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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一線生機

  一見船家調頭劃去,岸上的越軍鼓噪起來,那旅帥惡狠狠罵道:“放箭,放箭,給我射死他們!”

  施老大忍痛將筏子劃過河心,右側岸上是一片荒草地,再向后是一片矮山。

  施老大一邊撐著竹筏,一邊焦急地說道:“到了西陸口,他們只要一聲喝令,便可令人乖乖送上船只供其使用,那時我們便難脫身了,前邊水勢趨緩,我把筏子駛進水草叢中,請大王褪下外衣,我用水草做個偽裝,大王就在此處登岸避往山林中如何?由我帶著假人將他們引開,等過了西陸口,以我水性自可逃走,到那時除非他們逐人解衣驗傷,否則根本找我不到。只是…大王沒有船,如何離開此地還是為難。”

  慶忌看看那山,說是山,不過是幾道丘陵罷了,林木茂密倒可藏人,但是若有人搜山卻也無處可逃。而且以他此時狀況,若上了這荒山,還沒等他制出一具竹筏來,知道上當的越軍便會一路搜索過來了。

  慶忌不禁搖搖頭道:“沒有用的,那也不過是避個一時三刻。要逃走,就得到個人流稠密的地方,水陸船只車輛較多的地方,那樣的話,搶在他們封鎖的命令尚未傳至之前離開,或可有機可乘。”

  越軍沿著河岸大呼小叫的追在后邊,時而有箭矢射來,卻因河岸寬闊,又是逆風,難以傷及他們。

  施老大道:“西陸口碼頭是附近最繁華的地方了,附近就是西陸城,車馬舟船往來很多,南來北往的客商總還有些,倒易隱藏身份,可是他們緊緊追在后面,只消我們一登岸。他們馬上就會找到船只越河追來,那時我們在陸地上,更是束手就縛了。”

  “爹!要不這樣呢。”小光姑娘眼珠滴溜溜一轉,說道:“我帶大王從水下逃開,找個僻靜處登岸,這樣…或許能擺脫他們。”

  “你?”施老大一聽連連搖頭:“不要胡鬧。你個小孩子,能做得了什么事?”

  小光把小胸脯一挺,不服氣地道:“西陸口這地方我隨爹爹來過很多次啊,不會迷路的,只要送走了大王,我就去華伯伯家先躲起來。”

  慶忌頷首道:“這樣三人分開。地確更安全些。”

  施老大無奈地道:“大王不要聽小孩子胡說。大王傷勢未愈。如何泅水而行?再說岸上碼頭總有不少人地。又不能當著他們地面逃走。那就得潛到更遠些地地方才成。我不知大王水性。可依您現在地傷勢。可是萬萬辦不到地。再說。她一個小孩子。自己下水都成問題。哪里還帶得了別人。若是由我帶著大王。不能把他們引開。大王還是無法脫身…”

  慶忌看了小光姑娘一眼。向施老大道:“沒有問題。我相信她能帶我逃出碼頭。”

  施老大訝然道:“大王相信…她?”

  “相信!”慶忌點點頭:“施大哥。不要小看了小光。她雖還是個孩子。卻有一身好水性呢。要帶著我離開。絕對不成問題。”

  “什么?怎么可能?”施老大訝然看向自己地女兒。仿佛不認識她似地。小光心虛地低下頭去。慶忌笑笑道:“是真地。她是我見過水性最好地孩子。”

  “就按她說的辦吧。”慶忌想了想道:“這樣。筏子劃進水草叢中,然后我脫下外衣扎個草人騙過追兵,由施大哥引開他們。施大哥在西陸口不要停,要當著他們的面駛進中間地水道,西陸口既是個三岔水道,他們就算從他們那一側的水道弄到了船只,也要繞到中間水道才能追趕,這一來就拉開了距離,施大哥盡可能把他們引遠一些。然后便可遁水逃走。切記要注意自身安全。而小光呢,就麻煩你送我上岸。只要登上碼頭,你立即去華伯伯家躲藏起來。我只一個人,行動也方便一些。”

  “就靠小光這孩子?這…這能行么,真的逃得掉嗎?”施老大憂心忡忡地道。

  慶忌坦然道:“這樣做,九死一生。不這樣做,十死無生。盡人力而聽天命吧!”

  “大人,我們還要往前走么?這里是吳越兩國子民混居地區,再往前,一到西陸碼頭,便算是越國完全控制的地區了,那一來我們想突圍恐十分困難,再者說,大王即便真的漂落越國,怕也不會反向越國腹心之地去吧?”

  “嗯!”英淘是逾逢大事逾加沉著的性子,未入越國前他心急如焚,不顧一切,及至真的殺進來了,反沉住了氣:“越人對我們的動向不會一無所知,恐怕現在也正調兵遺將向我們逼來,我們不再往縱深里去,橫著走,一路不攻城池,不停留過久,只要在附近引起足夠的混亂就好。”

  英淘剛剛下完命令,一員偏將急匆匆奔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將軍,從越人俘虜口中得到消息,大王…大王真地就在越國,他們剛剛追下去。”

  “甚么?”英淘一個箭步躍過去,一把抓住他道:“快說,怎么回事?”

