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名小個子青年術士的出現,蘇淳風迅速恢復了平靜,像個沒事兒人似的扭頭往回,從面包車旁走了過去。
此時,面包車駕駛位又下來一個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
神色陰鷙的小個子青年和這位中年男子,看了眼從他們身邊遛遛達達走過去的蘇淳風,也沒怎么在意——很明顯,這只是一個穿著某中學校服的普通學生,周末假期回到家沒事兒出來溜達著玩兒的。
“在這里行不?”中年男子問道。
“我得先看看方位…”小個子青年擺擺手,道:“你別再說話了。”
中年男子無所謂地說道:“嗨,反正也沒人能聽到。”
小個子青年就沒再吱聲,扭頭神色認真地看向路對面那片偌大的荒地,以及兩米多高的紅磚墻圈起來的富康聯合收割機代理銷售處的場院及房屋,同時以常人不可察覺到的詭異步伐,在路邊緩緩來回走動著。
這時候,蘇淳風已然走到了路口那家“老馬飯店”的門前,和正好出來傾倒廢水的老板馬新章閑嘮起來。
馬新章今年不到四十歲,二道口鎮當地人,這家飯店也是他自己的家,所以看似不太紅火的生意,因為無需出房租的緣故,所以收益還是不錯的。他對蘇淳風一家人有著極好的印象——正所謂小事觀人心,今年正月十四那天,父子二人和鎮長徐向東只是到飯店里坐了會兒談了些事情,喝了兩杯水而已,到最后蘇淳風還給扔下二十塊錢。
實在人啊!
蹲在飯店門口的臺階旁,蘇淳風一邊和馬新章閑嘮著,一邊觀察著不遠處面包車旁的二人。
他知道,改革開放十幾年來,國家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且繼續保持著穩定而快速的增長。如今正是奇門江湖復興,奇門術士、術法都開始一點點滲透并融入社會的各行各業當中。所以現在出現術陣以及術士施術,并不奇怪。道理很簡單,如果不能夠拿出點兒真本事,術士憑什么讓人相信?奇門江湖又憑什么復興?
也正因為如此,蘇淳風不得不多加點兒小心——有道是樹大招風,家里生意這么好,如果被奇門術士給盯上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啊。
“小風,你玩兒吧,我還得回店里拾掇拾掇…”馬新章笑呵呵地說道。
“哎,馬叔您忙著。”蘇淳風禮貌地應道。
不遠處,那名青年術士已然抬手掐出怪異的指決,向四周瞄著,時而左右移動著腳步,似乎在查看合適的地形,感應附近天地靈氣的波動,一邊嘴唇輕動似自言自語,實則在默念著術咒。
蘇淳風樂呵呵地蹲在飯店門前的臺階上看著這一幕:“是個新手啊。”
他現在可以肯定,周邊龐大的風水術陣和這個青年術士無關。
而且,這位修為境界最多不過是祭符后期之境的青年術士,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就站在了一位相術高手布下的術陣之中。還在這兒信心十足認認真真地準備著施術,或者,還想要布下一個術陣吧?
這可就熱鬧了。
忽然,蘇淳風的眼睛瞇縫起來,寒芒爆射。
他看到,那名青年術士掐決的雙手,最終朝向了富康聯合收割機代理銷售處,久久未動。
過了一會兒,青年術士和中年男子聊了幾句,然后鉆進面包車。
面包車開走了。
蘇淳風緊皺著雙眉,起身往回走去——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這個奇門江湖復興的年代,自己家因為走在了暴富崛起的道路上,從而被術士盯上,將要成為全國上下奇門江湖復興的大道上,一塊小小的墊腳石。
這讓蘇淳風心中既憤怒又矛盾。
他不想涉足奇門江湖,更不想惹下江湖愁怨。但他又必須幫助家里擺脫貧窮的困境,過上更為幸福的生活。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現在,被一名術士當作其崛起的基石了。
自不量力!
蘇淳風心中冷笑連連:“還真是越來越有趣,越來越熱鬧了。那位布下風水術陣的相術高手,不會是也在打我家這門生意的主意吧?”
不過,這個青年術士是誰?
他的背后,是否有高手撐腰,或者說…他師承何處?
