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何其幸也

　　天津，早上。

　　許青石獨自來到北大關，坐在路邊，吃著早餐，眼睛時不時瞄向旁邊那排低矮房屋。

　　早餐吃完，他轉身離開。

　　先生還沒回來。

　　他心中升起一股惆悵，年前先生便離開，已經快三個月，至今音訊全無，他擔心先生是不是出了意外。

　　他馬上要去南京，先生若是回來，肯定能夠知道他的去向。

　　警察局長變動是大事，他是大隊長，他的動向很容易便能打聽到。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保密，此時警局內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將調往南京，而且有可能做分局副局長。

　　之前一些同事很羨慕他。

　　南京是首都，發展潛力更大，許青石現在是訓練處副處長，任何平調對他來說都是大賺。

　　只論實權的話，副局長比不過他之前大隊長職務，但比訓練處副處長強上百倍。

　　若論發展前景，南京分局副局長未來更有潛力。

　　一些人甚至過來打秋風，問他怎么完成的調動，能不能幫兄弟一把，也把他們帶過去。

　　許青石沒有透露自己調走原因，為弟弟保密。

　　他在警察局本就沒多少朋友，關系好點的和王劍生一起離開，這些人全是為了自己私心，他們級別又高，許青云沒有能量幫他們運作，不需要和他們說太多，。

　　“王廳長，謝了。”

　　上午上班，沒多久許占杰便接到個電話，哈哈大笑。

　　許青石的事成了。

　　早在許青云提出這個請求之后，他便給南京發過電報，回來后立刻親自去見警察廳王廳長，今天便得到了好消息。

　　他是情報科長，監督軍警，一個分局副局長而已，王廳長不會抹他面子。

　　果不其然，僅僅一天便給他找到個位置。

　　西郊分局副局長。

　　南京有不少分局，油水最好的是城內四局，不過關系復雜。

　　西郊偏一點，僅帶著一點城內地盤，關注的人不多。

　　“青云。”

　　許占杰直接來到許青云辦公室，看到他，許青云急忙起身。

　　他正在研究如何排查，這種大規模排查需要的人力物力非常多，必須事先做好規劃。

　　“老師，您怎么來了，有事您喊我一聲就行。”

　　許青云急忙請他在沙發那坐好，許占杰看了眼沙發，眉頭跳了下。

　　“老吳干什么吃的，我讓他給你配點好家具，就給這個？”

　　老吳是吳庸，處里老人，總務科科長。

　　他倆關系不錯，處里所有家具置辦都是經過總務科，這些肯定是總務科送來的東西。

　　“老師，這些挺好的，沒關系。”

　　許青云笑了笑，拿出暖瓶給許占杰泡茶，早上剛來到，方來寶便給許青云打滿了水。

　　“我來給你說個好消息，你哥的事定下來了，可惜是西郊分局，別擔心，先讓他過去，做出點成績，以后我肯定幫他調到更好的地方。”

　　南京部門眾多，關系復雜，除非有極其強硬關系，否則剛來很難有特別好位置。

　　先過來，以后再做調動，確實是最好辦法。

　　“多謝老師。”

　　許青云心里一喜，他的真實年紀可不是二十歲，很清楚這種調動意味著什么。

　　能調來，保住級別已是不易。

　　“伱我師徒一體，不用客氣。”

　　許占杰心情很不錯，總算幫學生做了件事，自從收了這個學生，幾乎都是學生在幫他，他沒真正幫到許青云什么。

　　至于軍銜，立下大功很容易便能升上去。

　　“老師，您來的正好，我現在有點想法，先向您匯報一下…”

　　許青云把自己還沒有完善的計劃慢慢講了出來，雖然是調查一人，但此人可能是日諜，非常重要。

　　若是能找到他，便能查明陸大旺身份和死因。

　　“排查？”

　　許占杰聽完無比驚訝，自己學生這個小腦袋到底怎么長的，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不可否認，的確是個好辦法。

　　“你沒人，怎么查？”許占杰想到了關鍵。

　　“老師，我想讓左金方和鄭繼明先回來，然后征調幾名可靠的情報科隊員，若是我哥來了，他的人一樣可以幫忙，人數不需要太多，主要是工作繁瑣。”

