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外小村
一個月后，左小右離開了順天府。
過去一個月，他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讓老板娘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滋味，直到昨天，老板娘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話：“就算現在死了，我這一輩子也值了。”
然后第二天，左小右留下一張紙條：“我去找妖王，等我回來。”然后消失了。
老板娘哭了好半天，然后收起了過去一個月的溫柔賢惠，再次以女漢子的形象開門營業，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深山老林，人煙稀少之處，便是妖藏身之地。左小右當了一百多年的捉妖天師，對此十分清楚。另外妖王的藏身之地，他也清楚。
順天府西南千里之外，有一個叫永寧村的小村莊，小村存在的時間不長，大約二十多年前，第一批十幾個人在此處停留建村之后，小村就漸漸熱鬧起來，到今天，小村已經有人口百余人。表面上看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但左小右很清楚，這里的村民都是妖。
說起來，妖有一種獨特的本領，就是如同‘畫皮’妖怪一般，可以制作出人類的外皮，套在身上之后，外形就和人類完全相同，甚至連氣息都可以掩蓋，除了極為高明的天師之外，大部分天師都無法確認他們的本來面目。
很湊巧的，左小右就是極為高明的天師之一，在捉妖天師當中，已知的有十個境界，從低到高分別是一錢天師、二錢天師、三錢天師…一直到最高的十錢天師。作為最高等級的十錢天師，全天下僅有三個，其本領可稱得上通天徹地，只有成年妖王才能與之匹敵。
左小右目前是個八錢天師，在天師當中已經是金字塔的頂層建筑了，放眼全天下，也是前百強的高手。這也是他去找妖王的底氣之一。
至于另外的底氣，這些年他雖然對妖的關注減少，卻也了解妖族大致的情況。目前妖族出現了內亂，妖王主張隱世不出，不與人爭斗，但是有很多兇殘的妖認為這太軟弱，妖應該主動出擊，與人再戰一場。只要戰勝人族，妖族就能重新君臨大地，成為大地的主宰。
目前以妖王為首的主和派和眾多強力大妖為首的主戰派誰也說服不了誰，這些年一直明爭暗斗不斷，左小右想借著妖族內亂的機會，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從妖王身上割塊肉？
當然這并不容易，左小右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首先就是來到永寧村，因為永寧村是距離妖王所在地盤最隱秘的一個進入人間的進出口，只要找到永寧村，要進入妖族領地，謀劃妖王的計劃就完成了第一步。
經過一個多月的跋山涉水，左小右終于來到了永寧村。
永寧村依山傍水，景色十分優美，在山水之間，較為簡陋的木屋成為此地村民的標配，在村子當中有兩口水井，是村民日常主要的生活用水取用之地。
時值正午，左小右騎著馬，風塵仆仆的進入村中。
村里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來過了，尤其是騎馬的外人，更是罕見。正在村子里采桑、洗衣的村民看到左小右，紛紛好奇的跑過來圍觀。
左小右看著這些看似淳樸的村民，臉上無悲無喜，一雙眼睛卻看穿了村民的表皮，看到表皮內隱藏著的妖的身軀。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妖還是挺萌的，除了那些愛吃人的巨型血妖。巨型血妖可謂“兇神惡煞”，“大而猛”是其突出特點。巨妖身軀龐大，爪牙尖利，從戰斗力來看，血妖同樣兇殘，是人族主要的天敵，也是天師最不愿面對的妖族。