在蘇淳風的記憶中,平陽市比較有名的術士他都知道,但對這名面色陰鷙的青年術士,卻沒有絲毫印象。
快到中午的時候,蘇成回來了。
萬通貨運代理責任公司的營業執照已經辦了下來,不過剛辦好就被陳羽芳拿走了正副本,用以去政府各部門辦理申請承包二道口鎮政府這數十畝開發區域土地的使用權,同時還要去銀行那邊提前申請大額貸款。
吃飯的時候,蘇淳風笑著說道:“爹,以后我們得稱呼您蘇總了。”
蘇成不禁開懷大笑,道:“你這臭小子,若不是你還在上學,我倒是想把這個總經理的官兒扔給你去干,我整天想著都頭大。”
“慢慢就熟悉了唄。”蘇淳風道:“李勝之前不也是泥腿子一個嘛。”
“這倒是。”蘇成自信十足。
午飯后,蘇長海和蘇長江兄弟二人送貨回來到銷售處這里,給蘇成報了賬,又說了說接下來幾天之內已然安排好的運輸任務,然后便幫著他們的父親蘇理簡單收拾了一下,開車載上父親回村去了。
送蘇理他們離開,蘇成回到屋里就吩咐道:“小風,你下午多睡會兒覺,替你大伯看一晚上場院。我下午還得出去一趟。”
“哎。”蘇淳風答應著,轉身去了大伯蘇理那屋睡覺。
凌晨一點多。
夜色沉沉,無星無月。
代理銷售處房屋外側門上那盞燈散發出的光芒,照得門前這片開闊地在無邊靜謐的黑暗中,像是一團昏黃的存在。場院里,南側一溜停放聯合收割機和存放機械設備的庫房上,也安裝有幾盞燈泡,在安靜的夜幕下投射出淡淡的光芒。
107國道和南環路上,時而有車輛晃動著刺目的光束,引擎咆哮著轟隆隆打破夜的安寧飛快駛過。
很快,黑夜又迅速填補被撕裂的創傷,將整片大地投入夜色下的安寧中。
南屋的窗口亮著燈光。
蘇淳風坐在桌前,認真地看書溫習著功課。
窗外,時而會傳來路路那畜生耐不住寂寞般,懶洋洋地發出輕微的嗚嗚聲,隨后就再次安靜下來。
就在此時,蘇淳風微微皺眉,他又感覺到了天地靈氣中那絲微弱的五行磁場波動——和昨晚上如出一轍,那位相術高手布下的龐大術陣已然開始運轉了,但依舊沒有絲毫帶有傷害性質的術法氣息出現。
“嗚嗚…”
路路那畜生忽而發出了有些煩躁不安的聲音,并跳起來用爪子搭在窗口往里面張望著坐在桌前的蘇淳風。
蘇淳風想了想,起身過去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到屋外。
路路立刻跑過來,搖動著尾巴在他身邊跑來跑去,極為親熱的樣子。
“守好院子,別亂叫。”蘇淳風蹲下身,輕輕撫摸著路路的頭部和寬厚結實的后背,小聲地吩咐了一句。路路扭頭瞇著眼睛露出很享受的模樣,用舌頭舔向蘇淳風的臉頰。蘇淳風笑著避開,起身走到大門旁,輕輕將沒有上鎖只是反插上的小門打開,又一腳把跟上來的路路踹回去,這才走出去把門輕輕地帶上。
外面,燈光昏暗。
不遠處城市里的璀璨霓虹似乎都被濃濃的夜色緊緊地束縛住,無法擴散開來,高樓林立坐落在荒野上的巨大城市輪廓,就像是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般,在漆黑的夜幕下顯得靜謐而安寧。
蘇淳風順著墻根,輕手輕腳地往北走去。
直到南環路邊上的墻根下,他右轉隱匿在了黑暗中。
那位相術高手布下的術陣,在運轉時所帶來的磁場波動變化,是平穩的,舒緩、柔性的,普通人甚至于普通的術士,都無法察覺到這種異常波動的存在。路路那條畜生,當然也不會察覺到。
不過,其它的動靜,作為畜生的路路比人類要敏感得多。
剛才路路稍顯異常的表現,讓蘇淳風立刻判斷出,應該是白天遇到那位青年術士出現在了不遠處的道路旁。因為,青年術士明顯是沖著富康聯合收割機代理銷售處而來。雖然還未施術,但他的出現,已經引起了路路這種畜生的警覺。
站在墻根下的黑暗中,蘇淳風看到,在漆黑夜色的籠罩下,對面不遠處的南環路邊,停下了一輛白色的面包車,明亮的車燈還開著。
車內駕駛位置,坐著那名中年男子。
車外,靠外側旁邊,那名白天出現過的青年術士,已然站在了那里。他左手掐決抬至腹前,右手掐出一個古怪的指決高舉過頂。忽而,青年術士左手一甩抖出了幾張符紙,在夜色下驟然揚起了一團詭異的明火。
火焰一閃而逝。
蘇淳風雙眼瞇縫起,他已然感覺到了對方施術的濃重術法氣息,并且大致得出了判斷——對方要布術陣。
果然,那名青年術士轉身從車頭前繞過去,隱入了道路旁漆黑的荒地中。
蘇淳風稍作思忖,當即在墻壁下的黑暗陰影中邁動步伐,一邊默念術咒,左手掐決,一邊輕輕地、緩緩地按照一定的規律邁著步子,在北墻根下踩出了一個小小的,甚至于都稱不上是術陣的術陣。
但用來對付那名修為不高的術士,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