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天機令,使得整個天下沸沸揚揚。
這是既上一次百家諸子挑戰北洛陸平安之后的第二次盛會,盛會的中心依舊是北洛城。
陸長空沒有穿鐵甲,他穿著一身便服,披著厚氅,佇立在城樓上。
羅岳挎刀站在他的身后。
城樓上,還有一排的北洛龍血軍,佇立城頭,俯瞰著北洛城外的蒼茫大地,漫天飄雪。
每一位龍血軍都散發著極強的氣息,不僅僅有靈氣,更有龍血丹所賦予的龍血之氣。
這是一支真正的精銳,足以成為王牌的軍隊。
哪怕是對上南郡南府軍,西郡項家軍,帝京黑龍衛都絲毫不遜色的一支軍隊。
北洛城外的遼闊平原。
白雪皚皚,大地都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平原上偶爾冒頭的老樹,也只剩光禿禿的枝杈,堆疊著厚重積雪。
在馬蹄聲所引起的震動中,老樹上的積雪被震落,揚灑了滿地。
北洛城下。
被積雪覆蓋的官道上,有人影綽綽。
這些是來自各地的修行人。
幾日前的天地異變,造就了一批修行人,雖然僅僅只是初入氣丹,沒有得到修行法,但是…
卻也已經可以稱的上修行人。
這些人得知陸番要講道修行,心動不已,紛紛從各地趕赴而來。
有的是世家公子,帶著仆人,仆人挑著擔,浩浩蕩蕩。
他們在路上遇到的同為世家公子的修行人,還會互相拱手道個好,爾后結伴而行,前來北洛。
也有江湖武人,不過這一次來的是真正的江湖武人。
跟上一次來的江湖潑皮可完全不同。
讓人意外的是,這些前來的修行人中,居然還有一些寒門子弟。
他們在天地異變中捕獲到了靈氣,聽聞北洛陸少主講修行道,便紛紛結伴而來。
他們穿著縫補的衣裳,背著行囊,沒有馬匹為伴,大冬日的,耷拉著草鞋,深一步,淺一步,帶著堅毅,往北洛城苦行。
各色修行人齊聚北洛。
許多人遠遠的看到巍峨的北洛,看著宛若迷蒙在巨大靈氣中的北洛城,都仿佛看到了仙境。
眾人皆是驚嘆不已,更有一些酸儒生,忍不住吟詩好幾首。
當然。
當這些人來到了北洛城門下的時候,就不敢放肆了。
北洛城不是一座可以放肆的城池,當初那一場江湖潑皮被屠殺的震撼事情,早已經傳遍天下。
天下人在拍手叫好的同時,也是身心俱顫。
越發覺得北洛城神秘而強大。
許多修行人都看到了城樓上的陸長空,以及龍血軍。
濃郁的氣血以及磅礴的靈壓,讓底下的修行人,連踏入城門中的力氣都要咬著牙才能使出。
兩位龍血軍負責盤查。
沒有人敢抗拒,因為有抗拒盤查的江湖人,抵抗掙扎了一番,便被龍血軍抽刀鎮壓,押入了北洛城的地牢。
修行人軍隊!
這是世人第一次見到修行人軍隊。
入了北洛城,則是更加的喧囂。
濃郁的靈氣,讓不少人震駭的仿佛置身與仙境。
許多世家子弟甚至都不想離去了,他們一擲千金,打算在北洛城中買個居所。
然而…
卻是被告知,北洛城中的房子和地都是不賣的。
眾人紛紛來到了北洛湖。
湖的深處便是白玉京。
許多人慕名而來,立于湖畔。
看著那在濃厚靈氣中若隱若現的島嶼樓閣,驚嘆萬分。
城樓上。
陸長空瞇起了眼,他看向了遠處。
那兒…
有鐵騎轟鳴而來,陸長空瞇起了眼,眼底閃過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精芒。
皇帝親衛,黑龍十三甲…
鐵騎踐踏,揚起滿地白雪,震的白雪,顆粒分明。
馬匹嘶鳴聲響徹。
為首者,是一位身披黑色輕甲的身影。
氣息很強,大概有氣丹境巔峰左右的修為,他沒有下馬,而是繼續端坐馬匹之上。
在他的身后,還有黑甲鐵騎十來位,不過,他們的輕甲與為首者的輕甲制式不同。
為首者乃是皇帝的親衛,黑龍十三甲中的一位。
而剩下的就是普通的黑龍衛。
拉扯著韁繩,為首者瞇眼,城樓下的許多行人都是被嚇到了。
畢竟,這些黑龍衛氣勢兇戾,帶著鐵血般的殺伐,最重要的是,這些黑龍衛身上所帶來的靈氣壓迫,讓實力低微的修行人,心神顫栗。
“讓開!”