而永寧村的妖全部都是比較溫和的妖，體型不大，且只吃素，不吃肉。這也是他們為什么能安寧的生活在人族地盤二十多年的原因之一。
說起來左小右是永寧村從無到有的見證者之一，當年有一個很有實力的天師和妖族女性產生了感情，然后結合在了一起，甚至還生了個蛋…
在這個天師的幫助下，一批不愛戰斗、食素的妖改頭換面，以人類的身份建設了永寧村，然后在此地安居下來。不過時間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此地‘人’雖然多了，生活條件還是比較艱苦的，雖然有木屋安身，但睡的都是硬木板，連被褥都沒有，晚上睡覺只能穿著衣服睡。還好永寧村是盆地地形，哪怕到了冬天也不會很冷，不然根本沒法活下去。
就在左小右打量村子的時候，一個坡腳青年有些艱難卻快速的步行而來，臉上帶著濃濃的笑容，遠遠的就喊道：“客官遠道而來，可是要投宿的？”
左小右看著這個容貌清秀的青年，眼中閃過一絲驚奇：居然是人！
有趣。
左小右含笑點頭：“此處也有客棧嗎？”
“我家就是經營客棧的。”青年笑容更熱情了幾分：“客官跟我來吧！”
左小右點點頭，為照顧這個坡腳青年，便牽馬步行，而后與青年交談了幾句，了解了一些小村過去十幾年的發展狀況，順便也問了一些坡腳青年的身世。
這坡腳青年的身世倒是挺可憐，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與奶奶相依為命，靠著村民的照顧活到如今。至于坡腳的原因？青年沒說，左小右也就不再多問，但他確認了一件事，這個青年和當年幫助這些妖怪建設村莊的那個天師是父子關系。
原來如此。
難怪這個青年的本體是人，原來是人妖混血兒。不過當年那個‘蛋’都長這么大了，還真是不勝唏噓。
不久后，左小右進入了一個裝修很簡陋的木制客棧。青年手腳麻利的幫他把馬綁在木樁上，然后喂上草料，這才問左小右：“客官吃點什么？”
“來兩道你們店里的招牌菜，一盤饅頭。”左小右坐在長條木凳上，把一塊碎銀丟給坡腳青年，道：“再幫我燒點熱水，等下我要沐浴更衣。”
“客官放心，小店定會讓客官賓至如歸。”這塊碎銀至少有二兩重，坡腳青年樂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趕緊先把茶水端上來，跑去廚房忙活。
不久后，一道葷菜，一道素菜和一盤熱饅頭端了上來：“客官慢用，小的這就去準備浴桶。”
“嗯。”左小右點點頭，嘗了嘗這兩道小菜，味道一般般，但食材都很新鮮，吃起來還算爽口。
吃過午飯，左小右走進坡腳青年準備好的客房，沐浴更衣。
趕了一個月的路，身體多少有些疲乏，洗去一身風塵，感覺身體清爽了許多。
換了一身白色書生裝，梳洗完畢，左小右走出客房。坡腳青年看到一身清爽的左小右，不禁贊嘆不已：“客官沐浴更衣后，真是風姿俊秀，儀表不凡。”
左小右微微一笑，道：“小哥有空嗎？我想四處轉轉。”
“有空有空。”坡腳青年連忙站起來，道：“不過還請讓小的把奶奶叫回來看店。”
“理當如此。”左小右點點頭，邁步走出客棧，解開韁繩，跨坐在了馬背上。
不久后坡腳青年把一個白發老太太找了回來，“奶奶，你先看店，我帶客官四處轉轉。”
那老太太看了左小右一眼，目光瞬間集中在了他的右胸，在他右胸口，整整齊齊、順順溜溜的掛著八枚銅錢，這讓老太太眼神微微一變，然后裝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揮揮手：“快去吧，店里交給奶奶就行。”
“哦，那我去了。”坡腳青年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左小右跟前，笑道：“客官，你想去哪轉轉？”
左小右將目光從老太太身上收回來，平靜的道：“西邊樹林。”
“好，客官隨我來。”坡腳青年帶著左小右離開客棧，去了村西邊的樹林。
待左小右的身影消失，老太太長長地舒了口氣，卻露出焦慮之色：“八錢天師，難道他已經發現村民都是妖了？…應該不會，如果真發現了，肯定早就動手了。不過八錢天師來這邊想干什么？不行，還是跟村民說一聲，千萬別露出破綻，不然麻煩就大了。”
真是有趣啊！
