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因家族借著莫妮卡生日的名頭舉辦的晚宴,除了是在擴張和鞏固自身的家族影響力,另一個重要的地方則是在于和紅河城如今的各商會代表進行新的利益分配談判。
例如布倫諾商會。
作為南境有名的頂級大商會之一,布倫諾商會掌握著超過十七種火系、十二種水系和六種冰系的血脈秘藥配方及材料來源,其中更是有五條能夠直達五階血脈者的完整血脈進階路線。
不過如此生意規模和底蘊的商會,背后沒有足夠的背景那肯定早就已經被人吃得一干二凈了。
因此阿托爾克此前說這家商會的背后有金獅家族和金花家族并不是謠傳,而是事實。甚至,為了保證他們的商貿路線安穩,以及不會被各地領主過多的盤剝,寒嶺領和豐饒領身后的大領主自然也有參與其中的分紅。
此前卡塞因家族沒能真正的掌控整個紅鷹領,所以對于這家商會也就只能眼紅。
但如今卡塞因家族已經徹底掌握整個紅鷹領了,那么維森侯爵當然也是想要分一杯羹了。
對于維森侯爵而言,拿下紅河領徹底奠定了紅鷹領領主話語權后,才是戰爭的開始。
畢竟,這些年卡塞因家族錯過的利益可不止布倫諾商會一家的分紅那么簡單。
而這種屬于“大人物”的談判,自然是交由維森侯爵以及莫妮卡的三叔韋德.卡塞因去負責。
樓下的宴會廳正在進行的杯觥交錯,那才是莫妮卡的主戰場。
或者說,這是維森侯爵特意為莫妮卡打造的局面:整個紅鷹領未來二十年乃至四十年的“主要人物”就全都在這場宴會上了,只要未來他們沒有提早隕落的話,將來在這片以“紅鷹領”命名的舞臺上,就必然會有亮相的時候。
提早認識、確認立場、互為奧援,這就是專屬于“貴族們”的“戰場”。
亞姆站在宴會廳一角,如同一個局外人那般,靜靜的旁觀著這場熱鬧。
阿托爾克在這種正式場合下,自然也有自己的謀算,自然不可能在這里給亞姆當一位“引路人”。事實上,若不是他的父親交代,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過來和亞姆打招呼,如今招呼打過了,彼此也算是有了個印象,那么他自然不會繼續留在這里,而是如同游魚般融入了這場社交圈里,開始確立起自己的人脈關系網絡。
畢竟,他是如今這個社交圈里最光鮮艷麗的三位主角之一,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可不少。
“呵,貴族。”亞姆輕笑一聲,仰頭喝下了自己杯中最后的那一點酒水。
他在這一刻徹底明白,他的那位岳父雖然給他弄到了一張“入場券”,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博爾家族的名頭不夠響亮,索德貝爾家族的名頭就更不用說了。
如果是吉格斯在這里的話,那么或許還會有那么兩、三個人上前來交談,不至于那么冷淡。
可吉格斯不在,他“亞姆.索德貝爾”又算什么?
難道還能代表得了“博爾家族”嗎?
或許聰明的人看到亞姆以血脈騎士的身份出現在這里,內心多少會有所猜測,可一位已經有了效忠者的家臣騎士,在這種場合自然沒有任何足以讓人停步交談的價值。
血脈家族,可不是有了一個“姓氏”就真的夠資格稱為家族的。
莫妮卡那句“沒有三代傳承”的說法,可不是隨口說說而已,而是在這數千年的歲月光景里留下來的定論——絕大多數血脈者都只有一代,連兩代人都很少,更不用說三代了。因而在血脈貴族的眼里,只有能夠傳承到第三代的血脈者,才真正的能夠稱得上是一個血脈家族。
外界并不知曉,亞姆、亞卡以及他們的父親亞恩,實際上都是剛剛成為血脈者不久。
他們只知道,從亞恩開始算起,亞姆和亞卡這兩兄弟是索德貝爾家族的第二代成員,若是他們誕生的子嗣也被證實擁有了血脈資質,哪怕終生僅僅只是一階血脈者,但那也是一個血脈氏族了。
一個能夠擁有家族紋章的血脈家族。
亞卡沒有和亞姆在一起吹冷風。
對于這場晚宴上沒人去品嘗的佳肴美食,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其中尤為鐘愛的,就是各種肉食。
周圍不是沒有人在嘲笑他,但或許是聽聞了布倫諾商會那幾個年輕人的糗事,周圍大多數人都只是發出幾聲輕微的竊笑,并沒有人敢真的上前來嘲諷。當然,也有不少認出他身份的血脈者,三階自忖實力碾壓沒有什么表態,二階則相對謹慎一些,不愿在眼下紅鷹領內部陣營沒有劃分清楚的情況下貿然招惹。
至于那些一階的,則是有多遠躲多遠,哪怕亞卡賴以成名的熾焰弓沒有帶在身邊,他也不敢過去招惹。
因為僅今天一天的時間,亞卡那混不吝的囂張性格,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侯爵府——他是目前唯一一位敢在侯爵府里動兵器試圖殺人,然后還沒被侯爵處死的狠人。
“那個…”
就在亞卡對周圍的竊笑聲不為所動,盡可能的吃著從來沒吃過的美食時,一聲帶著幾分怯懦輕靈的嗓音,突然從亞卡的身后響起。
亞卡回過頭一望,臉上頓時露出了訝異之色。
此時來到自己身旁的人,竟然是安妮.畢爾。
亞卡趕緊將嘴里的肉排給咽了下去,不過可能是有些急促,所以似乎是被噎到了,急得猛錘自己的胸口。
安妮也有些被嚇到,但她還算是比較鎮靜,急忙抬手召喚一名侍應過來,將托盤上的酒水一杯接一杯的遞給亞卡。
亞卡本來就不是什么優雅的人,自小在傭兵團長大的他,更熟悉的是那一套斗勇的做法,所以此時接過酒水的動作自然顯得相當粗魯。