“黑龍衛出行,閑雜人退避!”
兩位黑龍衛翻身下馬。
往兩側開道。
那些站在城樓下的從各地趕赴而來的修行人,頓時被推搡開來。
幾位穿著草鞋的寒門子弟更是被毫不客氣的黑龍衛阻隔到了官道側方,有一位寒門子弟跌落在地,從雪地中翻身而起,敢怒不敢言。
為首的黑龍衛小統領則是策馬徐徐而行。
來到了城樓之下。
陸長空一身儒衫,身后跟著羅岳,來到了城樓下。
數位龍血軍也挎刀而立。
“在下黑龍十三甲,第十三甲,劉滔,見過陸城主。”
為首者,看到了陸長空,在馬背上微微拱手。
陸長空微微蹙眉。
而他身后的羅岳則是瞇起了眼,盯著那黑甲統領。
“來了北洛城,還不速速下馬?”
羅岳開口喝道。
劉滔身后的黑龍衛一陣猶豫,倒皆是下馬,而為首的劉滔卻是沒有。
劉滔朝著陸長空拱了拱手,笑道:“陸城主,在下奉天子之命,特來記述陸少主所講述的修行之道,除非陸少主親臨,否則…在下便不下馬了。”
話語落下。
城樓前,頓時變得寂靜了下來。
爾后,氣氛陡然變得肅殺,漫天的風雪似乎都變成了鋼刀在席卷似的。
周圍趕赴北洛的修行人,皆是不由交頭接耳。
那些被擠搡出去的寒門子弟則是怒目而視。
陸長空沒有說什么。
羅岳倒是須發皆張,腰間的刀刃直接化作白芒抽出。
“你個狗東西,說什么?!”
羅岳震怒。
劉滔的話語,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和態度,這狗玩意算什么東西,也敢對陸長空,北洛城城主無禮?
劉滔瞇起了眼。
身后的黑龍衛聽了羅岳的話,紛紛抽刀。
氣氛一下子變得肅殺和凝滯。
羅岳身后的龍血軍也是毫不客氣的抽出了武器,雙方對峙,氣息碰撞在一起,居然將漫天的風雪都給沖散。
劉滔一身黑甲,面色冷厲。
他作為天子親衛,黑龍十三甲之一,得到皇帝恩寵,得黑龍傳道,悟得殺招,實力大增,從競爭激烈的黑龍衛中脫穎而出,躋身十三甲,在帝京之中,名氣大震,任何一位大官遇到他都得敬畏三分。
死在他手中的大官大臣都不在少數。
因而,劉滔很膨脹,他知道北洛城很強,畢竟,北洛城中有天下第一修行人勢力,白玉京。
但是得到黑龍傳道的劉滔,覺得自身的實力同樣很強,除非是白玉京門徒出手,否則在北洛城中可以橫著走。
況且,他代表了宇文秀的意志,代表的是天子出行,何須下馬?
陸長空笑了。
“久聞陛下的黑龍十三甲在帝京中猶如魔剎,殺人如麻,在帝京中人人懼之,如今一見,倒是…名不虛傳啊。”
陸長空道。
劉滔瞇起了眼。
“既然陸城主也認可,那便讓我等入城吧。”
劉滔道。
陸長空臉上的笑容,逐漸的斂去和消失:“不過,帝京是帝京,北洛是北洛…”
“就算是陛下親臨,見了我,也需要下馬…你區區一個親衛,誰給你的膽氣和底氣?”
