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菜雞互啄

　　打架畢竟屬于暴力行為，贏了影響形象，輸了更影響形象，張揚好說歹說，才終于以「你在會影響我發揮」為由，勸住了林依然，沒讓她跟過來。

　　一同來的是張洪康，以及被林依然要求帶過來袁通，大概覺得有袁通在，張揚的安全就多了一重保障。張揚雖然不覺得葛隆會來個埋伏、陰謀什么的，卻也沒有拒絕，剛好還可以向袁通討教一些臨場的要點。

　　地點在一家名叫「懷柔」的拳擊館，里面十分空曠，葛隆已經等在了那兒，穿著運動服，帶著拳擊手套，看起來頗為專業地在那熱身，身后四根柱子圍著一個擂臺，側面印著四個大字：勇敢！自信！

　　擂臺旁還站著兩個男人，一個肌肉虬結，看起來精瘦兇悍，一個衣冠楚楚，溫和斯文，這人不遠處的沙發旁地板上放著一個白色的藥箱。

　　葛隆看到張揚，上下打量一眼，嚴重流露出幾分挑釁，嘖嘖道：“真敢來…還以為你又要放我鴿子呢。”

　　張揚淡淡笑道：“藥箱都準備好了，挺充分。”

　　葛隆冷笑道：“是給你準備的。”

　　張揚也不廢話，戴上拳擊手套，走上擂臺，問：“還有別的規矩沒？”

　　葛隆覺得這個“還”字有點刺耳，好像自己故意制造不公平規則一樣，但一時間沒想好怎么回應比較有氣勢，先答道：“沒有，打到有人求饒，或者打累了為止。”

　　那個肌肉虬結的精壯男人道：“脫掉鞋子，穿這雙襪子。”

　　一邊說著，一邊不知什么時候拿著的兩雙白色襪子，一雙遞給葛隆，一雙扔向張揚。

　　“就是說可以用腳咯？”

　　“當然，不然有什么意思？”

　　張揚換上襪子，開始在擂臺上活動手腳、筋骨，葛隆站那看了一會兒，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大概想說你想要熱身，干嘛這么早跑臺上來，不過他自個來的早，這會兒不好指責，于是忍住了，沒有說話。

　　精壯男人觀察著兩人的表情，忽然提醒葛隆：“冷靜一點，他故意的。”

　　葛隆一怔，隨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換了一種看耍猴般的眼神，盯著張揚在那熱身。

　　張揚一邊扭腰活動腰胯，一邊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嘁”了一聲，“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你還真以為所有人都愛看你寫的那些破武俠？”

　　葛隆嗤之以鼻，“要是你那些讀者知道寫出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的張大俠被人打得鼻青臉腫，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再看你寫的那些玩意。”

　　“你沒看怎么知道降龍十八掌？”

　　張揚笑道，“不用解釋，我懂。”

　　葛隆本欲要繼續出口譏諷，忽然想到剛剛教練的提醒，重新冷靜下來，“你磨蹭再久，該挨的揍也逃不過去。”

　　“既然你這么急著挨打，那就開始吧。”

　　張揚舒展了一下雙臂，握緊拳頭，雙腳踩在臺上小幅度躍動起來，盡可能地協調著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對面的葛隆冷笑一聲，也如他一樣握著拳頭，縮頭弓背，雙腳小幅度地挪動著，看起來很有幾分架勢。

　　兩人互相戒備著盯著對方，大概都覺得對方貌似還真練過，謹慎地都沒有立即動手，稍微靠近過去之后，很快就又警惕地互相拉開了距離。

　　擂臺旁邊圍觀的四個男人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嘆息，隨后目光相對，大概在對方眼中看出來了同樣的意味，那個精壯男人率先開口：“康健…怎么稱呼？”

　　袁通淡淡地瞥他一眼，并未說話，張洪康猶豫一下，說道：“張洪康。”

　　康健笑了笑，往袁通與張洪康這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向袁通道：“看這種菜鳥有什么意思？要不，我們倆打一場？”

　　袁通看著他的眼睛，隨意地說了句：“你打不過我。”轉過頭去，繼續看擂臺上顛來顛去的兩個菜雞。

　　康健說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整個拳擊館里根本就沒有旁的聲音，張揚和葛隆毫無疑問都聽到了對方的評價，互相戒備著對方，一時都不知道是該立即動手，還是回頭去看那邊兩個高手，正互相瞪著對方的時候，忽然聽到“砰砰”兩聲急促而沉悶的響動，把兩人同時嚇得一個激靈，不約而同轉頭看去。

　　張揚轉身的時候，正好看到康健的手臂被袁通架開，同時抬起右腿，不知道幾碼，看起來挺大的深灰色短靴重重踏在康健胸口上，后者身高大概接近一米八五，肌肉虬結，看起來十分精壯魁梧的身體，就在“砰”的一聲悶響中，像是一只四肢張開的蛤蟆，直接在空中橫飛了出去，然后“嘭”地一聲，摔在了地面上。

　　別說張揚和葛隆，張洪康都被嚇了一跳。

　　康健精壯魁梧的身體在地板上癱了約莫一兩秒鐘，隨后用手臂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地盯著袁通，咳了一聲，緩緩呼吸了一口氣，才擠出了一絲笑容來：“再來！”

　　袁通沒理他，轉頭繼續看張揚和葛隆，葛隆雖然也被袁通給嚇了一跳，卻不擔心他敢對自己動手，反倒因為自己人被張揚那邊的人打了，而感到憤怒，小跑兩步助力，一腳朝張揚腰胯踢過去。

