拿。
領頭壯漢沉默數秒,伸手抽下腰間綁的布袋子,將米一口氣倒了進去。
“快滾!”小莊面色不耐的驅趕著。
人群站在門口沒動,領頭壯漢打量著二人,額頭冒汗的將米系在腰上,也沒有馬上離開。
“我讓你們走,聽不懂嗎?”小莊皺眉再次驅趕。
一陣沉默后,人群中也不知道有誰喊了一句:“他媽的,他能給咱們一碗米,最少還有一大袋子米!”
“再給點,人太多了,這些根本吃不飽。”
“給米。”
“不然進去搶了得了,有啥可廢話的。”
“…!”
呼喊聲,叫罵聲再次傳遍六層小樓,并且這一次人群中有人偷偷拿出了刀具,兇器,目光陰沉的看著小莊,表情完全沒有感激…
領頭壯漢攤開手掌,話語低沉的說道:“你也看見了,這些人都餓瘋了,我根本壓不住,不然你把米袋子拿出來,我們分走一半得了。”
“你們他媽的…!”小莊急了,也從懷里掏出了刀。
“干什么,想拼一下啊?”
“怕你嗎?餓都要餓死了,還怕動刀動槍嗎?”
“…!”
眾人根本不懼小莊,邁步跟著壯漢就往屋內沖。
小莊懵了,站在原地已經不知所措。他此刻想動手,但又沒底氣能擺平眼前這些要發瘋的搶糧人;可不動手,又明顯要護不住自己的東西。
“嘎嘣,嘎嘣!”
就在這時,秦禹從柜子里拽出一把足有二十厘米長,三筒旋轉上彈式大口徑手槍,第一時間轉動套筒,上了子彈。
人群見到槍之后,本能停住腳步。
秦禹面無表情的從柜子里拽出整整一大袋子糧食,順手扔在地板上喊道:“糧食全在這兒呢,想吃的可以上來拿了。”
人群沉默。
“你嚇唬誰呢?”領頭壯漢紅著眼珠子扇呼道:“沒飯吃就是個死,我們還怕你拿個破槍嗎?”
秦禹歪脖看著對方,左手指著糧袋子喊道:“糧食就在這兒呢,長手就能拿走,你上來啊?!”
領頭壯漢只猶豫了半秒,就轉身喊道:“我們這么多人,他就一把槍,我不信他能把人全打死。”
說完,領頭壯漢一步上前,伸手就要抓糧食袋子。
“亢!”
槍響,齒輪轉動。
領頭壯漢飛出去半米遠后,血灑地板,胸口被轟出了一個大洞。
秦禹右手持槍,表情毫無波瀾的喊道:“沒糧食吃,你們過幾天或許會被餓死。可現在誰先伸手拿,我一槍就先干死他。”
眾人聽到這話,全部面面相覷,一言不發。
“我還兩發子彈,你們拿不拿?”秦禹突然爆喝著問道。
眾人聞聲倒退了兩步。
秦禹邁步上前,彎腰解下壯漢系在腰間的糧食袋子,聲音不大的喊道:“小莊,東西拿上,我們走。”
小莊聞聲立馬回屋。
秦禹右手持槍喊道:“碼兩排,給我讓路。”
人群沒動。
秦禹抬手就將槍口對準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吼道:“讓不讓?”
那人猶豫半秒,立馬讓開,這時其余人也紛紛效仿讓開了下樓的道路。
五分鐘后,秦禹走到樓下,見到那個母親抱著被摔傷的孩子正在嚎啕大哭。
秦禹沉默數秒,伸手將剛才給壯漢的米扔過去說道:“他們馬上就下來,你把糧食藏起來吧。”
母親一愣,立馬接過糧袋子應道:“謝謝,謝謝,我給你磕頭,有糧食就不用死了…。”
秦禹領著小莊,迅速消失在黑夜。
凌晨三點多,一望無際的戈壁沙漠中,秦禹將糧食分好扔給小莊說道:“拿了你的東西,我們分開吧。”
小莊懵了,非常不解的問道:“至于嗎?不就是咱倆剛才意見不合嗎…我覺得我自己也沒有…。”
秦禹擺手打斷道:“小莊,人和人要不是一個道的,就別往一塊湊,這樣容易害了你,也害了我。我要去九區了…你自己保重。”
說完,秦禹沒有任何留戀的轉身離去,奔往自己新生的第一站,第九特區。
待規劃區左側的部隊營區內,一個黑人漢子齜著大白牙,用流利的中文問道:“剛才里面開槍了,用去看看嗎?”
“看個鬼哦,這里天天都在搶糧,都在死人,部隊的車他們都敢埋伏,咱們算老幾啊…?”屋內一個吸著劣質旱煙的老炮,懶洋洋的躺在破舊木床上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