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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七夕文會曲有誤,江郎顧

  第160章七夕文會!曲有誤,江郎顧!

  數日后。

  清晨,薄霧未散。

  江行舟踏著晨露來到刺史官署,青石階上還凝著昨夜未干的雨痕。

  他信步走入司馬公房,撩袍落座,執筆蘸墨,案頭積壓著昨日送來的的十數份公文整齊壘放。

  朱砂筆尖在紙上游走如飛,時而勾畫,時而批注。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案上公文已分作兩摞。

  一摞公文,條理有據,準允施行。

  一摞公文,語意不詳,賬目不清,駁回重擬。

  “今日事畢!”

  江行舟擱下朱筆,拂袖起身,官署外天光已朗。

  自他領了這實習司馬的閑職,每日不過卯時點個卯,批幾卷文書,余下光陰皆可隨性消磨,在金陵城到處溜達。

  晨起時,他愛踱至朱雀橋頭,尋那老翁的餛飩攤。

  青瓷碗里清湯浮雪,面皮薄如蟬翼,裹著一點粉嫩的肉餡,滾燙鮮香滑入喉中,連晨霧都暖了幾分。

  晌午則晃到烏衣巷口,聽賣花女嬌聲細語,一籃茉莉、半筐梔子,香風細細,拂過巷陌。

  待到華燈初上,他便倚著秦淮畫舫的雕欄,任吳儂軟語伴著杏花釀,在唇齒間流轉,槳聲燈影里,恍惚能醉上一整夜。

  這般閑散,倒也算偷得浮生半日清歡。

  “偷得浮生半日閑,無所事事倒也暢快!”

  江行舟心中感慨,負手徐行于長街,秋意漸濃。

  秋闈已畢,距明年春闈,赴京趕考尚有半載光陰。

  這實習司馬的閑職,不過是權宜之計。待到來年時,赴京趕考,怕再難有這般閑散日子。

  恐怕,以后很難再有這等無所事事的清閑。

  他正在閑散漫步,卻見金陵城滿城風物皆換了顏色,市井一片喧囂。

  金陵城恰似打翻的胭脂盒,倏忽間洇開滿目綺麗。

  青石御道兩側,匠人正搭起丈余彩樓,湘妃色紗幔自榫卯間隙垂落,恍若云霞棲木。

  江南貢院前的石橋不知何時,已換了“乞巧橋”的模樣。

  橋欄系滿七寶瓔珞,數十盞琉璃宮燈懸作天河狀,燈面上繪著鵲橋相會的工筆小像,燭火搖曳間,竟似真有羽鵲振翅欲飛。

  賣巧果的老嫗在橋頭支起紅泥小爐,新炸的油果子“滋啦”作響,甜香混著姑娘們衣袂間的沉水香,在晚風里釀出獨特的七夕味道。

  幾個垂髫小兒舉著竹骨燈跑來,絹紗上墨跡猶濕,顯是剛在文廟摹的乞巧詩。

  貢院大街的喧囂聲漸次漫開,酒旗招搖處,店家們早已備好七夕的盛宴。

  沿街的雕花木柜上,各色牛郎假面一字排開,或鎏金描銀,或青面獠牙,在暮色里泛著幽微的光。

  綢緞莊前懸著新裁的霓裳裙,輕羅如霧,金線繡的星河紋樣在晚風里簌簌顫動,恍若要隨風飛入九霄。

  酒肆伙計拍開女兒紅的泥封,醇厚的酒香混著桂子氣息。

  江行舟轉過烏衣巷口,朱門繡戶的七夕氣象撲面而來。

  朱門大戶的丫鬟們正在青石板上設香案,巧果堆成七層寶塔狀,蓮藕雕作并蒂花開。

  垂髫稚子們圍著香案嬉鬧。

  有個總角小兒踮腳去夠最頂上的蜜餞,卻不慎碰翻了盛巧果的琉璃盞。

  惹得路過的老嬤嬤笑罵:“小猢猻,當心織女娘娘罰你穿不上針!”