回想著剛才那個老太太，左小右覺得非常有趣，雖然那個老太太隱藏的很好，但他能感覺到同為天師的法力波動，而且這老太太的等級絕對不低。只是上了年紀，似乎記憶力退步了，精神波動有些混亂，這是典型的老年癡呆的初期癥狀。
一個人類天師奶奶，帶著一個人妖結合生下的混血孫子，跟一幫偽裝成人類的妖生活在偏僻的小山村。一般人一定會覺得很混亂，但他卻將前前后后很多線索連接在了一起，一副清晰的關系傳承圖出現在腦海中，讓他有了一個新計劃的雛形。
不久后兩人來到了小村西邊樹林中，這小樹林里非常的安靜，和熱鬧的小村形成鮮明對比。坡腳青年指著小樹林中一座隱約可見的橋梁，笑道：“客官，那邊有一條河，是我們永寧村的生命河，河水清澈見底，還有很多游魚，客官要不要去看看？”
左小右含笑點頭，道：“有勞小哥了。”
“應該的，應該的。”坡腳青年帶著左小右來到了一條小河邊，小河寬五六米，最深處應該有三四米，難怪這里會搭建一座木板橋，若是不會水的落入河中，可就沒救了。
左小右下馬，讓馬在河邊吃草喝水，自己則站在橋中央，望著河水。果然如坡腳青年所說，河水非常的清澈，哪怕最深的河中央都能一眼看到河底，一些魚蝦就在河水中悠閑的暢游著，仿佛從來不擔心自己會被人類捕捉。
“真是個好地方。”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感受到空氣中較為濃郁的靈氣，左小右感慨不已：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客官真是有眼光。”坡腳小哥笑道：“雖然小的從小就在村子里沒出去過，但小的以為永寧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地方，村民都很和善，彼此互幫互助，沒有勾心斗角，活的舒服。”
“小哥這個想法可不好。”左小右含笑搖頭，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年紀輕輕的不出去闖蕩一番，可對不起自己的青春年華。”
“話雖如此。”坡腳青年看了看自己的坡腳，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小的就算想出去，也不知道出去能干什么？”
左小右看著青年的坡腳，眼睛早已看破青年坡腳的原因：“這倒也是，小哥行走不便，出去反而是自找苦吃。”
“客官說的是。”坡腳青年苦笑。
“不過…”左小右淡淡的道：“年輕的時候吃點苦頭，反倒是好事。”看著坡腳青年的眼睛：“小哥也不想老了以后，抱著孫子講故事的時候，說‘爺爺我沒什么出息，這輩子都沒走出過永寧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吧？”
一番話說得坡腳青年面色不停變換，似是深有感觸。
拍拍坡腳青年肩膀，左小右微笑道：“不過你家中還有年邁的奶奶需要照料，正所謂父母在不遠游，沒必要留在小村也不錯。”
說出去的是你，說留下的也是你。怎么什么都讓你說了呢？
青年干笑兩聲：“客官說的是。”
“好了。”左小右微微一笑，道：“我還想過河看看，不過小哥腿腳不便，便不用陪我了。”頓了頓，左小右指著河邊的馬匹，道：“小哥騎得了馬嗎？”
坡腳青年雖然很想說‘騎得了’，但善良的他還是撓撓頭，尷尬的說了實話：“小的腿腳不便，又如何騎得了馬。”
左小右輕笑一聲：“小哥倒是實誠，那我倒是可以放心的讓小哥把馬牽回去了。”
“呃…”
左小右丟給坡腳青年一塊碎銀，道：“我會在天黑前回去，幫我準備好晚飯。”
說完，左小右轉身過了河，朝著更西面的山林走去。
坡腳青年掂量著手里的碎銀，雖然比中午的小了一點，但也有近二兩重。其實中午那碎銀足夠左小右吃住三五天了，此時又給了一塊碎銀，顯然是出售闊綽的冤大頭。
“真是遇到財神爺了。”坡腳青年高高興興的把碎銀收進懷里，牽著馬回了客棧，而左小右卻進入山林深處，直抵妖族地盤。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