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玫瑰》,槍炮在前,玫瑰在后。
所以也注定了這部電影,愛情并不是主題。
在劫走黃金后,整部電影便一改歡快,變成了一出悲劇。
原版里,小東北想要拿回自己的那一成黃金,芳蝶不許,他便偷了金條出來嘚瑟,最終導致暴露。
周瑾當時看到這情節的時候,簡直痛心疾首。
編劇這得多不走心吶,把小東北寫得跟個腦殘似的。
于是在他的建議下,做了一點變動:
小東北將金條分成小塊兒,從金姐那里租回了房子后,興奮地拿給瘋爹看。
誰知金姐起了疑心,套了瘋爹的話后,舉報給了警察局。
小東北買完豬肉剛回來,便被五哥帶人給圍了。
經過一番爭斗,小東北鉆下水道逃走,瘋爹被逮捕,那塊小東北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豬肉,則被無情地扔在了地上。
連臺詞都不用多加,幾個鏡頭就能搞定的事兒,還能把bug給填上。
后臺,應邀前來充當主持人的白巖山,一面和寧皓相談,一面留神著前臺的動靜。
剛開始還好,笑聲不斷,可到了中期之后,觀眾們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寧導,你這次拍的是喜中帶悲?”
寧皓道:“不是喜劇,也不是悲劇,應該是一個英雄成長的故事。”
嘴里這么說著,可心里其實也在打鼓。
他記得后半段也安排了笑點啊,怎么觀眾沒什么反應呢?
白巖山察言觀色,笑道:“那我還真想見識見識,我們去前面看看?”
“好啊,請。”
兩人摸到側邊,寧皓探下頭,只見大熒幕上瘋爹端著碗疙瘩湯,“真香啊,喝不了了…漏了。”
說完一松手,疙瘩湯落地,瘋爹到了也沒能喝上一口疙瘩湯。
“爹,爹,我再給你盛一碗去,”周瑾渾身顫抖,含淚去盛疙瘩湯,“我爹要喝疙瘩湯,你讓我爹喝碗疙瘩湯…”
“孩子你別這樣,”范大廚緊緊抱著他,直到這時,周瑾才壓抑地哭泣出來。
那哭聲,讓人心顫。
在電影屆,有個很奇妙的現象,就是關于淚點的設置。
一個悲劇的情節,演員越是壓抑,越是忍著眼淚,觀眾越是容易被打動。
因為他們需要宣泄情緒。
很顯然,周瑾是收著演的,那股子悲情便被轉嫁給了觀眾。
此時已經有不少女生紅了眼睛,在默默抹眼淚了。
寧皓甚至能聽到觀眾席里低低的啜泣聲。
然后他就心涼了。
麻蛋,以前從來沒催過淚,這下給催過頭了。
難怪那些小笑點,觀眾笑不出來呢。
合著都被周瑾給整哭了。
也不知道觀眾哭成這樣,會不會影響票房…
更讓寧皓心涼的是,后面的淚點是一波接一波啊。
瘋爹死后,救國會跑去刺殺公使,最后團滅,小東北則被送去槍決。
血色的天空,巨大的萬人坑露出一角,里面是數不盡的尸體。
周瑾跪坐在坑前,愣愣地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是那兩個小戲子。
小東北心中的最后一絲柔軟,也被粉碎了。
如果說前半段,《槍炮玫瑰》是在玩幽默,那么后半段,抗戰時期的殘酷才一點點顯現出來。
而萬人坑,則將這種殘酷推到了頂峰。
“嘭!”
一聲槍響,周瑾仰面倒進了萬人坑。
悲愴、急促的交響樂響起,鏡頭俯視著周瑾,然后慢慢拉開,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力。
報告廳里,觀眾們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好像胸前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喘不過氣來。
他們本來還覺得鳥山這個鬼子挺帥,甚至有點可愛,直到這一刻,萬人坑擊破了他們對侵略者所有的幻想。
沒人再去懷疑小東北為什么要去當革命黨。
但凡還有些血性,都會忍不住怒發沖冠,想把那幫狗日的突突掉。
而小東北也不負眾望,開了一卡車的王水沖進了銀行,就連那倆不靠譜的土匪,都整了一輛裝甲車開進來。
一場血戰后,鬼子團滅,土匪團滅,顧茜茜也掛了,只剩下絕望的小東北,拎著奄奄一息的鳥山,站在金庫前。
那底下裝滿了王水。
國仇家恨,全都在里頭了。
“保護好現場!”
硝煙中,五哥帶著一群黑皮沖了進來。
警察永遠是打完了才到。
小東北什么都沒有管,只是用盡了全身最大的力氣,將鳥山推了下去。
粉身碎骨吧,畜生。
整個故事到此終止。
小東北完成了一場英雄的救贖之旅。
白巖山在側邊站了好久,看著熒幕上,渾身血污的周瑾,臉上全是決絕,輕輕拍下寧皓的胳膊,“準備上臺吧。”
寧皓沒有動彈,而是全神貫注地看著觀眾席。
最后的淚點還沒出來呢。
“先生,您坐了我的位置。”
鏡頭重新回到影院,周瑾西裝革履地入座,身旁的男人抽著煙,悠悠地道:“你買的是昨天的票吧。”
“不,我買的是明天的票。”
黃博點下頭,拿個煙盒遞給周瑾,周瑾沉默地接過去——此時,他已經是一名真正的革命者了。
兩人接頭完畢,周瑾剛要離開,忽然在熒幕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顧茜茜。
她笑靨如花,在最美好的年紀,捧著花,驚喜地看著小東北。
這段超自然的鏡頭,再一次將2012年的觀眾,和80年前的觀眾聯系在一起。
熒幕上,周瑾眼中含淚。
戀人相逢,已是陰陽永隔。
熒幕后,許多觀眾眼中長了拖拉機一般,早已泣不成聲。
誰也沒想到,在《槍炮玫瑰》的最后,還給整了這么一出催人淚下的場景來。
宋怡愣愣地看著熒幕發呆,周瑾不安地東張西望,這電影放完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
“啪,啪啪…”
不知道誰先鼓起掌來,跟著就是一連串的掌聲。
發展到最后,整個報告廳里掌聲瘋狂地響起。
周瑾這才松了口氣,隨之而來的就是欣慰和驕傲。
那些堅持,那些辛苦,都沒有白費啊。
燈光亮起,女生們在抹眼淚,男生們趁機摟過肩膀,小聲安慰著。
報告廳里又開始嘈雜起來。
“走吧,咱們該上臺了,”周瑾起身,宋怡卻雙手緊捂著眼睛,臉上還帶著淚痕。
“你又哭啦?”
“沒有,就是進沙子了。”
“別用手揉,會腫的,晚上回去記得用冰袋敷一敷。”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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