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者走到大殿角落,在蒲團上盤膝坐下。
李慕跟著女皇,走進大殿。
這座宮殿,比李慕想象的還要大。
走進來之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殿最里面的一個高臺。
高臺之上,擺放著一個個牌位,李慕掃視一眼,看到那些牌位上寫著的,都是大周歷代皇帝的名字。
排在最上面的,是大周太祖,也是大周的開國皇帝。
最下面的一位是先帝,前太子因為還沒有正式繼承皇位,就被周家奪了權,沒有資格位列其中。
高臺之下,是兩排小鼎。
李慕數了數,這些鼎共有三十六只,正好和大周的郡數相同。
一絲絲金光,從小鼎中牽引而出,匯聚到大殿中心的一個大鼎中。
那條金龍,就在鼎中游動,它雖然看向女皇時,金色的瞳孔中閃過畏懼,但在看李慕時,目光卻滿是貪婪。
李慕望著這金龍,心中不免也生出了一些別的心思。
晉級第五境之后,他的修行就變得十分緩慢,慢到幾乎感受不到進步。
如果能吞了這條金龍,他就能立刻晉升第六境,最少抵得上他二十年修行。
感受到李慕的目光,金龍眼中的貪婪,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嗖的一聲鉆到鼎里,再也不露頭了。
李慕看著那些小鼎,問女皇道:“陛下,這些鼎對應的,應該是三十六郡的國廟吧?”
周嫵輕輕點了點頭。
李慕望著這些小鼎,發現小鼎上的金光,有強有弱,有明有暗。
其中最強的,光芒刺目,不能直視。
光線最弱的,只有細細的一絲暗淡的像是快要熄滅。
光芒最盛的那一只小鼎,連接的是神都所在的中郡,這一年來神都發生了很多變化中郡民心前所未有的凝聚。
距離神都越遠的郡所連接的小鼎,光芒越是暗淡,只有少數幾郡略微明亮一些。
這說明想要徹底的凝聚帝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大鼎中的金龍很快又飛出,在女皇的頭頂盤旋幾圈后又飛入了鼎中。
李慕注意到女皇身上的念力全都被它吸了去。
作為深得百姓喜愛的君王女皇身上凝聚的念力一點兒都不比李慕少。
這看的李慕心中有些窩火女皇身上的念力,是李慕和她努力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卻就這樣為別人白白做了嫁衣…
他為女皇感到不平。
參觀完 祖廟,李慕并沒有在這里多留又隨女皇走出去。
兩人走出去后不久祖廟角落中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的三名老者才緩緩睜開眼睛。
一名老者冷哼一聲:“這還是當年的太子妃嗎,她變了,她以前不會對我等如此不敬。”
另一名老者道:“她被周家設計繼承帝氣,險些身死,坐在這個位置上,本就滿是怨言,性子又怎么可能不變?”
最后一名老者悠悠開口:“這些都不重要,這半年來,帝氣凝聚速度,明顯加快,恐怕二十年內,就能再次成熟,需得督促他們,努力修行,若能晉入第六境,到時候,便有十足的把握,煉化帝氣…”
長樂宮。
李慕,晚晚,小白,和女皇圍在一起吃火鍋。
跟著女皇逛了一次祖廟,李慕增長了很多見識。
原來關乎大周傳承的帝氣,是這么來的。
難怪當時三十六郡的百姓,送上萬民血書時,無論新黨舊黨,都選擇了讓步。
如果朝廷徹底喪失了民心,各郡的國廟就吸收不到念力,自然也沒有辦法輸送到祖廟,會耽擱帝氣的凝聚。
祖廟中的那三名老者,是蕭氏皇族宗室,地位極高,輩分還在先帝之上。
他們三人,每一位,都有第六境巔峰的實力。
這么看來,舊黨的實力,還是要遠遠的強于新黨。
周家所倚仗的,不過是和女皇的血緣關系。
李慕想到一個問題,開口問道:“陛下為什么不自己吸收了那道帝氣,這能讓您晉升第八境嗎?”
周嫵吹了吹夾起來的豆腐,說道:“不能。”
李慕想了想,又道:“但陛下如此年輕,就算是再做一百年的皇帝也可以,也沒有必要傳位…”
周嫵淡淡道:“因為我不喜歡。”
李慕嘆了口氣,他只是為她不平,這皇帝不是她要做的,但她卻擔負起了一個皇帝的責任。
從始至終,周家在計劃的時候,都沒有問過,他們給的,是不是她想要的?
這時,周嫵又看了他一眼,說道:“除非你愿意為朕批一百年的折子…”
李慕夾起一片豆腐,送進嘴里,也不顧燙嘴,果斷的說道:“既然陛下不喜歡,這皇帝不做也罷,到時候想傳給誰就傳給誰,如果陛下愿意,可以和臣做鄰居,我們在院前開辟兩塊地,一塊種菜,一種花…”
小白連連點頭,說道:“好啊好啊,我也想和周姐姐做鄰居…”
周嫵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要不今天晚上你們就不要回去了吧,長樂宮有很多空置的房間,你們可以睡在這里。”
小白的目光望向李慕,無論大事小事,她都得征求李慕的意見。
看到祖廟中的那一幕后,李慕更加心疼女皇,他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就睡在這里吧。”
女皇看向李慕,說道:“你也不用回去了。”
李慕愣了一下,問道:“陛下,這,這不太好吧?”
