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97年的那次不同,香江金融在93年的盤口要小的多,本身的實力底蘊也有很大的不足。
然而另一方面,相較于亞洲金融危機索羅斯帶領國際游資的組織性,93年的電子金融風暴則具有更加嚴密的計劃和協調能力。
說到底對于香江本地的港府來說,或許從資本活力、金融能力、國際影響力、全球化程度等諸多方面,香江確實算得上是一個國際大都市。
這往往給港督等高層造成了一種錯覺,在國際這個舞臺上,也許香江已經可以做一個玩家,而不是一枚棋子了?
反應到現實狀態上,港府確實可以對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做到說一不二。香江晶圓廠背后是誰重要嗎?新科集團、胡文海在香江有什么影響力?在政商經媒等領域有什么代言人嗎?有什么基本盤?有什么現實實力?
如果略作盤點,就會發現讓人驚訝的這樣一個事實——新科在香江,并沒有想象中跨國公司那種巨大的影響力,相反其在香江的存在感其實非常薄弱。
這種薄弱程度,甚至到了在香江竟然找不出一個新科完全的代言人。最接近的張仲謀作為香江晶圓廠的總經理,或許有新科支持的因素,但他本人的利益其實與晶圓廠是更加一致的。
至于說在政府高層、商業界和金融業以及媒體等領域,那就更沒有人身上貼著新科標簽了。
然而另一方面來說,香江晶圓廠這塊蛋糕又太大、太美味,英國人不可能允許這樣先進、而且擁有極大盈利價值的企業,97年一到就拱手送人。
何況香江經濟走向就如同兩軍對壘,香江晶圓廠就是金融化、地產化面對的最嚴重的威脅。如果在自家地盤上都不能斬將拔旗,那最后所謂收割香江經濟紅利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這里面的邏輯是顯而易見的,香江晶圓廠就是一根定海神針,半導體產業是技術和資本密集型產業,然而容易被人忽略的是它同樣也是能源與人力密集型產業!
為了向全球供應IGCT等集成電路產品,以及以香江晶圓廠為中心發展起來的周邊企業,香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實業就業群體。僅只香江晶圓廠就有在職職工兩萬五千人以上,如果考慮到香江關聯企業的職工數量,這個數字很可能超過十萬人。
在香江六百多萬的人口中,十萬或許不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但是這十萬人生產的產品出口形成的經濟規模,卻足以輻射至少上百萬人的生活——半導體產業是高科技行業,職工拿的是高薪。
不要以為晶圓廠需要的只是理工科人才,實際上FAB就是一個人才黑洞。不論是文科、理科都能在晶圓廠找到合適的工作。從HR、法務、文秘、財會、進出口和采購,到公關、影視、美術設計和環境藝術,甚至以香江晶圓廠的規模都養的起一個廠區醫院,外科醫生都能在FAB找到一個很舒服的職位。
人力被大量實業崗位占據,聯系匯率又要求港幣緊盯美元,美元從1992年起即將開始持續十年的升值長跑,港幣匯率也就需要同步上漲,由此造成了香江人力資源成本的迅速上升,對第三產業來說這可不是利好信號,對整個社會氣氛更不是一個“好的”示范作用。
在實體經濟中獲得超額利潤的社會,必然會傾向于保守主義。
這是人力和社會氛圍方面的影響,再來說現實的經濟政策干擾。因為IGCT的業績持續增長,香江晶圓廠每年都要投入十億美元以上的資本,用于對生產線的改造和擴充,這就對香江資本形成了一個蓄水池作用。
這么大體量的一個蓄水池存在,港督政府想操作香江經濟,那就好像一個十歲的小胖墩想輪大錘砸墻。不等賺到一個八十,就得把腰給閃折了不可。
不僅是流入香江的國際資本親睞于半導體產業,本地資本同樣熱衷于投資香江晶圓廠的關聯企業。一條半導體產業的產業鏈上下游有多長?從設計到封裝,從單晶硅到光刻膠,PCB板和電阻、電容,哪怕以香江的用地成本也能找到不少有利可圖的項目。
英國人想收割香江,就要求香江必須是一個輕資產社會,否則資本都沉淀下去了他們要怎么帶走?不把資本都集中在金融和地產等行業,英國人等著97以后送給中國一個大禮包嗎?
伊麗莎白的全名又不是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斯大林!