如此情況下,亞卡的手和安妮白皙的小手自然是有了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
但亞卡卻似乎并未察覺,反倒是安妮的臉色迅速泛紅,如同熟透了的紅蘋果那般,一時間竟是讓她的魅力更添數分,就連周圍幾名旁觀著這邊動靜的其他年輕男士都不由得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安妮的內心有幾分怪異。
她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亞卡。
但安妮卻是發現,亞卡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種小小的肢體接觸。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發現。
對于自己的相貌身段,安妮向來非常的自信,所以很清楚如果有機會有這種小接觸的,肯定不會有人拒絕的。甚至不如直接點說,大多數她所見過的男性其實都在試圖以類似的方式和她產生一些肢體接觸。
但若是其他人這么做的話,安妮很確信自己內心大概會覺得相當的厭惡,甚至是惡心反胃。
可面對眼前這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那不經意間的肢體接觸,她卻并沒有產生任何反感,反倒是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像極了她以前幻想著和伯頓有可能發生的那些小故事。
“你,你還好吧?”不知為何,安妮甚至有些想要輕拍亞卡的后背,幫她順氣。
只是最終,她的手腕微抬了幾分后就又放下了,甚至微微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沒事。”亞卡毫無形象的突然呼出一口氣,一臉得救般的慶幸之色,“謝謝。”
“不用客氣。”安妮含笑搖頭,“該說謝謝的是我,畢竟昨天…”
“哦,那我們持平了。”亞卡不等安妮說完,就已經打斷了她的話,“昨天我幫了你,今天你幫了我,剛剛好。”
他將杯子放回托盤上,然后看著那名似乎恨不得翻白眼的侍應離開后,亞卡才嘟囔了一句:“什么意思啊,擺臉色給誰看呢。”
見亞卡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和對方保持距離的做法,不知道為什么,安妮的內心浮現一抹很輕微的失落。
但此時聽到亞卡的話后,安妮才掩嘴竊笑一聲:“你吃了那么多食物,他們當然會不高興了。”
“什么意思?”亞卡一臉迷糊,“這些東西不就是放上來讓人吃的嗎?”
“是這樣沒錯,但一般參加這種宴席的人,都不會吃這些東西,他們更多其實是來交際的,或許是擴大自己的人脈關系,又或許是穩固自己的盟友圈子…總而言之,不會真的有人來宴會吃東西,甚至很可能整個宴會時間,連一杯酒水都沒喝完。”安妮笑著解釋道,“所以,這些食物最終就會成為給宴會廳里的侍應和侯爵府里其他傭人們的賞賜。而你現在吃掉了這么多的食物,到時候分下去給他們的食物就會很少了,他們當然不高興了。”
亞卡搖了搖頭,對于這種事顯然表示無法理解:“真是浪費。”
安妮眨巴著水靈靈的雙眼,然后看著亞卡毫不做作的又嘟囔了幾句后,竟是繼續開始吃起來,不由得覺得好笑起來。
“對了,我能夠把這些食物帶走一些嗎?”亞卡一邊吃著,一邊突然開口問道,“我哥好像還沒吃東西呢,我得帶一些回去給他。”
安妮張了張嘴,但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不過,一道身影就突然跑了過來。
約書亞的臉上帶著幾分興奮之色:“安妮,我找你有一會了,快跟我來,外面有一場騎士決斗!”
“騎士決斗?”安妮有些疑惑,“怎么回事?為什么今晚會有騎士決斗?”
“你哥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怎么回事,突然向白山領的那個騎士發起了決斗…”
白山領!
正在撕咬肉排的亞卡瞬間就頓住了。
而安妮,也同樣愣神了片刻。
她有些擔憂的望向了亞卡,因為她已經知道,眼前這位亞卡.索德貝爾,正是來自白山領的血脈騎士。而這一次跟隨白山領男爵一起過來的血脈騎士只有兩位,現在自己眼前已經站了一位,那么另一位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亞卡一把按住了約書亞的肩膀。
這個舉動讓約書亞頓時有些不滿,可當他正打算轉頭發脾氣時,看到了正猙獰著臉色將本來還掛了一小半的肉排一點一點的咬爛吞下,他腦海里第一反應竟然是“魔物混進來了”,然后第二個反應才是:熾焰弓亞卡.索德貝爾!
“你說的騎士決斗,在哪?”
“就…就在宴會廳外。”約書亞伸手指向了大門的位置。
這時,安妮和亞卡才發現,本來還算熱鬧的宴會廳此時已經變得有些冷清了,幾乎所有人都在往宴會廳外快步走去。
亞卡微微瞇起雙眼,然后也跟著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凜冽的殺意,已經在他身上不斷的積蓄著。
看著這樣的亞卡,安妮內心一驚,然后反應過來般的迅速扯了一下約書亞,急道:“安德烈向對方發起的是什么樣的決斗?”
“生…生死不論。”
安妮臉色猛然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