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駿馬馳騁在北洛城外的平原,李三歲穿著道袍,衣袍飄飄。
那一夜,她察覺到了古怪,謝運靈居然又悄無聲息的下了山,一路上,她快馬加鞭的追逐,居然都追不上。
若不是在半路上她得到了消息,謝運靈在北洛城中出現,她可能還真的找不到謝運靈的蹤跡。
“吁。”
拉扯韁繩,馬匹馬蹄輕踏。
李三歲在北洛城門下停了下來,她沒有策馬而入,而是翻身下馬,牽著馬匹入城。
羅成著鎧甲,腰間挎刀,攔住了李三歲。
“道宗第李莫愁。”
“在下北洛城統領,羅成。”
羅成剛剛從龍門歷練中歸來,如今渾身氣血翻騰,氣丹中靈氣涌動,整個人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
李三歲一怔。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強調她是李莫愁。
她也作揖回禮,掃了一眼羅成,羅成居然給她一股壓迫感。
“你是來尋找謝前輩的吧?”
羅成道。
李三歲眼睛一亮,微微頷首。
“前日尊上連夜離開了山門,不知出了何事,追尋出來,卻沒有想到追丟了。”
李三歲道。
羅成笑了笑,倒也沒有解釋謝運靈被附體刺殺陸番的事情。
他帶著李三歲往湖心島而去。
這是李三歲第一次入北洛城,第一次來到湖心島。
對于她的心神而言,是巨大的沖擊和震撼。
那濃郁到遠超龍門秘境的靈氣,那島嶼上努力修行的強者,都給了她一些沖擊。
李三歲一眼就看到了謝運靈。
因為謝運靈盤坐在島嶼的岸上,觀望著湖面,一動不動,仿佛入定了似的。
李三歲好奇的打量著島嶼上的一切。
她下意識的抬頭,往樓閣上看去。
莫名的卻是有一個可怕的壓迫感從內心中生出。
“三歲,你來了。”
謝運靈從感悟中睜開了眼,看到了李三歲,臉上神色微微復雜。
“尊上我被邪物纏身,多虧公子救助,不過魂魄受創,需要在島上靜養,你無需擔憂。”
“你回天蕩山道閣,繼任閣主之位吧。”
謝運靈道。
他的兩鬢泛白,看著李三歲,笑了笑。
李三歲面色大變,謝運靈這是…要將道閣閣主之位傳給她?
李三歲張嘴想要說些什么。
然而,謝運靈根本不等她開口,便擺了擺手。
“靈氣復蘇,帶來了機遇也帶來了危機,道閣肩上的責任很重,三歲啊,你回道閣之后,封閉山門,不收門徒,靜心培養修行弟子…”
“昨日觀公子布陣,窺伺分毫,有所體悟,創下陣法,此陣名為‘封魔陣’,你帶回道閣,好好研究,讓得靈氣的弟子們,一起學著布局,將來定會有用。”
謝運靈取出了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的寫著他的感悟。
李三歲接過,只是看了一眼,便徹底的陷入了陣法的玄奧中。
她是研究道法的,陣法也是道法的一脈,謝運靈所畫的陣法與之前的水平完全是天壤之別。
這是觀北洛陸少主布陣而所得的感悟?
