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故居已經徹底變成大雜院,而許望秋不想買大雜院。品書網手機端https://m.vodtW他已經沒有興致再往下看:“這房子比我們之前看的還要麻煩,以前我們看的四合院里面也就住七八戶,這房子是四進院,里面不知道住了多少戶。你有辦法讓他們搬走嗎?這事還是算了。”
蘇白聽到許望秋這么說,反駁道:“現在北平的房子差不多都是這種情況,運動的時候國家把很多人的房子收了,有些成了國家機關的辦公用房,有些變成了公租房。你想要大院子,又想買房子騰出來,根本就找不到。再說了,這里是名人故居,就算不買,看看也可以嘛!”
許望秋見蘇白興致頗高,就道:“既然你想看,那我們就陪你看看。”
在蘇白的帶領下,許望秋他們穿過北側,進入了院子的第三進,也就是正院房。院子里有正房五間,前后出廊,左右各帶一間耳房,東西配房各三間均帶前廊。正院房跟外面的房子不同,保存得相當完好,白墻青瓦,鏤空花窗,看上去十分漂亮。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從房間里走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個子不高,穿著一件黑色的棉大衣,款式相當新穎,肯定不是國內生產的,應該是進口貨。在這個時代能穿進口服裝的都不是普通人,都肯定有些來頭。
蘇白剛才來問過房子的事,老頭見蘇白過來,知道她是帶人過來看房子的,就迎了上來。許望秋他們都是二十來的年輕人,只有邢波是中年人,老頭以為邢波是買主,笑容滿面地道:“這位先生是過來看房的吧,鄙人蔣平,是這宅子的主人。”
邢波建蔣平是把自己誤當成買主了,指著許望秋道:“不是我買房,是他買房,我陪他過來看看的。”邢波見蔣平一臉我當我三歲小孩的表情,哈哈笑道:“你別不信啊,這位可是作家兼導演,《媽媽再愛我一次》的劇本是他寫的,電影《鋤奸》是他拍的。”
蔣平知道作家都是很有錢的,一部知名小說獲得的稿酬可以買四五個小四合院。當初趙樹理、丁玲等作家進北平后,基本上都買了四合院。他聽到許望秋是《媽媽在愛我一次》的編劇,又是電影《鋤奸》的導演,不敢有半分輕視:“原來你是《鋤奸》的導演啊,真是久仰大名啊!前些日子我兒子從國外來信,說這部電影正在唐人街上映,華人觀眾特別踴躍。電影里張然他們唱《國際歌》的時候,現場很多人都跟著唱。”
去年五月份,中國電影代表團帶著《鋤奸》、《小花》和《哪吒鬧海》到戛納展映。電影在戛納放映之后影評界好評如潮,很多人都為《鋤奸》感到遺憾,覺得沒能入圍主競賽單元太可惜了,不然是有可能拿獎的。由于得到了影評界一直肯定,《鋤奸》的版權賣得不錯,美國、英國、法國等歐美國家的版權都成功賣出。
許望秋知道《鋤奸》賣掉了美國版權,但對電影什么時候上映,觀眾反響如何,都不清楚。現在突然聽到《鋤奸》的消息,而且觀眾反應熱烈,他十分高興,笑著恭維道:“原來你兒子在國外啊,你是準備過去享福,才賣房子的吧?”
蔣平聽到這話十分高興,滿臉驕傲地道:“解放的時候我弟弟去了香江,后來去了美國。在美國發展得特別好,前年把我大兒子、兒媳婦,以及孫子孫女都接過去了;小兒子一家也出去了。我大兒子和媳婦原來的中央交響樂團,一個月工資才50多塊,他們現在在美國洗…”
蔣平不想把兒子媳婦在國外洗碗的事說出來,把“碗”字生生咽了下去,繼續道:“他們現在在美國上班,一個月工資500美元,相當于1000塊人民幣。一個月的工資相當于他們在國內兩年的工資。他們才過去工作兩年,都已經買上汽車了。在國內工作一輩子,他們也不能買汽車的。他們現在上班忙,沒時間管孩子,我這次過去就是給他們帶孩子的。”
許望秋已經聽出老頭的兒子媳婦原來是中央交響樂團的,辭了工作,到美國去洗盤子。不過他沒有點破,裝作沒有聽出來。他知道這不是個案,在整個八九十年代這種事非常特別普遍,無數國人削減了腦袋往外面跑。影視圈這個現象尤其嚴重,很多當紅明星都選擇出國。《西游記》是個特別明顯的例子,女演員恐怕有一半都出國了。
對這樣的事,許望秋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只能說人各有志吧!
蔣平想把房子賣掉,出國跟兒孫團聚,只是這個時代買得起大四合院的人很少。他為這事折騰了小半年,都沒有賣出去。現在有買家上門,他熱情地帶著許望秋他們到院子里參觀,把整個四進院落都走了一遍。
回到正院房,蔣平指著旁邊的院子道:“以前這房子特別大,有好幾個院落,50年代的時候我父親把院子分割成成不同的院子賣掉了,只保留了這個院子,以及隔壁的三進花園。本來兩個院子是通的,在運動的時候國家把房子收了,隔壁就成了航天部的辦公用房,現在成了兩個院子。隔壁比這邊保存得好,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蘇白聽到婉容家的花園,馬上道:“當然,你帶我們過去吧!”