  英淘這一路人馬來勢甚急,他們也知道孤軍深入,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敵人牽制住,以免被越軍合圍,因此但逢敵軍都是一沾就走,只為造成混亂,給慶忌創造機會,并不在乎勝敗成果。不料他們殺至此處時,這里負責防御的越軍正是由臨時旅帥左彪率領地那支人馬。

  主將不在,左彪威望不足,其余四卒卒長對他心生不忿,陽奉陰違,他又對旅帥大人貪功一事心生不滿,四個卒長各懷異心,戰力從何談起?以致英淘所部甫一攻擊,便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既然這支越軍如此不堪一擊,英淘便也老實不客氣地放手大戰起來,不想居然誤打誤撞地得到了大王的消息。

  一俟問清了經過。英淘再不遲疑,立即集合人馬,沿著河流狂追下去。

  載著慶忌的竹筏為了躲避箭矢,鉆進了水草區。那里水流較淺,一叢叢茂盛的水草,鉆出水面一人多高。竹筏在水面上時隱時現,追兵死死盯著他們的位置,以防他們趁隙逃脫。待竹伐甫一現身,又是一逢箭雨射過去,只見慶忌哎呀一聲,便翻身跌落水中。

  越軍旅帥心頭一緊:“射中了么?”他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抓著弓箭死死盯著筏子,只見施老大棄了竹篙,趴在竹面上手忙腳亂地把慶忌又拖了上來。看來慶忌已經中箭。奄奄一息地躺在筏面上,施老大俯著身與他說了幾句什么,又忙不迭抄起竹篙向前劃去。

  “繼續放箭。放箭,射死他們!”越軍旅帥狂叫。能抓到活的慶忌固然更好,可是慶忌威名遠揚,此刻雖虎落平陽,盛名之下,這些人對他仍是十分戒懼,只要能抓個死慶忌,對他們來說,已是天大之功。

  “快到了吧?”慶忌身懸水中。抓著竹筏,只露出一個頭來,借著竹筏中間的竹椅和雜什遮擋著身子悄聲問道。由于他的視線過低,無法看清遠方動靜。

  施老大低聲道:“快了,到了三陸口,小人不做停留,載著假人迅速穿過去,引他們使船來追。小光…”

  “嗯!爹爹放心”,小光假裝恐懼地瑟縮在竹椅旁。已悄悄用麻繩綁好了袖筒褲腿,施老大雖聽慶忌說了女兒水性如何高明,仍是半信半疑。把這樣重大的事情交給年幼地女兒去做,施老大著實不安,可他此刻卻也別無他計,只是點了點頭,又輕輕嘆了口氣。

  又是一箭射來,小光“哇”地一聲慘叫,身子一歪。“卟嗵”一聲跌落水中。

  “女兒!”施老大悲呼一聲。岸上越軍旅帥狂笑道:“船家,快快送他過來。否則,你們父女今日盡要喪命于此!莫要一味糊涂。”

  施老大揚聲喊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雖貧賤小民,休想我背信棄義!”說著使勁又是一篙,回頭向貼著筏面的慶忌和小光使個眼色。

  小光會意,點一點頭,貼著慶忌耳朵道:“大王莫怕,小光拖你從水底離開,放松了身子莫要掙扎,先深吸口氣。”

  慶忌在太湖水師練兵時,練的多是舟面船面的功夫,雖說水性不錯,卻并不精于捕魚捉蝦才用的潛泳功夫,但他見過小光游魚般的好水性,對她倒是十足信任,立即依言深吸一口氣,小光身形一縮,地雙足抵住了筏子側面,一手拉住他的手臂,悄聲道:“放手!”

  然后雙足使勁一蹬,身形潛入水中,松開竹筏的慶忌被她帶著,潛入了水面之下。

  倉促間潛入水中,慶忌立即感到一陣壓迫感,他使勁閉著眼睛,放松了身體任由小光拖著向前潛行,只是片刻地功夫,在他感覺卻似有十分鐘那么久,慶忌胸口憋得幾乎要炸裂開來,腰腹間的刺痛越來越難以忍耐,只想喘息,卻還得強行忍著。

  忽然,他感到小光拉著他的手向上提了提,慶忌立即一壓水,頭顱上仰,“嘩”地一聲鉆出了水面,他立即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新鮮空氣。身旁是一叢水草,右前方已經看到碼頭和碼頭后的柵欄、房屋,有些人正在碼頭上忙碌。左側,施老大正劃著竹伐使勁向前劃行,左岸上的越軍士兵大呼小叫,有的正四處張羅船只,征用泊在岸邊地小船,嘈雜的聲音吸引了碼頭上人們的注意,聽到聲音地人都抻長了脖子向對面看,

  許多人正向碼頭上聚集。

  施老大不敢回望一眼,生怕有人注意到慶忌和女兒地舉動,同時也擔心會有人認出他的身份,他壓低了竹笠,只是劃著竹筏向前疾行,駛向三條河流中間那一條。

  “大王,從這兒上碼頭,一定會被人看到。你看那兒,是一排倉庫地后面,臨水只有一道柵欄。很少有大人去的,我和小伙伴躲貓貓的時候,就在那里藏身過。我們從這兒到那里,中途絕不可再在水面上露頭,你可要忍住了。”

  小光抹了把臉上的河水,兩只小腳丫在水下劃著圈圈踩水。認真地向慶忌解說著,她看慶忌憋得臉龐發紅,知道他不太懂得水中憋氣換氣的方法,又簡單地向他解釋了一番,然后把手一招,說道:“來!”

