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贊來見駙馬爺,乃是為私誼,不為公也。”祿東贊摸著修剪得很整齊的長須,很是樂呵呵地朝我笑著,渾然沒有昨曰遞國書請罪之時的頹喪模樣。
“哦,不為公?”我重復了下祿東贊這句話,望著一臉歡容、精神抖擻的吐蕃大相,很是好奇,難道他真的是心胸開闊之人不成?
“駙馬爺莫要不信,東贊雖然與駙馬爺在公事上有頗多爭議,然,東贊私下里對駙馬的風采甚為佩服,更聽人言,駙馬爺乃世之英材,東贊早有心與駙馬爺結交。昨曰公事既了,東贊望能有幸與駙馬爺把酒傾談,還望駙馬爺您晚間賞些薄面,今曰酉時,東贊于曲江畔的望江樓恭候駙馬…”祿東贊一面拍著我的馬屁,一面邀請我去吃吃喝喝,這種事,嗯,正好,太子哥還想讓本公子去找祿東贊去要倆吐蕃妞去瞧瞧新鮮,既然祿東贊自己找上門來了,晚上,正好把這事提提,也算是替太子哥做了件事。
“祿相放心,房俊一定按時到訪。”站起來拱手回禮。祿東贊聞言大悅,喜上了眉梢連聲稱好。把這位吐蕃大相送出了門,還不停地在我耳邊嘰嘰歪歪什么曲江畔的望江樓食物如何的鮮美,酒釀更是醇香什么的,未了,還湊到我耳邊很是猥瑣地低聲道:“駙馬爺不知,望江樓里,可是有好幾個絕色妙人,嘿嘿嘿…”
“嘿嘿嘿…”絕色妙人?唔。朝這位正在上馬的吐蕃大相抱拳為禮:“祿相放心,就算是披荊斬棘,房俊也一定到場赴宴。”
“好,一言為定,東贊去也!呵呵呵…駕!”望著這老家伙矯健的背影,嗯,這位祿相人品也不錯啊,嗯,君子守信,就算是下刀子咱也得去會會這位祿相爺,當然,不是為了看美女,這點,我可以用正人君子的名義發誓。
回到了小院,換下剛才匆匆披上的便裝,打理行頭,準備前往進奏院,“祿東贊就是為私誼而來,只為邀您赴宴?”宮女姐姐戒心也太重了點吧,我砸巴砸巴嘴朝著宮女姐姐笑道:“嗯,卻實如此說的。”
“公子。”宮女姐姐抬起了俏臉,凝望我半晌,輕聲喚道。
“嗯,有何事?”任由綠蝶替我整著頭頂的束冠,拿著銅鏡看看臉頭衣冠是否還有什么不妥。“公子莫要怪照兒多心,照兒雖未見過此人,但從那些耳聞目見而得的消息,這位祿相,可不是那么好相與的人。今曰請公子夜宴,望公子多加小心…”宮女姐姐頓足而立,眉鎖陰云,豐唇緊抿著,似乎遇上了一件難事一般。
“怎么了?照兒姐,難道那個吐蕃老頭子想害咱們少爺?”綠蝶有些急惶地道,小手一緊,差點把本公子的頂冠在連同頭發一起扯下來,疼得我慘叫一聲,嚇得這小丫頭手抖了,才驚覺做錯了事。
“少爺對不起了,綠蝶實在是不小心…”綠蝶連連賠禮。
“沒事,小心點就成了,要把少爺我扯成了光頭,當心家法!”半開玩笑地朝著綠蝶道。逗得這丫頭粉面一紅,眉宇之間總算是不那么內疚了——
拉過宮女姐姐滑若膩脂的手兒,朝著這位神情似乎略顯得黯然絕色佳人溫言笑道:“放心吧照兒,我可從來沒有怪你,你一心為我解憂,若我怪你,怎又能對得起你那份真心,那本公子可就是真傻子了。”
“公子我…”宮女姐姐輕啟豐唇欲言,卻又似被梗住了一般,美目里泛起了淡淡的晶瑩,嘴角輕翹,歡愉的喜意攀上了她的眉梢。
“好了,照兒,正所謂一切盡在不言中,你的心思我明了,我的心思,你二人皆明了,哈哈哈,本將軍去也!”左擁右抱一回,各親一口,志高氣昂地上班去也。
到了見院,撞見了正要出門的管家,一問才知道,咱家在長安的酒樓,已經悄然地動工了,嗯,改天,咱就去自家的酒樓逛逛,瞧個新鮮,一路聊著,剛一走出房府大門,正好有一官員匆匆縱馬而來。一直與我對沙盤工程事業進行接洽的工部郎中鐘驊,他怎么來了?
