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 殤
水中岳握了下妻子的手，隨即放開。
“爹，娘，兒子走了，你們多保重。”水中岳對父母抱拳施了一禮，而后翻身上馬，率著親衛小隊疾弛而去。
看著兒子縱馬離去的身影，水紳富情不自禁又搖晃了下自己的腦袋，奇了怪了，那種失憶感又來了，好像自己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岳兒…”
四月下旬，酉末時分，薄暮冥冥。
不同往日的車水馬龍，此時官道上人跡杳杳，籠罩在榆縣上空的戰爭風云，終是波及到整個伊州地區，作為州府城市的伊州城也難免例外，雖然尚未出現舉家遷離的情況，但大多數人仍是持謹慎樂觀態度。
出了城門，水中岳一行人便縱馬急弛，突然水中岳感覺自己頭皮一陣發麻，渾身寒毛直豎。
“小心！”他脫口喊道，猛得拉住韁繩，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裂空的長鳴，前蹄高高揚起，陡然停在一條絆馬索前。
但是距他只半個馬身的親衛反應不及，整個人從馬上飛出，重重摔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而就在此時，幾個黑衣蒙面人從兩旁大樹上飛躍而下，臨空揮劍便朝水中岳他們刺殺過來。
水中岳又驚又怒，一邊與揮刀攔阻，一邊厲聲喝道：“爾等何人，膽敢攔截軍方人士！”
來人也不說話，只是不管不顧的分頭追殺眾親衛，這幾個刺客俱是高手，身手敏捷，劍勢辛辣凌厲，又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幾回合后，便有親衛中劍落馬倒地。
水中岳見此情形，知道自己親衛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不愿他們白白失了性命，便長喝道：“你們快走！”
“指揮使您先走！”親衛們不退反進，好在他們去年也經過幾次實戰，見過血，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后，立穩心神，憑著嫻熟的馬術，和悍不畏死的勇氣，一時間竟也堅持了下來。
水中岳長笑道：“今兒咱兄弟們就生死同命，來，隨我殺！”說罷，縱馬而上，舍命相博。
“殺！”他身后的親衛們齊聲高和，揮刃殺將過去，一往無前，不過區區十幾余人，竟演繹出千軍萬馬的氣勢來。
那些刺客沒料到水中岳等人居然如此難纏，他們原本在潛伏伊州的人手在去年的那個事件里幾乎全員覆沒，之后伊州又加強警戒巡察，新去的人員生存空間變得相當狹窄，很難能長期潛伏。而這次消息又送出來的太晚，臨時無法調集到更多的人手，但又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故只能倉促行事。
眼看著對方雖然渾身浴血，傷痕累累，但仍似乎無知無覺，瘋狂廝殺，氣勢毫不減弱。
這樣下去不行，這里伊州并不太遠，時間長了，怕是伊州守軍會得到消息。為首的黑衣人眉頭皺了皺，跳出圈外，掃了幾眼，看出端倪，冷聲道：“先殺了他們的馬！”這些人的功夫皆在馬上，失了馬，戰斗力至少減掉一半。
這人說話有些口音，被水中岳聽出，大喝一聲：“你們是從韶州來的？”
黑衣人見自己行藏泄露，索性不再遮掩，眼里閃過冷光，對其他黑衣人喝道：“速戰速決！”
果然是韶州！水中岳心頭劇震，原打算拼死一博，可現在看來，無論如何都得將這個消息傳給將軍。
水中岳剛一分神，黑衣人便趁機執劍騰身躍起，閃著寒光的劍尖向他迎面刺來，水中岳見已閃躲不及，心下一橫，索性只稍稍一側，避開要害，左肩迎向來劍，右手揮刀斜劈。
黑衣人沒料到水中岳竟有如此狠勁，敢以傷換命，但此時他人已凌空無從借力，劍又卡在對方的肩胛骨上，還來不及換招，急速的刀鋒帶著死亡的氣息朝他狠狠劈下。
這一刀幾乎將這黑衣人劈成兩半，黑衣人連慘叫都沒趕得及叫上一聲轟然倒地，毫無生息。
長劍還刺在水中岳的肩膀上顫顫危危著，水中岳咬著牙，一把將劍拔出，血花噴射而出，剎時染紅了半身衣服。
水中岳有些支撐不住，在馬上搖晃了兩下，差點兒跌落下來。
“指揮使！”
水中岳勉力定神，環顧了下，見此時還能在堅持在馬上的親衛不過五六數，其他人生死不知，他忍住雙重劇痛，對目前狀況最好，也是年紀最小的一個親衛匆匆交待道：“關智，你突圍出去，找方知府…”
話還未及說全，黑衣刺客又再次圍殺上來，攻勢更加兇狠。。
水中岳縱馬迎上，其他尚存的親衛護在他的兩側，幾人如尖刀一般，對著敵人沖鋒過去。
“關智，走！”
“指揮使！”
“這是軍令！”
“是！”
關智抬手抹了把眼淚，通紅著眼睛，掉過馬頭往伊州方向快馬縱鞭，飛弛急奔…
快，再快，或許來得及搬來援兵，狂奔中，關智扭頭看了眼身后，夜幕下，指揮使和兄長們如山一般，死死的立在前方。
漸漸的成了黑點…又漸漸的消失不見…
場上除了黑衣人外，就只有水中岳一個還拄著刀努力站著，他的戰馬和親衛們皆已戰亡。
水中岳抬頭看了看天，今夜無月，星星正亮，忽閃忽閃的，像極了麒兒和琳兒的眼睛。
“咔。”布滿裂痕的刀終于堅持不住，發出最后的一聲哀鳴，斷成幾截，水中岳隨之倒下，仍然仰面朝天，努力了注視著天上的星星，直到再也看不清。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娘子，麒兒，琳兒，對不起，我又食言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話要算數…”
黑衣人揭下面巾，低頭看著眼前已無生命氣息的這個人，就是此人和他的手下不僅讓自己損失了好幾個得用高手，還導致這次任務最終功虧一簣，可奇怪，自己似乎并不恨他，反而心生敬意。
他轉頭看了眼韶州方向，主子，若朝廷皆是這樣的將士，您或許真的該另做打算！
“頭兒，這些人的尸體要怎么處理？”
“逐個檢查一遍，確定無誤后，就這樣放著，晚些時候自會有人為他們收尸。”
“是。”
黑衣人頭領正要伏身檢查，忽然眼睛一瞇，轉頭看向官道另一端，那是…？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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