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季安搖搖頭,“奴才這里除了老爺,外人誰也不知道。”
“黎君可不是一般人,不說他會抓了暗樁的人逼供,你一早收了這么多密報,這些齊聚而來的鴿子早就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柳伍德指著一院子的白鴿說道。
隱居在這農家院里,平日養幾鴿子很正常,每日偶爾收到一兩封密報也不足為奇,誰也不會懷疑什么,但,今日一大早就飛回三十多只鴿子,鎮上的居民沒什么,可這些絕逃不過黎家密碟的眼。
按說柳家暗樁的人都被殺了,要等外人發現報官并傳開至少也得一天,甚至幾天都不會被人發現也是有的,消息絕不應該傳回的這么快,現在,柳家各處的密碟竟都得了消息并迅速地傳了回來。
顯然,這是黎君故意而為。
就是為了引出柳伍德!
也想通了這些,季安一瞬間出了一身白毛汗,“奴才這就去招呼小姐。”
半個時辰后,柳伍德父女等四人扮成兩對老年夫婦相攜著走出農家小院。
走出門口的小胡同,柳伍德左右看看,剛要邁步,瞧見前面拐彎處有條人影正東張西望,他身子一震,一把拽了正要邁步往前走的季安,“他叔,往這面走…”聲音顫巍巍的,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
季安一怔神。
要離開這里,前面是唯一的路,柳伍德這是要往哪去?
“他大伯…”剛一開口,季安也發現了胡同口的人影可疑,想也沒想就跟著柳伍德向左走去。
佝僂著腰,柳伍德一手挎著包袱一手扶住扮成老太婆的柳鳳,頭也不回,身子顫巍巍的,一步一步不僅不慢地往前走。
“老爺,前面沒路了…”順著夾道一直往里走。四人來到一個低矮的茅屋門前,季安對這一片非常熟悉,他低聲說道。
沒言語,柳伍德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略一猶豫。季安抬腳跟了進去,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季安扭頭回來一把將門栓插上。
茅屋不大,里外三間,一進門就是廚房,分東西兩屋,東屋里住著祖孫兩人。爺爺正坐在凳子上用才打的秋麻在腿上搓麻繩,小孫子四五的模樣,長的虎頭虎腦的,圍在一邊蹦蹦跳跳地玩。
瞧見有人來了,爺爺抬起頭,“這位是…”看了半天不認識,又改口道,“這位大兄弟找誰?”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來。
“我是往前面老李家串親的。一大早趕來了人卻不在,走的渴了,求這位大哥給口水喝…”柳伍德佝僂著腰。啞著嗓子做出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
莊戶人家都淳樸熱情,見幾人汗涔涔的,一臉灰黑,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爺爺忙往炕上讓,“快進來坐…”
招呼著把幾人讓到炕邊坐。
那小男孩已經蹬蹬蹬跑去舀了一大瓢水,“…爹一大早才從井里打的,可甜呢,老爺爺快喝。”
“…謝謝小朋友。”柳伍德拍拍小男孩的頭,接過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瓢,這才轉身遞給季安。
季安也接過去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瞅著兩人喝的起勁,小男孩閃著黑糊糊的大眼嘻嘻地笑,見季安把瓢遞過來,就問柳鳳珍珠,“兩位老奶奶也喝?我再去舀一瓢來!”
從小嬌聲慣養。柳鳳哪喝過這種生涼水?
下意識地搖搖頭,“我不渴。”
聽見她聲音輕細,爺爺下意識地看過去。
見爺爺起了疑,柳伍德忙岔開話題,“…這是令孫?”伸手拽過要去舀水的小男孩,“幾歲了,叫什么名字?”
