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運的返程高峰期早已過去,但平陽市火車站依然是人頭攢動,候車大廳里人聲鼎沸,喧囂噪雜。
時間還不到九點鐘。
蘇淳風早早地趕到火車站候車大廳里,把行李箱和書包放到寄存處,給張麗飛打了個電話,而后下樓出火車站,打車去往貿易街平陽商場。
商場剛開門,里面冷冷清清。
“老爺子,東西做好了嗎?”蘇淳風笑著走到手工首飾加工店窗口。
正在里面收拾著小柜子的白景安聞言轉過身來,一邊走到桌前坐下,一邊說道:“妥了,小伙子你看看,滿意不?”說著話,他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三個精致的小紙盒,一個長的,兩個正方形的,擱到了窗口臺上。
蘇淳風掏出錢包數出兩千八百元現金,連同票據一塊遞進去:“這是兩千八,您老數數,看好真假。”
“哎哎。”白景安樂呵呵地接過錢在手中,也不急著數錢,而是看著蘇淳風。
蘇淳風把長條形的紙盒打開,里面是紅絨布和泡沫夾板,掛擺著一條黑色的項鏈——項鏈上的串珠,是一厘米長、直徑約六七毫米的圓柱體,總計六十粒,緊密相連幾乎看不出里面的紅線,接口處是金屬開合掛鉤,項墜是一塊直徑三點五厘米的八邊形,正面雕刻出了精致標準的八卦卦爻,中間是陰陽魚圖案,卦爻上描了鎏金,陰陽圖的陽魚涂成白色,魚眼為黑,而陰魚魚眼涂白;項墜的背面,則是簡單粗獷的雕刻線條勾勒出一個活靈活現的陰陽魚圖案,沒有涂色區分,但卻似在緩緩轉動般透著股子靈韻。
可以說,整個項鏈的制作工藝和雕刻技巧,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準。
美中不足的是,因為項鏈材質的緣故,現在看起來明明是黑色的材質表面卻顯得灰土土的,沒有絲毫光澤還略顯粗糙,就像是用污泥制作風干而成。
打開兩個小方盒,里面是相同的兩枚小項墜,用紅線穿著。
小項墜直徑三厘米,同樣是八邊形,雕刻出八卦和陰陽魚圖案,邊緣像是雕刻又像是粘上了一圈鏤空的圓邊,看起來格外的精致。只是從直徑上來看的話,明顯不是之前蘇淳風交給白景安的那兩塊小的妖骨就能雕刻而成的。
似乎看出了蘇淳風的疑惑,白景安道:“那兩塊小的,我用來切割打磨珠串了。這兩個小項墜,都取材于那件大的材料上。”
“哦。”蘇淳風點了點頭。
兩塊小的妖骨其體積雖然不比這兩塊小項墜少,但平面太小,不適合做項墜,做出來不美觀。
所以物盡其用,才是最好的方法。
白景安微笑道:“小伙子,我干這行幾十年了,這是第三次遇到類似的質材。你別看現在它看著灰土土的不好看,但佩戴的時間長了,從里到外就會變得越來越光潔,如同羊脂玉般溫潤油亮,到那時候,就真是好東西咯。”
“嗯,您老的手藝沒得說。”蘇淳風豎了豎大拇指,一邊把盒子蓋上裝進隨身的挎包里。
“還有這些”白景安又遞過來一個小方盒,道:“加工完剩下的碎料。”
蘇淳風笑道:“您老留著吧。”
“那不行。”白景安搖搖頭,表情認真地說道:“第一太貴重,我留下的話不合規矩。第二,這玩意兒陰氣太重,我留著存不住,也沒好處。小伙子,我給你提個醒你別不高興,這玩意兒在給人佩帶之前,最好是拿到寺廟里讓得道的高僧或者找一位道長給開開光,因為陰氣重的東西,長期佩戴容易傷神傷身。”
蘇淳風不禁動容,滿臉欽佩之色地點點頭,贊道:“您老好眼力!”
白景安擺了擺手,低頭開始數錢。
“老爺子,咱們回見。”
“嗯。”
蘇淳風拿起那一盒碎料揣兜里,轉身離開。
妖骨固然寶貴,但雕刻出法器的外觀主體之后,剩余的碎料對于一名術士來講,基本上沒什么用處。
就如雞肋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蘇淳風當然知道,妖骨這種東西對于普通人來說,長期放在身邊確實會對身心健康帶來很大的影響,只不過他疏忽了一點——這些碎料放在常人手里,肯定會隨手扔掉,但對于白景安這號知曉其珍貴程度的老藝術家來說,有這類料子就舍不得扔了。可又不好留在身邊放著,所以白景安干脆就還給了他。
趕回到火車站,王海菲和張麗飛已經在候車大廳里等著他了。
與她們在一起閑聊的,除了張麗飛的父親張開達之外,竟然還有龔曉蕊和龔曉磊姐弟二人。
蘇淳風上前很禮貌地和張開達打過招呼,這才笑著對龔曉蕊、龔曉磊說道:“這么快咱們就又見面了,真是巧啊,同一趟車嗎?”