  丫鬟們忙不迭收拾殘局。

  “竟是七夕了?”

  江行舟忽然恍然,驀地駐足半響,這才驚覺。

  不知不覺,竟然已是七月七日的七夕節。

  秦淮河畔的輕風已染上桂子清甜,長街盡處的晚霞也格外綺艷——原是天上人間。

  三三兩兩的閨閣少女結伴而過,月白衫子茜紅裙,恰似新荷蘸露。衣襟上別的七孔金針隨蓮步輕顫,劃出細碎流光。

  更有及笄少女對月理妝,發間星月銀梳與天上銀河遙相輝映,一步一搖間,清脆動人。

  而少婦們挽著墮馬髻,發間蛛網銀簪精巧絕倫——細若游絲的銀線盤作八卦紋,中心綴著米粒大的南海珠。

  江行舟正在金陵街頭欣賞美色,忽聞身后青石板上傳來急促的“嗒嗒”聲,卻在距他三尺處驟然收住——

  “江大人留步!”

  一名皂衣小吏匆匆追來,額上細汗在夕照下泛著金光,呼吸間帶著明顯的急促,躬身行禮,“韋刺史有請,說是有事相商。”

  江行舟眉梢微挑,心下暗忖,刺史大人這是有急事?

  他回到刺史官署,紫檀門扉半掩著。

  “下官見過韋公!”

  江行舟拂開垂落的湘簾,踏入刺史官署的公房。

  韋觀瀾正執著一卷《七夕新詠》細讀,案頭熏爐吐著縷縷青煙。

  “江郎來了?坐。”

  韋觀瀾“啪”的合上書卷,轉腕將書擱在錯金銀的鎮紙下,眼角笑紋里藏著幾分探究,“聽聞李別駕說,你近日甚是清閑?連朱雀街賣巧果的老婦,都認得你這身六品鷺鷥補服了。”

  “回大人,司馬衙署公務已畢,下官便去金陵街頭巷尾體察民情。”

  江行舟拱手笑著作答。

  “體察民情?”

  韋觀瀾忽然撫掌大笑,震得案頭青瓷盞中茶水微漾。

  他信手從珊瑚筆架上取下一卷花箋,笑吟道:

  “老夫怎么聽說,坊間已有士子,專門給你寫了一首新詞——

  ‘曲有誤,江郎顧!

  閑擲金鞭倚朱樓,醉把吳鉤看新愁!’

  還編成了曲兒,在秦淮河三十六艘畫舫傳唱了!”

  韋觀瀾目光掠過江行舟衣襟上,尚且留著昨夜沾染的胭脂痕,那抹殘紅恰似三月桃花跌進雪里。

  袖間隱約飄出一縷幽蘭香——那分明是秦淮河畔上等的“醉仙紅”。

  衣袖間更有縷縷幽蘭暗香自游出,分明是醉仙畫舫獨有的“紅綃香”——此香需用西域涎香與嶺南素心蘭合制,一兩之價堪比一兩金。

  非是畫舫花魁,斷然是用不起如此昂貴的香。

  “這畫舫歌姬多自民間,知百姓疾苦下官亦是體察民情!”

  江行舟不由略顯尷尬,摩挲著腰間玉佩上的夔龍紋。

  話未說完,先被這拙劣的托詞噎住,耳后漸漸浮起薄紅。

  韋觀瀾一笑,輕叩案幾,“今歲七夕,秦淮河上要開一場盛大的‘七夕文會’。

  他袖中滑出一卷泥金七夕文會清單,展開時驚起一縷沉水香,“本刺史掌一州教化,親自主持本會。

  七夕文會既顯朝廷教化,又彰地方文脈.。

  江南一城十府的進士、諸位翰林,還有周邊各國在江南的使節,其它各道來的貴賓,皆邀請赴會。

  必會在七夕文會一爭高下!”