“四歲半…”小男孩一點也不怕生,脆生生地答道,“叫狗剩…”
“…家里就你爺孫倆?”柳伍德抬頭看著爺爺。
“秋忙…”爺爺搖搖頭,拉了把凳子坐下,“他爹娘都下地干活了…”吩咐狗剩,“家里來人了,狗子快去把你爹叫回來。”
“爹和娘都割麥子去了…”狗剩聽了爺爺的話,就咚咚咚往外跑,“老爺爺坐,我去叫爹娘回來給你烙餅吃,我娘烙的菜餅可好吃了…”說著話,小男孩已經跑得了外屋門口。
柳伍德臉色一變,朝季安使了個眼色,季安抬腳就追了出去。
見季安手腳突然變的極為利索,爺爺臉色一變,騰地站起來,“你們…”
話沒說完,柳伍德起身上前摟住爺爺的脖子,胳膊一用力,只聽嘎巴一聲,爺爺的脖子竟被他生生地擰斷了,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那邊季安拎著狗剩的尸體走進來,“老爺,他們怎么處理…”
“…拖后院埋了。”柳伍德眼睛都沒眨一下。
“熱死我了,我去西屋把衣服換了…”仿佛沒見屋里一老一小兩具尸體,一得自由,柳鳳首先站起來。
為扮成粗陋臃腫的老婦,她被柳伍德逼著穿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此時感覺里面的衣服都貼到了肉上,渾身像長滿了虱子癢的難受。
“…站住!”柳伍德厲聲喝道,見柳鳳委屈地回過頭,聲音緩了下里,“阿鳳再忍忍,我們只在這兒暫避一時,一會兒就走…”
正說著,院子里一陣敲門聲傳來。
屋子四人俱是一驚,再顧不得其他,瞧見地上有個衣柜,柳伍德和季安迅速把爺孫倆的尸體塞了進去,關好門,回頭把放在炕上的包袱藏起來,柳伍德又吩咐柳鳳珍珠,“阿鳳快去西屋炕上坐好…”
說著,自己則坐在爺爺原先的凳子上,伸手撿起搓了一半的麻繩擺弄起來,看看再無破綻,季安撲打撲打身上的土,快步地走了出去,“來了…來了…”一面喊著,季安伸手拉開門閂,“你們是…”瞧見外面站住兩個穿了粗布衣服莊戶打扮的年輕人,季安趨了趨眼睛。
“我們是外地來的…”瞧見出來個四五十歲的老漢,兩個年輕人彬彬有禮地笑了笑,“專門收鴿子,大伯可知這附近誰家養鴿子?”一邊說著,那年輕人已經推門進來,眼睛四處打量著。
心砰地一跳,季安強制鎮靜地隨在兩人身后進了院,“…兩位大侄兒是想收鴿子?”用手指著門外他們原來住的屋子,“從這一直走,過了前面那個胡同口,老季家好像就是養鴿子的,我就常看到那個院子里有鴿子飛來飛去的…”
見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院,沒什么異常,兩個年輕人回過頭,正聽見季安的話,就快步來到門口,順著季安手指向外望,嘴里問道,“他家都有什么人?”
“就一個老轱轆棒子…”季安隨口說道,想起什么,又道,“不過,最近好像又來了幾個親戚…”
“親戚?”那年輕人眸光閃了閃,“什么樣的人?”
“老季頭的遠房大哥,帶了兩個閨女來竄門子…”咂咂嘴,“看老季頭人不怎么樣,那兩個侄女倒是怪俊的,不是天天悶在屋里不肯出來見人,咱都想給咱那侄兒說了當婆姨…”
“天天悶在屋里?”兩個年輕人又迅速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問道,“…大伯可知道他們來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季安又搖搖頭,“四十多天吧?”朝兩人憨實地笑了笑,“咱也說不好,那爺三平日也不出門走動,還是咱偶爾看到那院里有丫頭出來倒水,才聽鄰居說是來了親戚…”
“噢…”兩人點點頭,“謝謝大伯。”一邊說著從袖籠中掏出一塊碎銀遞過去,“…大伯留著買酒水喝。”
瞧見銀子,季安目光閃閃地亮起來,隨即頭搖的像撥浪鼓,“…俺又沒做什么,這么多銀子可不敢要。”
見他一副沒見過銀子的憨實模樣,兩人笑了笑,硬把銀子塞到他懷里,推門走了出去。
關好門,從門縫里瞧見兩人在胡同口打了個呼哨,立時出來七八條黑衣人,直奔他們先前的院子,季安猛轉過身,背倚著門邊的木頭杖子,使勁擦著額頭的汗。
季安不認識,這兩個人正是和黎君分路北上尋找穆婉秋的王七和虞九。
來到柳伍德先前住的院子,門是虛掩著的,兩人對視了一眼,輕輕推開門,“…就是這里!”王七說著,回頭朝聚上來的黎家侍衛做了個手勢。
呼啦一聲,幾人瞬間散開,分別從不同方向朝后院包抄過去。
王七和虞九則悄悄從前面走進院子,院子里的鴿子籠全被打開了,鴿子都被放了出去,偶爾還有一兩只鴿子落在地上,見有人來,撲的一聲飛了起來。
見院里沒人,兩人對視一眼,瞬間一左一右閃到門口,聽聽屋里沒聲音,兩人一閃身躍了進去,外屋沒人,兩人又分別進了東西兩屋…
“快來看…”
瞧見西屋沒人,王七正要退出去,聽到虞九的喊聲,他轉身奔了過去。
只見東屋炕上席子被掀起了一半,露出一個三尺多長的洞口,地上凌亂地扔了一地的衣服,廢紙。
“我們來晚了一步,又讓這老賊跑了!”王七一躲腳。
虞九說道,“應該跑不遠,你在這兒翻檢一下,柳伍德還有沒遺漏的線索,我帶人去追!”
“好…”王七應了一聲,蹲下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