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在飄,冷風簌簌的吹拂。
但是,屋內人卻涌動起了難以平息的熱血。
澹臺玄的話語,讓墨北客和墨矩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這土地要這皇帝有何用?
欲立新朝,國號…大玄!
澹臺玄這是準備自立為王,討伐大周啊!
墨北客的厚重眼袋在微微的抖,他等這句話很久了,原本,他寄希望于西郡霸王,認為最有可能自立為王的,應該是西郡霸王。
只不過,沒有想到,現在…居然是澹臺玄最早踏出了這一步。
踏出這一步,需要很大的魄力,畢竟,原本的澹臺玄是臣,而大周朝宇文秀是君。
君臣之間,存在難以逾越的溝壑。
哪怕之前大周各地的各郡太守紛紛揭竿而起,但是實際上,敢自立為王的,沒幾個。
“主公,當真做出了這般決定了么?”
墨矩道。
“一旦做出了這個決定,開弓便無回頭箭,賭上的則是北郡所有人的信任和信念。”
澹臺玄明白墨矩所說的話語中的意思。
這幾日,他徹夜難眠,自從做了斬黑龍的噩夢之后,他的心就開始有一種預感。
如今,夫子因為帝京不曾出兵助東陽郡,引起了澹臺玄心中的一團火,再加上江漓被下獄,澹臺玄直接就像是個火藥桶被點燃了。
“吾意已立,半月后,泰嶺問天峰,祭天立國,國號大玄!”
澹臺玄堅定道。
坐在下方的墨北客沒有勸阻,也沒有多說什么。
他只是有些感慨也有些感傷。
孔修本來代表的是大周,而他如今,代表的是大玄。
兩個國家,兩人分別代表,終于能夠進行平等的交鋒了,可惜…
墨北客起身,他鄭重的拂去了身上的塵灰,后撤一步,拱手,躬身。
“見過王上。”
墨矩也沒有猶疑,后撤一步,躬身道:“矩,見過王上。”
澹臺玄坐在位置上,目光如炬。
他起身,攙扶起了墨北客和墨矩,這兩人是他的智囊,對于人才,澹臺玄自當重視。
“巨子,如今大玄初立,你覺得該如何?”
澹臺玄問道。
這話問其他人都不好使,但是問墨北客,卻是算問對人:“泰嶺問天峰,乃是青龍龍門,代表青龍之意志,是祭天立國,昭告天下的好時機。”
“立國之后,王上便可以舉兵準備伐周了。”
“大周無道,伐下大周,為順勢而行,皇朝可立。”
“另外…”
墨北客看著澹臺玄,面色頗為嚴肅。
“王上需派人往北洛城…”
“大玄立國,若是能得白玉京見證,自是極好,不過想來,以陸平安的脾氣,是不可能出城,所以,若能請得白玉京麾下天機閣的呂洞玄來便好。”
澹臺玄聞言,覺得有理。
如今天下,是修行人時代,白玉京作為天下第一修行人勢力,自然得受關注。
況且,陸番如今正好在傳道天下,這時候立國,若是都不跟白玉京表示一下,怕是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好,就依巨子之言。”
墨北客躬身,“老夫這就去寫給呂洞玄的信。”
另一邊,墨矩也躬身:“臣這便去將大玄立國之訊,傳達北郡。”
北洛城。
莫天語一步一步很認真的行走,猶如在丈量著這座城池似的。
周圍都在飄雪,厚重而濃郁的大雪,從天上飄蕩而下,洋洋灑灑。
羅岳得到了陸番的命令,從島上趕赴而來,他看到了莫天語,也看到了莫天語背上的夫子。
羅岳抬手,頓時一位位龍血軍,紛紛佇立肅穆。
他們在前端給莫天語引路,往湖心島而去。
北洛湖畔,一位位修行人睜開了眼,陸番講道修行,對他們而言,是震駭的,他們第一次知道了,原來上古時代居然存在一個輝煌的修行文明。
陸少主說,希望如今的修行時代能夠再現百家爭鳴,唯有如此,才能互相進步。
許多人都覺得很有道理。
遠處。
莫天語行走而來,許多人都是微微發怔。
因為,北洛龍血軍,居然在前端開道。
終于,來到了湖畔。
司馬青衫盤坐著墨舟,蕩來。
陸番的話語響徹在他耳畔的時候,司馬青衫還有些震駭,不過,他倒是沒有太激動,按照陸番的吩咐,來到了岸邊。
他取出了毛筆,以靈氣為墨,在畫卷上再畫一艘墨舟。
甩筆間,墨舟漂浮在了湖面上。
莫天語死灰的眼眸掃了一眼墨舟,便爬了上去,他背著夫子,佇立在墨舟前端。
墨舟行駛,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往湖心島中飄去。
“那是誰?”
“好像是儒教夫子…夫子怎么了?”
“在我們聽陸少主講道的時候,外界到底發生了什么?”