“去吧。”
謝運靈擺了擺手。
“無需擔心我,待魂魄之傷恢復,自會回天蕩山。”
李三歲沒有再堅持,后撤了一步,朝著謝運靈作揖。
她感受到了謝運靈的堅決之意。
因而,她沒有猶豫,回身便上了木船。
回首,望著籠罩在朦朧靈氣中的仙島一般的湖心島,李三歲深深吸氣。
她驚鴻一瞥,卻見那白玉京樓閣之上,有一少年,白衣勝雪,猶如謫仙,似是朝著她微笑頷首。
上了岸。
羅成親自送李三歲出了城門。
李三歲將謝運靈所給的陣圖放好,便翻身上馬,策馬揚塵離去。
羅成佇立在城門前,挎著刀,看著李三歲消失的背影,轉身飛速登上了城樓,佇立女墻,望著那在平原上拉扯的越來越遠的身影,直至對方連馬匹踏起的煙塵都消失不見。
湖心島上。
陸番手指在輪椅上輕輕碰觸。
如今八大龍門秘境也分別開啟完畢,而五凰大陸也進入到升級考核的關鍵時刻。
陸番沒有再選擇構建秘境。
根據那位面之主所說過的話語來看。
一個世界,修行人存在瓶頸。
低武世界的極致,大概巔峰也就淬煉完五臟的體藏境,連屬性靈氣可能都未必能夠衍生而出。
難怪陸番在通過傳道臺創建中心宮殿上古煉氣士的時候,無法讓其達到衍生出屬性靈氣的層次。
原來是世界的力量瓶頸已經達到了。
除非讓五凰大陸升級成為中武世界,否則,除了陸番,無人能夠打破境界壁壘,參透屬性靈氣。
陸番手指在護手上輕點。
“的確,境界提升的有些快,該好好琢磨一下戰斗方式了。”
“有時候境界的快速提升并不是好事,失去了對招式的精雕細琢。”
陸番沉吟。
許久后。
于樓閣上,將視線投放到了龍門中。
那里面的戰斗,磨了一日一夜,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龍門秘境,中心宮殿。
霸王第十八次被擊飛,吸引仇恨,他是專業的。
凝昭和李三思在喘氣不斷,一日一夜的戰斗,他們體力和氣丹中的靈氣消耗巨大。
雖然踏入體藏境,靈氣恢復速度增快了許多,可是,這種不停歇的戰斗,依舊讓他們感覺到疲憊。
幸好凝昭從倪玉那兒取了不少聚氣丹,有了聚氣丹的續航,他們才能堅持到現在還不落敗。
這尊淬煉了五臟的體藏境,哪怕經歷了上古歲月,依舊強的可怕。
“他還有心臟的靈氣旋渦未破…破之,便有機會斬殺!”
聶長卿在遠處開口道。
他手中的殺豬刀在高速旋轉,震動之間,讓空氣都發生了震顫。
這是他精氣神凝聚之后,所能施展出的最強一刀。
李三思和凝昭冷酷出擊。
木劍和蟬翼劍抵在了上古體藏境的心臟處的旋渦。
居然發出了精鐵碰撞般的鏗鏘聲。
不過,當李三思的木劍崩碎,這靈氣旋渦也徹底的炸裂崩散在了空氣中。
聶長卿眼眸一亮。
猛地擺手,由下往上。
殺豬刀外,靈氣凝聚的刀身,猛地從下往上斬起。
這匯聚了聶長卿全部精氣神的一刀,幾乎要將空氣都斬爆似的。
失去了五臟靈氣旋渦的護佑,聶長卿這一刀直接沒過了這位上古體藏境的肉身。
濃郁的黑色靈氣不斷從這位體藏境強者的肉身中噴涌而出,四散在中心宮殿之內,整個宮殿都開始劇烈的顫動。
長廊的壁畫開始龜裂,有猙獰的裂紋浮現而出。
聶長卿收起殺豬刀,挎于腰間,臉上神色凝重。
因為那上古體藏境強者背后所牽扯的鎖鏈開始不斷的顫動。
白玉京樓閣上。
陸番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挑起。
“終于是磨死了。”
雖然凝昭和聶長卿等人不過是初入體藏,但是四人聯手,還磨了一天一夜,說明他們的戰斗技巧已經有些無法適應體藏境這層次的力量。
陸番抬起手,在棋盒中夾起了一顆棋子。
子落棋盤。
清脆的聲音縈繞天地間。
一股靈氣波,從龍門外匯聚,飛速的涌入了龍門之內。
中心宮殿內的長廊。
壁畫開始崩碎,聶長卿等人流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他們嗅到了死亡的危機。
本以為殺掉了這上古體藏境,可以得到仙緣。
現在看來,并不是如此。
轟轟轟!