這種種因素之下,才導致了港府最終決定要向香江晶圓廠動手。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此時他們以為應該會站在他們身后的國際半導體巨頭們,實際上正處于焦頭爛額的狀態。
IGBT的技術突破并不能完全實現保密,想要拿到國際專利就必須向國際社會公開自己的技術詳情。而我們知道,IGBT是在1996年實現了技術突破,完成了產業化的最后一步。
如今這個世界,各國對IGBT的研發投入只會更大。新科能夠在1993年拿下IGBT的技術,本身已經是竭盡全力,根本不敢搞什么技術冷藏,一不小心玩砸了算誰的?
所以新科科學院方面的技術一成熟,立刻就在世界范圍內進行了專利注冊。
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被國際半導體巨頭們注意到了這個情況。而一旦了解到新科的IGBT技術指標,功率半導體行業當然就又是一場地震。
只不過基于種種考慮,這個消息被封鎖到了一個相對小的范圍內。IGBT導致的功率半導體產業洗牌是各大半導體巨頭們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能在IGBT進入市場之前形成一個產業聯盟,才能比較好的維護這些既得利益者的產業地位。
于是后面情況的發展,想來就讓很多93世界金融風暴的研究者們不得不唏噓一聲:“真的是不作不死啊!”
就在各大半導體巨頭們和新科閉門開會的檔口上,港督政府悍然的對香江晶圓廠下手了。
說實話,很多后來靠著這個題材混飯吃的八卦寫手,都在自己的著作中憑借臆想,描繪過在閉門會議中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各大半導體巨頭董事長、總裁、總經理們的表情。
其實不用臆測,想來應該都會很精彩吧。
反正具體究竟是個什么過程,一百個寫手就會有一百種描述,但最終人們看到的結果,就是那么一個。
1993年的9月10日,紐約外匯交易所突然出現巨額的港幣空單。多家銀行機構聯手,同時向香江港幣發行行提出外匯交易要求。
相比97年金融危機中索羅斯的操作手法,功率半導體產業聯盟的組織形式要更加嚴密——情況是很明顯的,大家都在趕著拍新科的馬屁,誰會跟未來上千億美元的功率半導體市場過不去啊?
在擁有一個確切盟主的前提下,協調一致行動就很舒服了。
在半導體巨頭們與新科對抗的表面下,實際上是各大半導體巨頭們已經將自己手中的各種香江資產在高位出手。換到的天文數字港幣在外匯市場上已經不只是什么彈藥,而是一顆巨型炸彈了。
根本沒有什么所謂的炒作,也不需要做什么行情來引導國際游資,功率半導體聯盟的巨頭協調一致出手,第一擊就是致命一擊,打出了一個大大的暴擊數字。
四百億港幣的拋單砸在市場上,這個引導作用好的讓人瞠目結舌。全世界的散戶都知道這樣一個道理,想賺錢就得跟緊莊家,跟莊賺錢才是最穩的。平常是莊家恨不得把散戶都震蕩出局,哪有這種擺明了車馬炮這么單純不做作的莊家啊?
半導體巨頭聯手對戰港英,怎么也不會是小行情的!
金管局如果接單,那么這一手就能讓香江的外匯儲備減少十分之一強。動用如此規模的外匯儲備,必須得到香江港督政府的支持。
但是話又說回來,97年香江動用外匯儲備托市,有多少人指責政府干涉市場經濟自由?轉過頭來,這次輪到港英政府做選擇的時候,不會以為就沒人拿錢說話了吧?
其實就是沒人說話,港督政府也確實舍不得拿美元把港幣換回來的。美元升值是可以預期的未來,金管局收入美元發行港幣是個賺錢的生意,手里的美元捂著就嘩嘩的往上漲,印出去的港幣又不用他們買單。
如今拿美元換港幣,港府是根本換不起的。想也知道,功率半導體聯盟這些巨頭的美元進入香江的時候是M1,可轉了一圈經過種種操作之后,回到國際外匯市場上的資金卻是放大之后的M3了…
港督政府敢接盤,那就是拿自己兜里的錢,替全體香江市民這幾個月以來迅速增值的身家買單。還是那句話,維多利亞她不姓約瑟夫,可也不姓雷啊!
在經過短暫的失聲之后,剛剛就任金管局總裁的任志剛終于站在了發言臺上。
“經過專家團和政府的緊急研究,鑒于香江經濟面臨的嚴峻形勢,我宣布從現在起對香江銀行間拆借港幣進行加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