諸多修行人都驚呆了。
特別是一些寒門子弟,夫子創立儒教,給這些寒門子弟不少崛起的機會,而如今,夫子似乎狀態不太對。
當一些人將夫子戰死東陽郡的消息傳過來時。
湖畔的眾人皆是呆若木雞。
北郡、南郡、西郡派遣而來,記錄陸番的講道修行法的人,紛紛撤走,離開了北洛城。
他們要將竹簡中記載的修行法,傳回各郡。
湖畔微風徐徐,濃霧裊裊。
墨舟泛開了湖水,蕩起了層層漣漪。
司馬青衫背著書箱,握著毛筆和畫卷,望著那泛舟而過的莫天語。
莫天語眼眸波動,看了司馬青衫一眼,司馬青衫溫潤一笑,微微頷首。
上了島。
陸長空早已經在等候著。
莫天語沒有讓任何人接過夫子,而是自顧自的來到了白玉京樓閣之下。
他仰頭望著樓閣頂上的陸番。
“陸少主,我愿為夫子在島上求一處沉眠之地,可好?”
莫天語道。
樓閣之上。
陸番的視線落在了莫天語背負的夫子的身上,夫子的臉上掛著笑容,那是一種像是小孩得到了玩具,心滿意足的純粹笑容。
“可。”
陸番道。
莫天語沒有想到,一向不好說話的陸少主,居然會這么輕易的答應他的要求。
“這是我答應過夫子的。”
陸番靠在輪椅上,淡淡道。
莫天語起身,在島上行走,湖心島并不大,他往島后方而去,終于找了一處正對半島桃花和菊花的方向。
陸番講道的內容在廟堂勢力間,沒有引起太大的震動和嘩然。
當然,天鎖和金丹境界的存在,倒是讓世人對大修行人的層次有了個清晰的理解。
而真正嘩然的,卻是整個江湖。
白玉京天機閣將陸番所講的內容大概整理后,附著了一份簡單的聚氣修行法,將這份消息傳開。
因為是文字記載,所以關于上古那一場修行人大戰,描述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至少也讓世人明白了那一場恢弘的戰役。
而簡單的修行法,卻是引起了江湖沸騰,大家爭先恐后的記錄修行法,因為,有了修行法,才能成為真正的修行人。
另外,陸番關于未來修行人江湖的構想,也讓世人所沸騰和向往。
再現一個修行人百家爭鳴的江湖!
多么讓人振奮!
西郡。
東衍江畔。
霸王項少云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竹簡上記錄的是陸番講道的內容。
很多都是霸王所知道的,唯一讓霸王感興趣的…便是體藏境之上的境界,金丹和天鎖。
“天外邪魔的境界有什么好修的,打破天鎖才是我所追求。”
霸王瞇起眼,他抬起手,手指在自己的脊柱上輕輕摩挲。
“體藏,淬煉五臟,天鎖,淬煉九極脊柱…當真是讓人感到深不可測的修行法。”
霸王感嘆。
一入修行深似海,越是了解,便會明白,修行之路…到底有多漫長。
修行到極致,是否可以踏上九天與仙爭鋒?
“陸平安如今是什么境界?天鎖境么?”
想起神秘莫測的陸番,霸王總感覺對方強大的超出他的想象。
他又拿起了天機閣傳訊天下的內容,這份內容就縮略了許多,著重在于基礎修行法的傳播。
“白玉京這是準備…傳道天下?”
“修行人的時代,當真是來臨了。”
就在霸王沉思于白玉京的大手筆的時候。
武將許楚飛速從大帳外行走而來。
“太守!有大事發生!”
許楚來到了霸王的帳前。
“江漓下獄,儒教夫子戰死在東陽郡,天下儒生大怒,帝京發生了儒生之難,近千位儒生被宇文秀的黑龍衛屠殺的干干凈凈…”
許楚趕忙將情報說了出來。
夫子的死,儒生的難,這簡直是儒教的一場浩劫。
在這一場浩劫中,儒教幾乎瀕臨泯滅。
霸王聞言,眼眸也不由一縮。
“大周朝以儒立朝,能夠在風波中屹立,不就是因為一個江漓一個孔修…如今江漓下獄,孔修身死,大周還剩什么?”
“黑龍衛?呵…一群垃圾罷了。”
霸王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充斥著可怕的壓迫力。
夫子之死,他是真的沒有預料到。
但是他敬佩,以凡人之軀鎮壓了一尊類似佛僧那般的強大修行人。
這是何等的存在?