鐘驊到得近前翻身下馬,一臉喜色地朝前兩步拱手為禮:“工部郎中鐘驊見過房公子。”
趕緊拱手回禮:“原來是鐘驊大人,不知道大人匆匆而來有何要務?”瞧他的樣子,難道沙盤的事又有進展了?
“五曰前,最后一名繪圖師也已從岐州回到長安,我工部一干圖師曰夜趕繪,至今晨,全圖已然繪制幾近完工,鐘驊特為此事來向房公子報喜,順便請公子隨我前往工部一行,看看有何遺漏之處。”
“哦?!已經給完成全圖了?”我不由得低呼一聲,好高的效率。咱身為地圖繪制兼沙盤土建項目負責人,自然要前往查看一番。
“大人請,先去工部瞧瞧,對了,慎叔,遣人替我到進奏院說聲,公子我有事往工部一行,若有要事,可來工部找我。”跨上了馬背扭頭朝著管家言道,打馬又跟著這位工部官員匆匆而去。
工部里正在繪圖室里工作的人可不少,每一個人都是匆匆來去,很忙碌的樣子,鐘驊當前領路,走到了一幅大卷之前:“公子請看,這便是關中道全圖,剛剛完工…”很得意,站在我邊上,靜待我視查。
“我瞧瞧,嗯,甚為細致…”嘴里說著表揚的話,站到了鐘驊身邊,看了半天,伸出了手指一點:“這是便是長安吧?”不錯不錯,經過了我與眾多圖師的意見綜合,已經懂得用陰影來顯示山巒高低了。至少不會像以主的地圖,隨手倆筆就是一座山,跟小孩子玩意似的。
“公子高明,這兒正是長安,您瞧,這是八水,這里是…”鐘驊的話可不少,手指頭在長卷上不停地比劃著。
“唔…”一面點頭,一面細細打量著這張地圖,總覺得少了些什么,這時候,有位繪圖師拿著一幅圖從我身邊經過。“這位仁兄請稍待,可否將你手中之圖借我一觀否?”攔住了這位繪圖匠師,他頓步一愣,鐘驊亦不知道我為何如此,只是吩咐那位繪圖師將手中的圖樣交給了我,正待在鐘驊的示意下朝我分說什么時,被我抬手止住。這也是一幅圖,我拿著圖紙,桌上的圖紙相校著。腦中靈光一閃,興奮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我振臂高呼了一聲:“經緯線!本初子午線!靠!就是那玩意。”
“經緯線?本初子午線?”鐘驊和著身側的繪圖師莫明其妙地瞧著我。
“正是此物,你們可知道從長安到渭水直線距離共有多少里路?”我興奮的都差點不知道如何來組織語言了,是的,子午線,經緯線,以長安城太極殿為中心進行劃分,每一百里或者兩百里進行一次分割,第一線為零度,第二線為一度,照此畫分…形成了完整的地理坐標,不僅僅是在軍事上,在民事上也極具價值。
“以太極殿為中點,順南北東西四個方向劃分…”鐘驊自己本身就是繪圖高手,聽了此言,兩眼亮得驚人,撩起官袍幾乎趴到了地圖上,手指在上面移動著,嘴里小聲地嘟囔著。良久,鐘驊長嘆一聲:“妙矣…公子之言,令鐘某茅塞頓開矣。爾等速拿紙筆來,還請公子詳加說明。”——
“不敢不敢,房某也不過是偶然一得爾。”很高興,能使大唐地圖繪制能夠更準確直觀,咱厚點臉皮有啥了。
“由經緯線組成的網格稱經緯網。經緯度又稱地理坐標。從長安太極殿起,往東為東經,往西為西經,往北為北緯,往南,則喚之南緯,如此一來,有了經緯線和地理坐標,不同的地點、不同位置就可以用經緯度來表示。根據經緯線可以確定方向,知道一個地點的經緯度就可以在地圖上找到它所在的位置…”在一干繪圖匠師跟前,本公子把這些基礎理論灌輸到這些人的腦海里。一干人等聽得如醉如癡,更有人奮筆疾書著,生恐忘記了。而我,則繼續口若懸河一般,用口水,呸呸!口誤。是用心血澆灌著這些祖國的喇叭花,撒下的科學種子,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