“你再坐在馬背上試試…”
陸長空道。
話語落下,北洛城間的肅殺之氣,越發的濃郁。
每一位龍血軍,目光皆爆閃著殺意。
劉滔緩緩揚起了腦袋,他盯著陸長空。
身上的黑色輕甲,微微抖動起來,氣丹中的靈氣流轉,仿佛如黑龍一般發出低吟。
“陸長空…”
噗嗤!
忽然。
劉滔話語剛剛說出來。
他的面色便陡然大變,因為一股無上的可怕威壓陡然降臨,讓他體內流轉的靈氣瞬間凝滯,連調動都無法調動。
“我爹的名字,也是你這阿貓阿狗隨便叫的?”
淡淡的聲音響徹。
縈繞在城頭之間。
恐怖的壓力,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陡然壓迫而下。
使得劉滔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中迸出似的。
他驚恐,他絕望。
這股壓力…比面對陛下的黑龍還要可怕的多。
爾后…
一道銀芒猶如劃過天際的流星。
瞬間乍現,在城門前繞了一圈,在眾人都沒有恍惚過來的時候,便消失不見。
仿佛…
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幻覺似的。
端坐在馬背上的劉滔,脖頸處卻是迸射出了鮮血。
他的表情猶帶著驚愕和惶恐。
整顆腦袋在銀芒消失后,后知后覺的崩飛而起。
著輕甲的尸體,從馬背上翻落而下。
羅岳抽刀的動作不由一滯。
陸長空也是看著劉滔的尸體一陣愕然。
剛剛那是…陸番的聲音?
“哈哈哈…敢瞧不上北洛城主。”
“我家少主那護短的臭脾氣,殺你都不帶提醒的!”
羅岳頓時大笑了起來。
陸長空也是輕笑,回首望向了北洛湖心島方向,自家兒子果然還是護著他這爹的。
“剩下的人,押解地牢。”
“傳令給陛下,就說黑龍親衛劉滔,以下犯上,已經被斬殺,至于剩余的黑龍衛,在講道修行盛會結束后,自會遣返回帝京。”
陸長空負著手,對著身邊的一位侍衛道。
侍衛眼睛咕嚕一轉,領命而去。
羅岳大手一揮,命令身后的龍血軍出手,指了指黑龍衛冷笑道:“全部都給我綁了!”
門前喧囂噶然而止。
本以為會是一場重大的沖突和風波。
沒有想到…居然會這般快速的結束。
那劉滔,眾人都以為會很強,畢竟是皇帝的親衛…
沒想到,三秒不到涼了。
怎也一個慘字了得。
聽說是陸少主出手了,果然…
北洛陸少主,這臭脾氣跟傳聞中…一模一樣。
一時間,這些來自各地的修行人便越發的不敢放肆了。
北洛,湖心島。
白玉京樓閣二層。
陸番倚欄聽雪,漫天飛雪,賞心悅目。
凝昭在雪中煮著溫熱的青梅酒,青絲垂落,動作溫婉。
一抹銀芒從遠處爆掠而來,到了陸番身邊便驟然停止,徐徐的落下,扎入了輪椅之中。
殺死一個劉滔,對于陸番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陸番是一個護短的人。
聶雙被西戎王一拳打傷,陸番都會把西戎王活活拍死,更別說陸長空被劉滔藐視了。
不過,這劉滔身上的氣息,倒是給陸番帶來了一些意外。
“黑龍的氣息…”
陸番眉宇一挑,手指在輪椅護手上輕點。
有一段時間沒有關注黑龍了,不過,從這劉滔的氣息來看,這小東西的路…似乎越走越窄了。
沒有再理會這些事情。
三日時間已到,答應給眾人解釋一下天地異變的事情也該說一說。
順便,也該引領一下未來修行人江湖的發展方式。
爭取在成為中武世界前,實現修行人的百家爭鳴。
東陽郡。
守城城樓之上。
太守楊木鎧甲殘破,渾身染血,他爬上了城墻,開始作戰指揮。
守城之戰,很艱難。
主要是因為這些東夷人中存在一些詭異的,悍不畏死的存在。
他們徒手攀爬城墻,哪怕被刀劍砍中,被巨石壓中,甚至被砸歪了腦袋,都不會退卻,一直往上爬,這種不怕死的存在,給守城增加了巨大的難度。
“國師,您先退回城內吧。”
“此地太危險了。”
東陽郡太守楊木對孔修道。
莫天語臉色經歷了最初的煞白之后,也變得有幾分赤紅和猙獰血性。
這些守城士卒悍不畏死的行為,徹底的激起了莫天語心底的血性。
他甚至想要抽出長劍,沖入敵陣中殺敵。
不過,想到夫子還在,莫天語忍住了心中的情緒,對國師道:“夫子,我們先離開此地,城內會安全些。”
然而,國師孔修卻是擺了擺手。
仍舊望向了遠處佇立在小船上的優雅魁梧身影。
他拒絕了東陽郡太守楊木和莫天語的建議,這讓兩人面色大變。
楊木蹙眉:“國師…請離開城樓,我不能讓你出任何的事情。”
國師乃一代大儒,若是在東陽郡出事,他楊木難辭其咎。
莫天語的心,早已經亂了方向。
他想到了臨行前的卦象,給夫子和書閣算的卦是大吉…
大吉…個屁啊!