　　張揚扭身避開，想要趁機給他一拳，但心思轉的快，身體卻跟不上腦子的速度，一拳打過去，葛隆已經重新穩住身體，張揚一拳打在他眼睛上，隨即也覺自己眼睛挨了一拳，火辣辣的疼，好在還能睜開眼睛，學著剛剛袁通那一腳的氣勢，抬起右腳踹在葛隆的身上，卻沒有袁通的速度與力道，被葛隆雙手抱住腳。

　　葛隆用力一扳，張揚立即靠近過去，手臂勒住了葛隆的脖子，免得被他放倒，葛隆確實如他自己所說，并沒有那天在白玉京時表現的那樣差勁，只不過當時沒有防備而已，這時候抱住了張揚的一條小腿，奮力想要把張揚放倒，一番角力之后，張揚單腿終究不好穩定，葛隆猛一發力，覺得自己身體傾瀉欲倒，勒緊了葛隆的脖子，奮力扭腰，把葛隆給甩到了身下。

　　葛隆隨即也借力扭轉，終于在倒下之前避免了被張揚騎胸壓倒的命運，扭在一塊，你一拳我一腳的亂打。

　　擂臺下面，康健再次沖了過來，砰砰砰幾下，被袁通一記膝撞打得幾乎要吐出來，臉憋得通紅，仍不肯罷休，又沖了上來，霍霍霍地一通拳打腳踢，臉上又被袁通砸了一拳。

　　張洪康看了一眼擂臺上不分上下的兩人，毫不猶豫地收回目光，袁通和康健這邊即便是一邊倒，含金量也碾壓那邊兩個菜雞互啄啊！

　　張洪康也看武俠，對于《射雕英雄傳》里面五絕華山論劍，打了幾天幾夜的事跡也有所神往，不過他是練家子，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謂高手對決，也是三拳兩腳就足以分出勝負了。

　　康健雖然抗打能力很不錯，但先挨了袁通一腳，又挨了一記膝撞，隨后袁通大概被他的糾纏惹惱了，又是一記膝撞，康健身體佝僂著倒在了地上，表情痛苦的臉都扭曲了，半天都沒再爬起來。

　　張洪康從小練習「霍家拳」，心里多少是有些傲氣的，認識袁通之后，一直以來也十分尊重，但尊重的是對方的年齡、經驗，至于身手，并不覺得自己比對方差。

　　他曾聽張揚說過袁通是退伍兵的事情，當時張揚還開過「特種兵王和武學世家誰是主角」之類的玩笑，張洪康當時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比性，在他的印象里面，當兵不就是站軍姿、走隊列…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

　　然而剛剛目睹的這場「毆打」徹底擊碎了他的固有印象和十多年養出來的信心，以對方展現出來的速度、力道，換了自己上去，下場絕不會比康健好多少…到底誰是花架子？

　　臺下毆打結束，臺上的菜雞互啄張洪康已經沒有了關心的興趣，低聲問：“袁叔叔，你練過武嗎？”

　　袁通想了一下，問道：“軍體拳算嗎？”

　　張洪康一時無語，袁通看著他的表情，微微一笑，說道：“自古以來，武就是體術，有先天差異，也有后天的訓練差異，在這方面，術業有專攻，職業跟非職業是不一樣的。”

　　張洪康怔了一會兒，才問道：“你說的職業，是當兵，還是職業拳手？”

　　袁通笑了笑，沒有回答，如果是以往，張洪康大抵不會追問，不過今晚這事對他的沖擊有些大，也涉及到了他自小到大的堅持與追求，并不想就此結束這個話題。

　　袁通大概察覺到了他的不甘心，目光重新從擂臺上移開，望著張洪康道：“單兵作戰能力，從有軍隊以來，就在追求…民間武術，打不過就打不過了，就算是一些地下打拳，有生死，但更多的是錢。”

　　他說到這兒，頓了一頓，目光移開，重新看向擂臺上完全沒有章法扭打著的張揚和葛隆，語氣很平靜：“一個國家的軍隊，打不過另外一個國家的軍隊，是什么下場？”

　　張洪康徹底愣住，想起高中參加過的軍訓…然后又想起電視上看過的閱兵…現在打仗不都是靠坦克大炮嗎？

　　還真有特種兵？

　　張揚第一次發現打架居然這么消耗力氣，他眼睛上挨了一拳，起初還不怎么覺得，后來就慢慢發現似乎有點腫了，好在看到葛隆眼睛比自己還嚴重，心里多少有點安慰，但轉念一想，人家靠爹吃飯，自己可是靠臉吃飯的，能一樣嗎？

　　心里一惱，憑空就有多了幾分力氣，拼著挨了兩拳，翻身壓住了葛隆，膝蓋重重地壓在他胸口上，掄起一拳打在葛隆臉上，葛隆用手抓住他的拳頭，想要挺腰把張揚掀翻，沒能成功，張揚隔著他的手掌壓在他臉上，看著葛隆的五官都變形了，終于覺得出了口惡氣。

　　張揚并未留手，但卻也不愿意跟葛隆成了解不開的大仇，正猶豫著要不要見好就收，饒他一把，后腰被葛隆一條腿狠狠撞了一下，身體一歪，被葛隆趁機壓倒。

　　葛隆咬著牙，也不說話，咣咣咣地就往張揚臉上砸，一個沒防住，挨了一拳，臉上火辣辣地疼，想著最好的防守是進攻，也顧不得躲了，揮著雙拳就一頓亂捶，期間手臂跟葛隆撞在一塊，疼的他眼淚都快要下來了，腦海里還想著袁通剛剛一腳把康健踹飛的威風，怎么都想不通同樣是打架，怎么差距就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