壁畫徹底崩碎,其上的畫面仿佛活過來似的。
幾人的心神都被壁畫給吸引,遁入了其中。
眼前的畫面在不斷的變化。
他們的耳畔傳來了恢弘的喊殺聲,震天動地。
這是一幅壯麗而慘烈的畫面。
霸王拎著長斧,佇立在這片天地之間,看著那驚天動地的戰斗,瞳孔縮成了綠豆般大小。
天地成血色。
天穹仿佛都被斬出了一道巨大的缺口,缺口外,有可怕的生靈不斷飛馳而入。
而在天穹下。
是一座座恢弘壯麗的仙宮,有直入云霄的寶塔,有雕欄玉徹的宮殿,仙氣縈繞之間,喊殺聲震天。
一位位氣丹境修行人,一位位體藏境的修行人。
沖入云霄,與那裂縫中涌入的強者戰斗。
這是一場未曾被記載過的戰斗。
戰斗很慘烈,結果卻更是慘烈。
仙宮倒塌,寶塔崩毀,山河社稷毀于一旦,有連滔天大雨都熄滅不了的火焰焚燒著大地。
有氣息強橫到可以牽動風云的強者,與裂縫中的可怕生靈戰斗。
身隕,天空都在飄血。
霸王、聶長卿、李三思、凝昭等人觀望著這畫面,仿佛感同身受。
待到畫面消失。
他們摸了摸臉,不知道何時,臉上浮現出了溫熱的淚水。
鎖鏈開始顫動。
在那長廊之后,有一道道凄厲尖叫的黑影飛速沖出。
從四面八方不斷的飛遁。
霸王等人紛紛凝氣以待,可是這些凄厲的黑影看似有形,實若無形。
他們穿過了霸王等人的身軀,飛馳出了長廊,很快便消失不見,帶著一種解脫似的歡呼,要分散在天地之間。
然而。
聶長卿等人忽然心頭一震。
紛紛抬起頭,看向了龍門之外。
卻見,一只靈氣所凝聚的大手掌,在天穹中浮現,猛地一攥。
無數的黑影在這一掌之下,帶著驚慌失措和無可抵御的哭嚎,崩碎成了萬千黑影,但也有許多弱小的黑影,趁亂逃脫,宛若游魚,消失在天地間。
“是…是公子!”
凝昭認出了那遮天大手掌的氣息,不由道。
“我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公子親自出手?!”
聶長卿臉上帶著一縷未散的驚魂未定。
“收了戰利品,就出來吧。”
陸番淡淡的聲音響徹在聶長卿和凝昭等人的耳畔。
眾人回過神,望向了長廊之后。
他們吞了吞唾沫,紛紛往里面走去。
不過,聶長卿在走過那上古體藏境的尸骸的時候,卻發現其尸骸上漂浮著幾塊水晶般的寶石,晶瑩剔透。
“這是…”
聶長卿心神一動,想起陸番曾經跟他們說過的,秘境中的主宰身上存在寶物,唯有最后一刀殺死主宰的,方能拾取這些寶物。
霸王和李三思嘗試著拾取,卻發現這些寶石宛若影子一般,他們的手掌直接從其上穿過。
凝昭也是如此。
聶長卿彎腰拾取,有握住了實物的感覺。
“這是…公子曾說過的靈石?!”
聶長卿深吸一口氣,道。
靈石,可以用于輔助修行,里面蘊含純正靈氣,能夠被直接吸收。
聶長卿握著一枚珍貴的靈石,將其收入了囊中。
霸王和李三思雖然眼紅,可是他們拿不到,也沒有辦法。
幾人穿過了長廊,入了長廊后的石室。
這石室無比的巨大,說是石室,稱之為石窟更適合,石窟壁上挖掘出密密麻麻上萬個小石窟,每一個石窟中都盤坐著一具枯骨。
枯骨上牽扯一根鎖鏈,交織在石窟長廊中的那道上古體藏境強者的尸體。
“那些黑影不會是…”
李三思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
這么多的尸骸,又聯想到之前沖出洞窟的無數黑影。
李三思等人心中不由有些沉重。
除了這些尸骸,在石窟的正中央有一座石臺,石臺上擺放著四塊玉牌和散落的數十塊蒙塵的靈石。
這就是他們的戰利品了。
四人對視一眼,沒有一點尋到仙緣和瓜分戰利品的喜悅。
各自取了一塊玉簡,分了靈石,便紛紛心事重重的撤出了石窟。
石窟內的情況,再聯想到之前發生的身臨其境般的畫面。
他們似乎明白,他們在無意間了解到了讓人沉重的上古秘辛。
霸王離開了中心宮殿,這一戰,他仍舊沒有突破到體藏,他的心中憋了一股不甘心的氣。
李三思也退出了龍門,回到了道宗。
月華清冷。
聶長卿和凝昭心事重重,他們身心疲憊走出龍門,可是卻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了白玉京樓閣二層。
樓閣二層,謝運靈安靜的盤坐一隅。
楠木桌上在燒著青梅酒。
“公子。”
凝昭和聶長卿躬身,他們沒有理會謝運靈。
清冷的月華照耀下,帶著幾分森冷。
陸番披著月華端坐在千刃椅上。
憑欄處,正對著蕩漾著月華的北洛湖,背對著他們。
聶長卿和凝昭看著這背影,陡然感覺到一股讓他們喘不過氣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