莫天語額頭上冷汗都快流淌下來了。
“為何要退?”
“這些保家衛國的士卒的命難道不珍貴么?”
國師孔修佝僂著背,徐徐道。
“他們或許有倚門盼望著他們平安凱旋的老父母,有期待他們歸去的賢惠妻子,也有等待他們回去陪伴成長的幼小兒女…他們是很多人的希望,他們的命…難道不會比老夫的命珍貴?”
“老夫有什么資格退?”
夫子平靜道。
平靜的話語,卻是鏗鏘而有力。
楊木心神一震,手都在抖。
而莫天語的臉色瞬間慘白。
在他眼中,原本老邁而佝僂的夫子,仿佛在這一刻,挺直了腰桿,死氣和暮氣一掃而空,恢復了曾經年輕時,一人走訪百家的絕代風華。
轟隆隆!
不知何時,守城的上空,有無形的氣在匯聚,隱隱約約之間,仿佛形成了濃云狀。
夫子一笑。
整個人燦爛而奪目。
“呂洞玄那幾個老東西,以為他們才是百家時代最后的風華,卻忘了年輕時候被老夫我一人一個榔頭敲的狼狽。”
“老夫年輕時便蓋壓他們,如今…百家時代的最后風華,豈能少了老夫!”
夫子負手,身上的儒衫在這一刻獵獵作響。
他大笑之聲響徹城樓之上。
一步邁出。
單薄的身軀之上,仿佛爆發出了磅礴的氣勢。
張開口,須發皆張。
宛若口若懸河,恰似舌綻蓮花。
磅礴浩然氣匯聚于頂。
下一刻…
東陽郡守城的所有人,只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沐浴在了暖洋洋的力量中,他們的心中有戰鼓擂響,有號角吹拂。
仿佛有一股力量,支撐著他們,成為他們背后的支柱。
給了他們希望,給了他們豪氣萬丈!
咚咚咚!
所有人變得戰意十足,面對東夷不死人的怯意,面對瘋狂大軍的懼意,都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城樓上,赤膊擂鼓的士兵,發出大聲吼,沐浴浩然氣,擂鼓沉重錘,兩錘同錘,錘到面紅耳赤,錘到鼓聲如雷!
仿佛表達了擂鼓人的心境…
敵不破,不還家!
楊木渾身血液沸騰,他死死的盯著國師,他的身軀在顫抖,臉皮子在抖動。
作為東陽郡太守,他豈會是傻子,他傳到帝京中的消息,沒有任何的訊息傳回,他便明白了帝京中皇帝的想法。
欲要以蠻夷之力來削弱各郡實力。
本來楊木都有些萬念俱灰了,可是,夫子出京,向東而來,楊木還是懷揣著希望。
而如今,沐浴浩然氣下的他,看著單薄的夫子,不退半步的夫子,他心中有什么好萬念俱灰?
愿為腰下劍,只為斬東夷!
他揚起手中劍,喊出了一聲嘶吼。
“殺!!!”
莫天語目光怔然。
手中捏著的算卦的銅寶跌落在了城樓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眼眸中,只有浩然正氣聚于頂的夫子。
這一刻…
夫子,守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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