周嫵道:“反正明天早上你還要進宮,就留在這里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長樂宮距離中書省,只有百余步,比家里是近多了,可以多睡好一會兒。
可古往今來,哪有留大臣夜宿皇宮的?
女皇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什么,目光又看向晚晚,說道:“還有這個小丫頭,也一起留在宮里吧。”
晚晚面露猶豫,說道:“可,可是小姐說,要公子每天晚上都回家的,不能夜不歸宿…”
小白道:“可是我們也和恩公在一起啊,我們是住在周姐姐家里,又不是什么狐貍精…”
晚晚還是有些猶豫,女皇繼續說道:“明天早上的早膳,你們也可以在宮里吃,御膳房有幾十種糕點,你們都可以嘗嘗…”
晚晚抓著小白的手,說道:“我覺得你說的對,就算是小姐知道,也不會怪我們的…”
小白和晚晚都同意了,李慕的意見就不重要了。
這不是二比一,而是三比一。
反正柳含煙和李清都不在,小白和晚晚和他在一起,家里也沒有人等著,回不回去,都沒有什么區別。
今夜李慕依然睡在后殿,在房間中閉目修行時,能夠聽到前殿傳來少女咯咯的笑聲。
李慕待在長樂宮的時間,或許比他在家的時間還要長,所以他十分清楚,這座宮殿,大部分時間都是冷清和孤寂的。
即便有他在的時候,他和女皇也都是各忙各的。
李慕批閱奏折,女皇在一旁或是看書,或是放空,大殿里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晚晚和小白來了之后,便是不同以往的熱鬧。
李慕并沒有修行到很晚,便準備休息了。
不久前才畫了一張圣階符箓,他損耗的心神還沒有徹底恢復,仍舊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
李慕剛剛躺下不久,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又從床上坐起來。
他下了床,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之后,看到晚晚和小白,裹著被子,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口。
李慕疑惑問道:“你們站在這里干什么?”
晚晚裹緊了小被子,小聲道:“我們睡不著。”
小白接著說道:“我們可不可以和恩公一起睡?”
他們一個小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另一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李慕,李慕打開房門,無奈道:“進來吧。”
兩道身影立刻跑進了李慕的房間,將她們的被子放在椅子上,雙雙鉆進了李慕的被窩。
幸好長樂宮的床很大,即便是睡上三個人,也不顯得擁擠。
李慕有理由懷疑,這本來就是以前的帝王,為了和后妃大被同眠方便,才把床造得這么大。
晚晚和小白睡不著,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其實人睡覺時,只需要一間面積不大的靜室,一張小床足矣。
過于寬敞的臥室,太大的床,反而睡不踏實。
或許女皇大半夜的不睡覺,總是和李慕夢中相會,原因就在這里。
這么大的長樂宮,如果只睡自己一個人,這是何等的孤獨,李慕只是想想,便覺得有些受不了,女皇卻已經如此四年了。
看著躺在床上,只露出兩個腦袋的晚晚和小白,李慕忽然不知道該怎么睡。
睡在晚晚身邊,小白肯定會失落,睡在小白身邊,失落的又會是晚晚,睡在她們兩個人中間,左右都是少女柔軟的身子,他還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就算是硬睡也睡不著啊…
李慕幫她們蓋好被角,說道:“你們先睡,我出去一會兒。”
他披上衣服,準備去院子里吹吹風,走到外面時,看到前殿的屋脊上,坐著一道人影。
從李慕的角度望去,一輪圓月從她的身后升起,她靜靜的坐在那里,宛如月中仙子,美麗,又顯得格外孤獨。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不止他一個。
李慕想了想,還是飛身上去。
站在長樂宮屋頂上,李慕才發現,整座長樂宮,似乎處于皇宮最高處,站在這里,俯瞰下去,整座皇宮,盡收眼底。
他走到女皇身邊,輕聲說道:“陛下還不睡嗎?”
周嫵望著前方,淡淡道:“你不也沒睡?”
李慕道:“臣這就去睡…”
“坐下。”
周嫵再次開口,語氣不容拒絕:“陪朕說會兒話…”
李慕在他身邊坐下來,問道:“陛下有什么心事嗎?”
大半夜不睡覺,必定是心中有事,女皇心思細膩,越是心思細膩的人,越容易被心事困擾。
周嫵望著天上的月亮,問道:“你說,朕應該把皇位傳給誰,蕭家,還是周家?”
李慕搖頭道:“臣不敢妄言。”
周嫵道:“說吧,這里沒有臣。”
這個問題,做臣子的,本不應該回答,但有她這句話后,此刻長樂宮屋脊上,便沒有君臣,有的只是周嫵和李慕。
有句話,李慕已經憋在心里很久了。
作為朋友,他有和她說心里話的必要。
“那我說了…”
“說吧。”
李慕轉頭看著女皇,非常不解得問道:“對于蕭家,陛下是外人,對于周家來說,現在的陛下,也是外人一個,與其傳位給外人,為什么我們不自己生一個?”
話音落下,看到女皇錯愕的表情,李慕才意識到他的話有些漏洞,他說的“我們”,是他們是自己人的意思,而不是他和女皇生一個。
未免女皇誤會,李慕連忙解釋道:“陛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我生我的,你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