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黑影一前一后,直出了大業城前面的黑衣人突然站住。
一路追隨的阮鈺也停下來。
慢慢地轉過身,黑衣人慢慢地摘下面罩。
卻是英王手下第一侍衛朱春。
“朱大哥…”阮鈺一把摘了面罩,抱拳施禮。
“你…”朱春一陣氣苦,“你還認我這個大哥?”
“朱大哥,我…”
“你擅自違反主人密令,就不怕主人怪罪下來,要了你項上人頭!”朱春黑著臉說道。
“求朱大哥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能把白姑娘拉過來…”阮鈺抱拳說道,“白姑娘天縱奇才,就這么殺了是大周的損失,還望朱大哥在主人面前多替兄弟美言。”
“你…”手指著他,朱春臉色一陣青黑,好半天,他頹然地放下手臂,“你壞了主人的大事!”嘆息一聲,“主人密令,一旦發現白秋站在黎家一邊,殺無赦!”他看著阮鈺,“黎家就要傾覆,眼見大事已成,這白秋翻手間就讓黎家起死回生,傳到主人耳朵里…”聲音戛然而止,他搖搖頭,許久,他又抬起頭看著阮鈺,“今夜天賜良機,白秋死在秦大人的桂花宴后正可一箭雙雕,讓主人借此查辦了秦大人…你…你真壞了大事!”
“我知道…”阮鈺面色沉重地點點頭,只是,他話題一轉,“白姑娘的確是百年一出的絕世奇才…”想起英王的狠戾,阮鈺低聲哀求道,“還求朱大哥寬限些時日,我一定能把她拉過來。”
“今夜錯過了良機,怕是再殺她也不易了。”朱春垂足頓胸道,他突然抬起頭。“我會把今夜之事如實匯報給主人,是福是禍就看你的造化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他暫時不會再動穆婉秋。
阮鈺心頭一喜。忙抱拳拱手。“…謝朱大哥成全。”
朱春冷哼一聲,“紅顏禍水,你好自為之!”
望著曠野中朱春消失的背影,阮鈺抬手擦擦額頭的汗。
今天是幸運被他趕上了。朱春身邊都是一頂一的大內高手,若他不肯放過穆婉秋。穆婉秋必死。
“…疼嗎?”一面查看墨雪肩頭的劍傷,穆婉秋嘴里問道。
“不疼。”墨雪一把掩上衣服,“就破了點皮兒。大夫都說了沒事兒。”她話題一轉。“…奴婢聽黎老爺的意思,懷疑這批人是英王的?”語氣中滿滿的擔憂。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穆婉秋被權勢沖天的英王惦記上,可不是好事。
“…雪兒也學會偷聽了?”穆婉秋眼底都溢著笑。
“…才沒有,是小姐和黎老爺說話的聲音太大,隔了一道墻。就這么飄到奴婢耳朵里了。”墨雪臉色一紅,嘴里強辯道。對上穆婉秋滿眼的笑意,不覺叫起來,“小姐被人刺殺,還這么開心?”伸手摸摸她額頭,“…您不是嚇著了吧?”懷疑穆婉秋是不是被嚇得神智不清,自己都擔心死了,她還笑著得這么開心。
“我是高興黎大哥并沒有誤會我。”穆婉秋拍開墨雪的手,轉身在椅子上坐下。
“這礙黎公子什么事了?”墨雪更糊涂。
“我一直以為黎大哥看到我和黃埔公子、阮都尉在一起,是誤會了,所以才…”想起那日黎君毫不猶豫地離開,穆婉秋搖搖頭,“原來他早就料道英王是絕不許我和黎家站在同一陣營上的,他就是怕把我和黎家拴在一起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情啊。”
否則,他也不會又加派虞九來保護她了。
忽然之間,她好像就懂了他,他從來就沒有疏離過她。他是發自真心地對她好,并非只想利用她的絕技,想到黎君為了保全她寧肯犧牲家族利益,穆婉秋整顆心都被一股融融暖意包圍著。
心的某個角落似是被什么東西填塞的滿滿的,沒由來的就想起那個吻,手不自覺的撫上了唇,漸漸地,一抹紅暈飛上兩頰,有如漫山紅透的杜鵑。
墨雪卻滿頭滿眼的擔憂,“…不管怎樣,被英王惦記上總不是好事…”語氣中透著滿滿的悔意,“可惜,奴婢當初沒哥哥那么用心練功。”
“雪兒這話倒提醒我…”穆婉秋眼前一亮,“我是該配些防身的香品了。”魏氏調香術里有許多迷幻香、毒香的配方,帶在身上總可以自保。
他全心地為她著想,她絕不能因為自己的莽撞辜負了他。
“…這到底怎么回事?”英王一把將手里的邸報按在桌子上,“你們誰能給本王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目光一一掠過屏息靜氣地立在兩邊的朱春等人,“不是說黎家就要傾覆了嗎?怎么還好好的?”手指著眾人,“你們說只要突然削減黎家的貢品,這一個雨季就能讓黎家血本無歸!本王聽你們的,費盡心機讓內務府削減了黎家的貢香…”他緩緩地一字一字地說著,突然一拍桌子,“…雨季都快過去了,黎家怎么還沒倒?你們說說,黎家為什么越來越紅火?”把邸報扔到眾人眼前,“…母后為什么又親點了黎記的輪回和花香浸膏做貢香?”