　　許青云說出自己想法，他是排查所有人，主要是去年杭州過來，并且在南京定居的人。

　　果黨戶籍制度比較嚴格，臨時居住同樣要辦手續。

　　這給許青云提供了方便。

　　“就按你說的辦。”

　　想了下，許占杰點頭，陸大旺是死了，但許占杰不敢保證，他們情報科沒有第二個陸大旺。

　　所以參與案子的人員，必須可靠。

　　許青云自己手下肯定沒問題，他哥哥帶來的人全是心腹，并且之前不在南京，一樣可信。

　　再篩選一批確定可靠之人，一起組成破案小組，尋找這只老鼠。

　　“謝老師支持。”

　　許青云低頭道謝，許占杰看著他，心里更是感慨。

　　線索斷了，沒了方向，許青云硬生生又找出新方向，果然天生是吃這碗飯的人，他能收到這樣的學生，何其幸也。

　　“其實我是被方來寶啟發，他昨天特意提起，陸大旺如果是在杭州被策反，他上線應該也在南京，才想到了這點。”

　　許青云從不搶功，該是屬下的功勞，他絕不會攬在自己身上。

　　“方來寶不錯，是個人才。”

　　許占杰點頭，他對方來寶沒什么印象，不過從這幾次事來看，方來寶確實很不錯。

　　學生厲害，手下優秀，他相信以后情報四組肯定能帶給他不一樣的驚喜。

　　調查不能急，送走許占杰，許青云繼續做著規劃，把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和問題，以及難處事先找出來。

　　避免后面因為這些浪費時間。

　　不過他明白，哪怕想的再多，最重要還是調查，不可能真把每種情況全部預想到，后面則是臨機應變。

　　天津，許青石接到軍事情報處電話。

　　吳邵書親自打給的他，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他在南京工作已落實，西郊分局副局長，七天內報到，不過許青云有事請他幫忙，讓他盡早帶人出發。

　　去年果黨政府便開始建造長途電話網絡，南京，上海，蘇州，杭州等地已開通。

　　南京距離天津太遠，此時并未通長途電話，只能發電報。

　　“多謝吳站長。”

　　許青石掛斷電話，弟弟既然說了有事請他幫忙，他必須立刻出發。

　　通知所有手下，火車站集合。

　　帶上自己行李，許青石關上門，離開的時候，特意在天津城內轉了一圈。

　　主要是北大關。

　　最后看了眼那處房屋，許青石趕往火車站。

　　南京，左金方和鄭繼明來到許青云辦公室。

　　他們是在南京特訓，昨天剛進去，結果今天便得到通知，先來報到。

　　特訓以后再補。

　　許青云缺人手，他們沒時間訓練，好在兩人是警察，有一定底子。

　　“隊長。”

　　鄭繼明首先叫道，左金方則拍了下他腦袋：“叫組長，咱們現在不是警察。”

　　他說的沒錯，包括許青云在內，他們警察身份已經沒了。

　　“對，對，是我的錯，組長。”

　　鄭繼明咧嘴直笑，他和方來寶一樣，是主動找上許青云，跟隨而來。

　　情報四組，他們四人便是自己嫡系。

　　“讓你們過來，是有案子要辦。”

　　許青云沒和他們廢話，馬上讓他們去各警察局，調查去年八月到十月之間，從杭州來到南京，并且在南京定居的人。

　　有沒有走不重要，全部要查。

　　“我會派人配合你們，這次任務有點累，辛苦你們了。”

　　安排好任務，許青云安慰他們一句，兩人一起搖頭：“組長，查查資料，哪會累到，您放心，我們一定做好。”

　　有任務好，遠比訓練強，訓練可要枯燥的多。

　　“去吧。”

　　兩人要先去辦手續，拿到軍事情報處證件。

　　他們沒有軍銜，又沒安排職務，暫時以普通隊員身份查案，軍人身份和其他東西，回頭一并給他們辦好。

　　除了他倆，還有方來寶。

　　方來寶帶隊，許青云又從一二三組各選了兩人出來。

　　他們是組長親信，家人在南京，平時痛恨日本人的隊員，執行任務之前許青云找他們談過話，確定之后才正式使用。

　　陸大旺是暴露，但誰也不敢保證，情報科沒有其他內奸。

　　為避免被內奸察覺，這次任務不能動用太多情報科的人。

　　許青云的計劃，許占杰全部同意。

　　與此同時，許青石在天津帶著手下登上火車，準備在南京開啟新生活。

　　“許組長。”