婉容花園是一個三進院子,由于是航天部辦公用房,維護得比較好。進大門后過第一進院子西北側的月亮門,而月亮門內是第二進園林式院子。由于月亮門并不設在西院的中軸線上,這樣便形成了遮掩曲折的路線,必須繞過假山,穿過山洞,才能看到在山石和樹木的掩映下的三間正房。這三間正房雙卷勾連搭,前出廊,合瓦硬山清水脊。此進院正房的兩邊各有一條游廊,從兩翼向前伸出,半包圍著前庭院,廊子各間內側墻上帶什錦窗,外側有倒掛楣子和坐凳欄桿,并一直向北延伸到后院與后罩房相連。
劉林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院子,都不由得贊嘆:“好漂亮的院子啊!”
邢波看著這保存完好的院子,感嘆道:“聽母親講,婉容大婚時,就是從該宅迎出,經地安門進皇宮,當時京城許多人都出來看熱鬧,后門橋一帶都被人占滿了,軍警林立、汽車、馬車、洋車都難以計數。那時候的婉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后來的命運會如此凄涼。”
蘇白聽到邢波的話,不由感嘆道:“一上轎成君王人,再回頭時百年身。”
許望秋覺得這個院子很漂亮,隨口問道:“這邊是航天部在辦公,那隔壁院子住的是什么人呢,不會是航天部的人吧?”
蔣平搖頭道:“是對外經貿部的人,對外貿易部沒有宿舍,就把我們家院子當宿舍了。”
許望秋聽到這話微微一怔,驚喜之感油然而生。他打算買個大四合院,除了自己住之外,還是打算等許望川結束跟秀影廠的承包合同后,到北平開計算機公司辦公用的。
搞電腦需要從國外進口配件,而進口配件離不開對外貿易部的批文。像聯想在成立的初期由于沒有進出口權,只能從有進口權的企業手中買批文。由于有批文卡著,在整個80年代,中關村的企業基本上都干過走私的勾當,聯想還因為走私被查過。
搞電腦公司肯定會跟外貿易部打交道,而這里住的是外貿易部的職工,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說搞定批文,平時拉拉關系,了解點內幕消息,是完全有可能的。
許望秋詳細問了問隔壁住戶的情況,決定買下這處宅子,就算價格貴一些也沒關系。不過他并沒有把自己的急切表現出來,看似隨意地道:“你有這房子的房契嗎?我想看看房契。”
蔣平聽到許望秋要看房契,知道他有買房的心思,當即表示:“當然有房契,要是沒房契,我怎么可能拿出來賣。”他知道許望秋在擔心什么,解釋道:“在運動的時候,這房子確實被國家收過,不過過年國家已經把房子退給我們。我現在的房契是去年剛辦的。你要看的話,我帶你過去看。”
從婉容花園出來,蔣平將許望秋他們帶回自己的房間。他打開里面一間房,在房子里翻箱倒柜,隨后拿著一張紙走出來。
許望秋接過房契仔細查看,是去年簽發的房契沒錯,笑笑著問道:“這邊的院子加上隔壁的花園,你打算賣多少錢?”
蔣平嘆了口氣,道:“這個房子我住了幾十年,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要出國帶孫兒,我肯定是不會賣的。其他的就不說了,我給你們一個最低價,十萬塊。”
蘇白聽到蔣平開價十萬,忍不住道:“蔣師傅,你這不是存心要賣啊。我們有不是沒看過其他四合院,基本上都是三四萬塊錢一個,你這個價格也太離譜了。”
蔣平倒也不急,微笑著道:“現在北平城小四合院都要一萬多,四五萬的那種是普通的四進院。我這個可是一個四進的大院,外加一個三進的花園;還包括家具,這些都是古物,是婉容一家用過的。十萬真的不貴。如果不是要出國跟兒子團聚,我根本不會賣的。”
許望秋笑著道:“十萬這個價格還是太高了。八萬吧!現在北平城能拿出這么多錢買房的人不多,如果你不賣給我們,要在想找買主恐怕就難了。現在很多單位都在修房子,這些新修的樓房,水電都非常方便,用的是抽水馬桶,衛生間里還可以洗澡,比住四合院方便多了。四合院肯定會逐漸貶值,越來越不值錢。與其留著貶值,不如八萬賣給我們算了。”
蔣平覺得是這個道理,艱難地道:“八萬太低,只要你們九萬,這房子就是你們的了。”
許望秋故意沉吟了幾秒鐘,鄭重點頭道:“那我們就說定了。不過我現在暫時拿不出這么多錢來,需要等些日子。大年過完,我們過來找你完成交易,不知道可不可以?”
蔣平想的是把房子賣掉,去美國跟兒子孫子團聚,多等個把月根本不是問題,爽快地道:“當然可以,你把錢準備好,到時候來找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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