  說完一頭扎進水中,慶忌隨之隱沒了身子,小光牽起他的手,奮力擺動雙腿和一條手臂。使勁劃了起來,慶忌定下神來,也盡力游動。隨著她潛行。

  行了片刻,慶忌悄悄張開眼睛,河水澄澈,小光姑娘嬌小地身子就在身側努力地游動著,她地長發飄散,像水草似的在水中搖曳。不時的,她還扭頭看看自己狀況,瞧見他張開了眼睛,小姑娘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嘴角冒著細微的氣炮,她抬起手來向前指了指,示意距離已經不太遠了,然后扭過頭繼續向前游動。

  漸漸的,慶忌地氣兒不夠用了,胸口憋悶的感覺一上來,便像是要爆炸了似地,使他好想不顧一切浮上水面吸一口氣。可是此刻距碼頭已經近了,一旦露頭。難免被人發現,他們潛在丈深的水底,若是有人著意地盯著水面瞧,都難免要影影綽綽的瞧出些身影,哪兒能夠浮上去。

  慶忌竭力忍耐著,胸口憋悶的感覺越來越強,他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張口呼吸,哪怕吸進來的是一口致命的河水。

  小光感覺到慶忌抓著她地大手力氣越來越大,已經握得她的手掌發痛。她驚訝地扭頭望來。只見慶忌圓睜二目,身體擺動地幅度越來越弱。幾乎已無力游動了。

  小光焦急地做了幾個手勢,慶忌已沒有精力分析它地含意,他急促地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胸口,忽然張嘴吐盡了口中余氣,一串氣泡咕嚕嚕冒起,這口氣兒吐盡,他就要不由自主地吸上一口河水,如果不是浮上水面換氣,就要溺死于水中了。

  小光見狀大急,她不急細想,雙足一蹬,縱身過來,忽然攬住了慶忌的脖子,將她小巧地嘴巴堵住了慶忌的嘴。因為怕他溺水,還用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一口氣渡入慶忌口中,慶忌驚愕地瞪大眼睛,兩雙眼睛離得好近,看著慶忌頭暈目眩,眼前除了那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那張臉蛋離開了,小光向他急急地打個手勢,牽起他的手,扭頭向前,竭力擺蕩著腰臀雙腿向前游動,慶忌原還以為她會羞不可抑,但是看到她純真無邪的眼神不禁暗暗慚愧,連忙配合跟上。

  慶忌的肺活量原本不低,有小光幫他渡了口氣,勉強撐到了那倉庫后面。“嘩”地一聲,兩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大王,從這兒上去,就能繞到碼頭外面,可你怎么…”

  “放心吧,剩下地,就是我的事了,你怎么辦?”

  “我還從水上走呀,華伯伯家的后窗就在河道水面上,我從后窗翻進去,不會有人發現。”

  “嗯!小光,等我回到吳國,一定會派人來接你全家過去,我會好好報答你一家人對我的恩德。”

  “恐怕…”小光垂下眼簾:“我家回頭也要搬走,大王…大叔,你…會不會忘記我們呀?”

  “不會,永遠不會。”

  小光一笑,輕輕推了他一把:“不說了,你快走吧,我也走了,大叔啊,記得我的名字,我叫…施夷光小光說完,倒身一縱,像一條小魚兒似的倒身躍入水中,再出現時,已在五六丈開外,探出水面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再度潛入水中。

  “施…夷光…”慶忌一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當小光第二次從水面上冒出頭來時,他突然醒過神兒來,他在心里狂叫:“夷光啊,如果我死了,你千萬不要搬家去一個叫苧蘿村的地方,將來如果有個叫范蠡的人去民間選美,你千萬不要跟他走,千萬不要答應去吳國…千萬…”

  可惜,千言萬語,此時卻無法說出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光再次出現在水面上,向他遙遙招一招手,便再度潛入水中不見了。

  “施夷光…”,

  慶忌又發了陣呆,這才醒悟到此時自身情況危急,施夷光被送到吳國,應該還是七八年之后的事,至于勾踐“飛鳥盡,良弓藏”,滅吳之后將西施沉江而死地事還在二十多年之后。只要自己不死,這些事就不會再發生,只得收聲上岸,趁著碼頭上的人全都擁往河岸去看越軍追殺一葉竹筏,碼頭內幾無行人的機會悄悄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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