眾人撲通跪倒地上。
崔杰撿起邸報,匆匆地看了一遍,磕頭說道,“殿下息怒,屬下以為,此事之所以會變故,皆源于白秋…”又磕了一個頭,“是奴才低估了她的技藝,竟遠遠高過了被譽為神的谷大師,這次若不是她出手,黎家早…”聲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抬起頭,“王爺不要過濾,屬下以為黎記的紅火只是表面,真正的危機并沒有解除。”
“…怎么說?”
“看這邸報,黎記紅火的就是才推出的花香浸膏和輪回香液,其他香品還是賣不動,黎記庫里的大批積貨只要一天不賣出去,危機就一天解除不了,除非…”他聲音緩下來。
眾人都抬起頭。
“除非這些香品也像天香丸一樣被神奇地改造成了天香豆蔻…”
“…你認為黎記沒這個可能?”英王陰森森地看著崔杰。
崔杰一哆嗦,“竊以為,只要黎記有白秋在,一切皆有可能。”
“黎家這次咸魚翻身,全是白秋所為,此人可翻手…”史文趁機進言道,“殿下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白…秋…”英王喃喃地嘟囔了句,“本王密令,若不聽話就殺無赦…”眼底突然射出兩道寒光,他凜凜地看著朱春,“她怎么還活的好好的!”
朱春連連磕頭,“屬下無能,屬下失手了…”把截殺穆婉秋的經過說了,只是隱去了阮鈺出手相救的事,“她身邊的人都是黎家最好的影子。”
“阮鈺呢?”英王臉色青黑,“他去了哪兒?”
若他出手,黎家多少影子也不在話下。
“那夜阮都尉被秦大人纏住,脫不開身…”總是過命的兄弟,事到臨頭,朱春終是不忍把阮鈺推出來。
英王腮邊的肌肉抖了幾抖,青黑著臉沒言語。
“秦大龍就是黎家的一條狗…”崔杰說道,“阮都尉一年來之所以毫無建樹,也是因為處處受制于他…”
“大業知府是該換人了…”朱春磕頭道。
“秦大龍靠著黎家支持,政績卓著,要貶他怕是圣上會猜忌…”崔杰道。
“…那就升!”史文果決地說道,“黎家不倒,殿下大事難成!”
沒言語,英王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阮大人慢走。”送阮鈺到門口,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中,穆婉秋一轉身,影子王七正無聲無息鬼魅般站在地當中,她險些驚呼出聲,右手按胸呼出一口氣,緩緩道,“…王七以后進屋記得先敲門。”
“奴才記住了…”王七臉色一漲。
“王七有事?”
“奴才懷疑阮大人會對白姑娘不利,請白姑娘多加防備于他…”
穆婉秋皺皺眉,“你有何憑據?”
“前夜有人探入白府想劫走您,被奴才和九弟截住,今日阮大人來訪,奴才發現阮大人和那黑衣人左腕同一位置都有一顆梅花痣…”王七看著穆婉秋,“奴才懷疑是阮大人想劫持白姑娘。”
阮鈺想劫持她?
為什么?
若想害她,那日他又何苦蒙了面救她?
聽了這話,穆婉秋下意識地搖搖頭,隨即響起谷琴就是被柳家圈禁著,隱在柳風背后為她賣命,身子不覺一震,“…怕我幫著黎家壞了英王的大事,他一定是想圈禁我!”念頭閃過,穆婉秋臉色一陣蒼白。
見穆婉秋搖頭,以為她不信,王七說道,“…非常時期,還請白姑娘相信奴才的判斷。”又道,“阮大人為人陰狠手段毒辣,請白姑娘和他來往時勿要小心…”
這個她早就知道。
穆婉秋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前世為什么沒人提醒她,甚至連春香樓下掛攤上算命的尤軍都說她命里富貴,只要耐心地等就總會有好結果,想起這些,穆婉秋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她抬頭看向王七,“你…”
正說著,一陣敲門聲傳來。
王七嗖的一聲便不見了蹤影。
看著他鬼魅般消失的速度,穆婉秋搖搖頭,沖門口喊道,“進來…”
蘭香拿著一個大紅請柬走進來,“小姐,新任知府左鋒送來請柬,邀請您參加知府衙門舉辦的九月九重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