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周瑾迎來了《殺生》的最后一場戲。
話說牛結實經常去肉鋪里賒賬,屠夫為了干掉他,就在一條臘肉里下了毒藥,結果這條有毒的臘肉,卻誤打誤撞到了牛醫生的手里。
牛結實死后,牛醫生得意非常,在房間里放起了莫扎特的交響曲,然后將臘肉切成片,細細品味著。
不料一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你能把牛結實真的片子給我嗎?”
“片子丟了,”周瑾轉過身來,沖任大華微微一笑,“我倒是很好奇,這件事到底和你有什么關系?”
任大華道:“沒什么關系,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說牛結實代表的是反叛,牛醫生代表的是集權,那么醫生“我”代表的則是媒體。
他不負責改變什么,只負責真相。
“我猜,事情會不會是這樣的…”任大華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周瑾翹著二郎腿,面上若無其事地聽著,心里暗暗警惕。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一片又一片地嚼著臘肉。
“你覺得我猜的對嗎?”任大華雙手撐著桌子,向周瑾逼了過來。
周瑾毫不示弱地和他對視,“如果你報官,我最多是瀆職罪,可是殺人罪…”
“…不好意思,導演,”周瑾忽然自己叫了停。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自己都覺得剛剛那一段臺詞,說得很亂,很沒底氣。
“行,休息三分鐘,”管琥在鏡頭里看得清楚,其實在任大華逼問過來的時候,周瑾的節奏就被帶走了。
兩個演員對戲,功底弱的被前輩帶節奏,是很正常的事情,算不得大錯。
不過既然周瑾及時反應過來,管琥也不差這三分鐘讓他去調整。
周瑾默默靠著太師椅的椅背,回憶了下剛剛任大華雙手撐著桌子,壓過來的感覺,莫名就想到了四個字:不動如山。
帝后級別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覷啊。
他已經和黃博、于男接過戲,這還是第一次和任大華交手。
這個家伙頂著個泡面頭,外表落拓,可是卻無比的自然、沉靜,不動聲色間,就能帶過來巨大的壓力。
無論周瑾怎么去表現,似乎都落入了下乘。
這也是老戲骨的專屬特權,他們有著豐富的經驗和強大的內心,無論對手怎么演,都能按照自己的思路,保持著自己的氣場。
于周瑾而言,他自然是不甘心被別人的氣場給壓制的。
用句中二點的話說就是,成帝之路,容不得半點后退,否則道心就破了。
三分鐘轉瞬即過。
“其實你可以試試動一動的,”任大華好心提醒道。
“嗯,”周瑾微一點頭,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可能怕周瑾不理解,這一次任大華換了個演法。
沒有再如山一般逼迫過來,而是一抬屁股坐上了桌子,還挪了挪身子,壓得桌子吱呀亂響。
“你覺得我猜的對嗎?”任大華扭頭瞥了周瑾一眼,然后又轉過去了,話語間頗有些悲哀之感。
他已經猜到了答案,所以也無需去逼問,無論周瑾怎么回答,都不重要了。
周瑾心里暗罵,就算你丫好心讓著我,也不要這么明顯好不好?
不過戲還得接著演。
“如果你報官,我頂多是瀆職罪,”他站起身來,同樣背對著任大華,“可是殺人罪誰來承擔?”
這就是殺人誅心的厲害之處。
就算你知道是幕后主使是我,你又能拿我怎么樣?
“不,你們沒有殺死他,”任大華突然跳下來,狠狠地盯著周瑾的后背,“他是自殺而死!”
到這個時候,《殺生》的真相才算全部揭開。
在這個鎮子里,牛結實并非孤立無援,他的盟友是一群搗蛋的小孩,以及一個全副武裝的傻子。
就在牛結實準備等死的時候,小孩揭露了村民的陰謀,傻子則找回了牛結實真正的片子。
原來他根本就沒得過癌!
“那牛結實到底是怎么死的?”同樣的問題,這次換了周瑾來問。
既然都已經知道了真相,為什么還要去山上等死?
任大華緩緩蹲下身子,說出了最后的猜測:
于村民而言,牛結實是潑皮混混,是會傳染的癌細胞。
可于牛結實而言,鎮子是他的家,村民是他的家人,他死都不愿意離開這里。
他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一樣,用惡作劇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善意。
他挖祖墳,是為了拿死人的東西,來救濟活人;
他踹寡婦門,是不忍心看到寡婦被殉葬;
他往水里撒催情藥,是為了幫村民解放天性???
好吧,這條有點勉強。
總而言之,牛結實并非十惡不赦,他是熱愛這個鎮子的。
真正讓他萌生死志的,是村民們決定對他的孩子下手。
“娃兒無過啊,娃兒無過啊…”
牛結實一遍遍地磕著頭,乞求村民放他的孩子一條生路。
最后獨自拖著棺材在山上等死。
這也就是電影里,最開始出現的場面。
“呵…”周瑾的鼻子里被塞了一包血漿,這時候被他壓破,一條血漿流了下來。
那條臘肉里的毒藥發作了。
周瑾慌亂地擦著鼻血,他實在沒有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就這么結束吧,你別再回來了,這里的人也不會再出去,行嗎?”他哀求道。
“行。”
魔都,糖人公司。
《步步驚心》殺青之后,整個公司都在忙著做后期,做宣傳。
開年的時候,《宮鎖心玉》大火了一把,一舉捧紅了楊宓,這讓蔡益蓉實在氣得不行。
早在仙劍三的時候,糖人就開始和楊宓撕逼了,如今楊宓靠著《宮》大紅大紫,豈不是扇她蔡總的臉?
于是水軍和黑子就開始大量出沒了,一口咬定《宮》是抄襲的劣質偽作。
雖然此舉也招來了許多反撲,給《步步驚心》帶來了更多的爭議,但《步步驚心》的熱度算是炒起來了。
如今周瑾突然拿到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的提名,于糖人而言,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不僅給他自己,也給《步步驚心》帶來了更多的話題。
殺完青后,周瑾帶著劉思思趕回了糖人,剛一進辦公室,蔡益蓉就追過來問:“老周,怎么樣,有把握嗎?”
“能有什么把握啊,”周瑾笑道:“我就是去湊個熱鬧罷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凡是都有個萬一呢,”蔡益蓉倒是期望很高,“這樣,我讓老王陪著你去吧。”
周瑾自無不可,交談幾句之后,他就出門去找光頭哥了。
劉思思留在辦公室里和蔡益蓉磨嘰,“我也想去…”
“你可瘦了啊,”蔡益蓉捏捏她的小臉,“人家拿獎你跟去干嘛?”
劉思思眼珠子一轉,自然是不可能說真話的,“就當是旅游了唄。”
“不對,”蔡益蓉仔細地看著她,劉思思有些發毛,“你看什么?”
“你為什么會和周瑾一塊回來?”蔡益蓉敏銳地發現了問題所在,“他在文川拍戲,你也在那兒?”
“我探班啊,怎么了?”劉思思有些心虛道。
她沒把和周瑾的事情告訴蔡益蓉,也不知道林玉蘭有沒有和蔡益蓉說,于是就有些忐忑。
“探班?”果然,蔡益蓉狐疑道:“你什么時候都勤快得探班了?老胡拍戲怎么不見你去探班?”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里面肯定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