　　下午總務科來了名組長，進來笑呵呵點頭。

　　“您這是？”

　　見他身后還有人，并且搬著沙發進來，許青云急忙起身問道。

　　“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工作失誤，把不好的沙發給您送來了，我現在就給您更換。”

　　上午許占杰回到辦公室，便把總務科長吳庸埋汰了頓，許青云是他得意弟子，就給配那樣的家具？

　　吳庸連連道歉，掛了電話，便把手下叫過去狠罵，讓他們盡快來給許青云更換家具。

　　上午他們派人跑出去購買，下午給換上，效率不錯。

　　除了沙發，還有椅子，桌子等等。

　　這次給許青云配的全是好的，沙發不再是木頭，而是柔軟舒適的真皮沙發。

　　總務科的人換完就走，許青云則有點哭笑不得。

　　沒想到許占杰連這點小事都辦的那么快。

　　不過真皮沙發，確實比硬邦邦的實木沙發坐著舒服。

　　他哪里知道，案子上許占杰幫不上什么忙，又見許青云這邊進展飛快，便想著在別的方面補償，至少讓許青云辦案的時候有個好心情。

　　反正是公家的東西，又不是他出錢，當然要最好的。

　　吳興縣，燕鳴笑呵呵從戶人家內走了出來，直接上車。

　　車上還有兩人，是許青云特意給他安排的幫手，一個來自行動科，一個是總務科。

　　行動科的人是打手，吳興距離南京不遠，但路上不見得太平，安全是第一位。

　　這年頭到處是土匪路霸，人少了真不行，人多點有個照應。

　　總務科的人則是開車修車。

　　這年頭的車很金貴，萬一壞在路上，還不如馬車好使，總務科的人跟著主要是預防車壞。

　　“我們先回去。”

　　燕鳴輕聲說道，來的時間不長，但該打聽的都已經打聽到。

　　陸大旺家里確實接到不少匯款。

　　今年他們買了十畝水田，日子比以前好了許多。

　　陸大旺弟弟妹妹都在上學，這是陸大旺的要求。

　　他每月寄錢，讓家里不用為金錢發愁。

　　燕鳴找過郵局，單從郵局來看，他并沒有多寄錢，但過年時候他回來過一趟。

　　他走后不久，家里便買了新田。

　　十畝良田價格不低，燕鳴打聽到他們購買價，六百大洋。

　　每畝水田相當于六十塊。

　　南方水田價格確實高，戰時會便宜點，但普通老百姓依然無法輕松購買，要知道此時期不少國人，最大愿望就是擁有幾畝薄田，然后老婆孩子熱炕頭。

　　陸大旺一個月就寄十八塊，工作時間不長，他們哪來那么多錢？現在可以證實，陸大旺確實有額外收入，只是他沒有通過郵局，過年時候帶回的家。

　　陸大旺有問題，但怎么對待他家人，需要上面命令。

　　燕鳴清楚，陸大旺的錢只要來的不正，他們買了田也保不住。

　　可惜了他弟弟妹妹，沒有陸大旺，未來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讀書。

　　燕鳴要先回去稟報，讓組長來做決定。

　　以方來寶為首，左金方，鄭繼明輔助，帶著六名情報科其他隊員，針對從杭州來到南京定居人員已經開始。

　　他們要查的資料在警局，但是資料太多。

　　好在只核查八月到十月之間的就行。

　　三個月時間里，許青云讓他們分兩步走。

　　第一先找八月十五到九月十五，也就是一個月時間內的資料。

　　陸大旺是八月中到的南京，八月底買的報紙。

　　他的上線很有可能是后到的南京，利用報紙和他聯絡。

　　萬事不是絕對，如果在這個時間段沒能找出人，其余時間段同樣要查。

　　縮短在一個月之內，工作量減輕不少。

　　即使縮減了范圍，要查的資料依然很多，好在有地方限制，杭州和浙省來的人重點關注，特別是杭州，每一份資料必須看清楚，獨居的人立刻要拉出來，進行真人核實。

　　第三更，加更，明天繼續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