“是啊。”龔曉蕊道:“我到京城再轉車去黑龍江。”
龔曉磊道:“淳風,年前的事情還得多謝你出手相助呢,以后在京城要常聯系,有時間一起出來坐坐啊。”
“客氣了。”蘇淳風道:“隨時歡迎你去京大找我。”
又閑敘了幾句后,龔曉蕊忽而笑瞇瞇地問道:“蘇淳風,你怎么和許大哥,還有我爸爸認識的?”
“湊巧。”蘇淳風看似神色隨意地向龔曉蕊姐弟二人遞了個眼色,接著說道:“許總的亨通商貿,以前和我們萬通物流那邊有過不少次的合作,所以見過幾面。而且今年亨通商貿入股萬通物流,許總和我爸的關系就更要好了。”
言語間,蘇淳風輕輕松松就把如何認識龔曉蕊父親的問題給帶了過去,而且也不會讓人感到有絲毫不妥。
龔曉蕊和弟弟對視一眼,笑著點點頭,也不道破。
他們明白,想必王海菲和張麗飛,并不知道蘇淳風的術士身份。
“入股萬通物流?”張開達詫異道:“淳風,你們家公司引資入股要重組了?”
“嗯。”蘇淳風道:“年前我放寒假回來后,公司流動資金上有些短缺,所以考慮引資入股化解公司的資金問題,元宵節前已經把重組的事宜和各股東簽訂了合同,這兩天提交申報,我想快的話,下周末應該就能注資了。”
張開達面露驚訝和可惜,連連搖頭道:“這也太快了,早知道萬通物流要引資入股,我公司肯定要入股的。”
蘇淳風尷尬道:“對不起啊張叔,這方面我也不做主。”
“沒事,沒事…”張開達笑著擺擺手,但神色間猶有些可惜之色——開達活性炭廠的效益這兩年不斷下滑,他一直都在考慮投資其它行業。而萬通物流無論是其市場前景,還是那塊地皮的未來升值空間,都是相當可觀的。如果早知道萬通物流要引資入股重組,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入股其中的。
張麗飛抱怨道:“那你怎么不和我說一聲,真是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對這些不大懂。”蘇淳風連連賠不是。
“和你這個丫頭片子說,能有什么用?”張開達笑著責怪了一句,看看手表,便說道:“小龔,你們姐弟倆和麗飛他們在路上要相互照顧啊,以后回來有時間歡迎到我們家做客。我還有事得趕緊回去,就不送你們了,再見。”
幾個人趕忙答應著和他道別。
待張開達離開后,張麗飛面露疑惑地說道:“淳風,你們家萬通物流怎么會這個時候賣股權?過年時我爸在家里經常說,萬通物流現在生意興隆,而且地皮價值不斷攀升…現在如果賣掉部分股權,豈不是吃虧了嗎?”
“資金緊張,沒辦法。”蘇淳風笑著搖搖頭,心想著張麗飛竟然還cāo心這種事情。
“唉,可惜了。”張麗飛撅撅嘴,嗔怪道:“瞧你,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知我一聲,是不是怕我們家賺了錢啊?”
蘇淳風哭笑不得:“哪兒的話啊?”
“我不管,反正這次算你欠我的,哼。”張麗飛歪著腦袋伸臂攬住王海菲的胳膊,嬌聲打趣道:“海菲,你看清楚蘇淳風的本質了嗎?他呀,根本就沒有把咱們當朋友,這么大的事,初十的時候去他家里,他都不說。”
“這可冤死我了。”蘇淳風露出無奈的表情,心想萬通物流重組的幕后緣由如果被張開達知道,他也不敢插手吧?
說笑了幾句,看看快到檢票時間了,蘇淳風就到寄存處把包拿過來。
檢票開始后,他再次擔當起了搬運工的角色,拉著行李箱背著書包,左右手和臂膀又拎又挎地攬著大包小包往檢票口擠去。
龔曉蕊、龔曉磊姐弟和蘇淳風他們不在同一節車廂,進站上車前就分開了。
本來姐弟二人上車時還想著找到蘇淳風他們所在的車廂,和他們旁邊的乘客換下車票,這樣一來大家能坐在一起。但進入車廂后才發現列車上乘客太多,擁擠不堪,實在是不方便來回走動,姐弟二人也就作罷。
找到座位坐下后,龔曉磊就小聲問道:“姐,你覺得,張麗飛和王海菲兩人不知道蘇淳風是術士?”
“嗯。”龔曉蕊點點頭:“沒聽父親說嗎?蘇淳風以前幾乎隱瞞了所有人。”
“這不是傻帽嘛。”
“你懂什么?”龔曉蕊嗔怪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出風頭的。更何況又是他們這類人…父親年紀大了還不大在乎什么,可蘇淳風才多大?你想想,就現在這社會,讓人知道他是個神棍,別說出風頭了,恐怕會被人嘲笑死。”
龔曉磊不屑道:“嘁,他有真本事還怕人嘲笑嗎?”
“為什么不怕?”
“你看咱爹現在,誰會嘲諷他?就連盧富坤那樣的大老板,還得上桿子巴結咱爹。”
“你想得太簡單了。”龔曉蕊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許多不知實情的人固然會羨慕嫉妒咱們家目前的生活狀況,但私底下,你覺得他們還會怎么說?”
“這…”龔曉磊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