  忽而話鋒一轉,他笑得意味深長,“晚上你若無事,便隨同本官一道前往。

  總不能讓人看了刺史府的笑話。”

  這種一年一度的大型文會,影響力遍及江南道十府,乃是江南道極其重要的文會。

  韋觀瀾自然是親自出面主持。

  各府衙門、學院、各地士子,都會爭相填寫好詞,爭奪七夕文會的第一名。

  刺史府自然也要爭一爭。

  不過,還需要以江行舟這“江南四大才子”,江南鄉試第一解元,一同前往,才能鎮住場面。

  “是,下官領命!”

  江行舟展顏一笑。

  待到暮色時分,

  金陵城各色彩燈絢爛了起來。

  秦淮河上,畫舫如織。

  秦淮河上一艘艘畫舫,浮起萬盞蓮燈,將整條水道染成一條流動的星河。

  秦淮畫舫以紗囊裝螢火蟲,綴著船欄,俗稱“替星燈”。

  夫子廟前的檀木戲臺,亮起琉璃燈,演著傀儡戲,懸絲木偶仿楊貴妃的故事。

  老茶館的湘妃竹架上,百盞紗燈隨風輕旋,謎面諸如“一別經年尺素稀——打物謎”的燈影。

  秦淮河畔。

  韋觀瀾刺史率領江南道的眾官員們,設下一座“七夕祭星壇”,主持祭祀牛郎織女星,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隨后,刺史府的眾官員們一起踏上秦淮河三十六艘畫舫,開始舉辦盛大的七夕文會。

  本次七夕文會的主畫舫,是一艘三層樓船“擷芳舫”,可容納數千人,朱漆雕欄,燈火通明,將半里河面映得流金溢彩。

  江南道刺史韋觀瀾端坐主位,一襲湖藍錦袍襯得面容清癯。這位執掌江南的封疆大吏,此刻正捻須,望著艙外星河。

  下首的紫檀官帽椅上,學政杜景琛,一襲青衫玉帶,手持《文心雕龍》書卷若隱若現。

  別駕李懷安領著眾官魚貫而入,柳明川主簿玄衣肅立,江行舟司馬攜著水氣。

  “參見刺史大人、學政大人!”

  江南十府的進士們或著雀翎氅,或佩魚袋,或皆持象牙笏板,環佩叮咚。

  在這艘主畫舫,除了江南進士以上賓客外,

  賓客席間還坐著幾位鄰國使節——象蠻、牛蠻、虎蠻。

  它們并未披掛鱗甲,而是換上了大周人族的錦繡衣袍,乍一看,竟也有幾分儒雅之氣。

  象蠻使節極為魁梧,頭戴儒冠,長鼻卻總是不自覺地卷動案上酒盞,惹得一旁侍者頻頻側目;

  只是那虎蠻使者雖身著寬袖長衫,卻仍掩不住一身虬結筋肉,舉手投足間,衣袖緊繃,仿佛隨時會撕裂;

  而那牛蠻使者更是有趣,寬大的文士袍下,一對牛蹄踏在錦毯上,顯得格格不入。

  這三位蠻族大使,雖竭力模仿人族風雅,可終究是虎頭象腦,硬套文人裝束,反倒透著一股別扭的滑稽。

  江行舟目光微凝,不由多瞧了幾眼這些異域來客。

  這些蠻國使節團自嶺南道以南的諸多蠻國部族而來,跋涉萬里,前往大周帝城進行朝貢。

  金陵城作為南北要沖,水陸通衢,自然成了這些南蠻使團必經之地。

  每逢貢期,總有幾支使團在此暫歇,少則三五日,多則旬月。

  江行舟來了金陵之后,倒也見過幾次這些蠻國使節。

  象蠻使節在秦淮河畔笨拙地學著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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