“儒教孔修…”
霸王深吸一口氣。
莫名的,他忽然有種預感,若是孔修沒有對宇文秀失望,不曾離京東行,沒有在東陽郡中身死。
或許,孔修憋著的這殺招,就是給他霸王準備的。
畢竟,曾經的霸王,才是當世最強戰力,最讓孔修忌憚的存在。
因為修行人的出現,因為五胡亂周的意外,使得這一切,終究是打亂了孔修的計劃。
“凡人搏體藏…”
“我項少云,愿稱你為最強。”
霸王看著奔騰的東衍江,不由道。
凡人之軀,搏殺體藏,哪怕是他霸王,都做不到。
因為做不到,所以,他敬佩。
他項少云,只服強者。
許楚看著霸王魁梧的背影,抬起拳頭,抵了抵胸口,道:“太守…還有一件事。”
“說。”
霸王道。
“根據北郡探子傳回的消息,北郡太守澹臺玄,打算半月后在泰嶺問天峰龍門前祭天。”
“北郡中有消息流傳,澹臺玄欲要脫離大周,自立為王,國號,大玄。”
許楚道:“不過這消息還尚未被證實。”
霸王望著奔騰的東衍江,聽著許楚的話語,身軀不由一震。
爾后,霸王看著漫天飛雪下,仍舊奔騰的東衍江,不由流露出了大笑。
“有意思。”
“大周不仁,若是北郡立國大玄,那我西郡…豈能落后!”
霸王道。
他的聲音震動著江水,身后的許楚聞言渾身俱顫,心中有浩氣流淌,激動的面色赤紅。
帝京。
地牢。
老宦官離開了地牢,上了馬車,快速離去。
地牢之內,江漓安靜的盤坐在干草鋪就的牢床上。
他的面色微微波動。
想起了老宦官和他的對話。
本以為老宦官來見他,是會勸說他,只不過,他沒有想到,老宦官跟他聊了許多無關風月的事情。
倚靠在牢壁上,尖著嗓子,說了很多題外話。
老宦官提到了先皇,提到了宇文秀小時候。
老宦官是看著宇文秀長大的,也是親眼看著宇文秀從一個稚嫩懵懂的小皇帝,一步一步成長為如今的皇帝。
江漓沒有說什么,只是安靜的聽著。
老宦官提到了許多瑣事,都是關于宇文秀,這讓江漓有些錯愕。
不過,錯愕的同時,卻也明白了什么。
老宦官將他當成了傾訴的對象。
當話都說完了之后。
老宦官才是看向了江漓,道:“江將軍,若是能逃,那便逃吧…”
“陛下,已經不是以前的陛下了,人命如他,似草芥。”
“白死于牢,對于你這樣的人而言,不值得。”
老宦官道。
爾后,老宦官塞了一張揉成團的紙給了江漓,便離開了牢房,離開了地牢,回紫金宮。
走出牢房,老宦官便收起了他的絮絮叨叨,重新變得沉默寡言。
地牢中。
江漓思索了許久,他看了一眼老宦官留給他的東西。
展開后,紙張上記載的是一種靈氣修行法。
江漓抬起頭,陰暗潮濕的牢房中,看不清外面的日與月,可是,隱隱間,江漓可以感覺的到,一股風暴正在臨近。
半月時間。
很快便過去了。
這半個月,江湖得到了白玉京天機閣的修行法,幾乎進入了全民修煉的狀態。
許多江湖勢力,依據修行法,結合原本的搬血術,居然創出了適合他們修行的功法。
使得修行速度飛速攀升。
如今的江湖,一二段氣丹算是基礎,畢竟,天地異變剛結束,不少人都得到了靈氣入體。
而四五段氣丹之上,才算的上高手。
至于氣丹段,甚至巔峰層次的氣丹境高手,在江湖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至于體藏境,如今江湖尚未誕生。
因為修行的人多了,江湖中也涌現出了許多天才。
天賦的劃分很簡單,按照丹田對靈氣的容量。
尋常人最多可容九縷靈氣。
超過九縷皆可稱天才。
江湖中一個小小的門派中,誕生了一位,氣丹容量高達十八縷的妖孽天才。
消息一出。
江湖中的各門各派,皆是瘋狂的接觸此人,此人因為心懷感恩,不愿離開原本的門派。
然而,卻是給他的門派帶來的滅頂之災,一夜之間,這位天才所在的門派被屠殺的一干二凈。
門派掌門更是喋血護佑這位天才連夜出逃,最終慘死。
整個興盛的門派,只剩了這天才一人。
漫天繁星下,這位天才哭嚎著,他想起了白玉京中那位曾說過的話,修行人的江湖,比凡人的江湖更殘酷。
如今,他算是見識到了。
這位天才被追殺了好幾日。
在帝京外的一座破舊的落滿雪的道觀內,被一位瘋瘋癲癲衣衫襤褸的書生給救了下來,那些追殺而來的其他江湖人,在衣衫襤褸瘋癲不已的書生一聲喝下,皆是五臟俱碎而亡。
那位天才震驚不已。
而震死了這些人,瘋癲書生卻是大笑著,冒著大雪,便搖搖晃晃,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天才回過神,連忙追了出去。
后來,這天才加入了瘋癲書生的門派。
那是個剛剛創立不久的門派,甚至連名字都沒有,至少,這位天才從未聽過瘋癲書生提及門派名字。
直到有一日,瘋癲書生喝醉了酒,滿身惡臭酒氣,說著胡話,這位天才在照顧瘋癲書生的時候,才得知,這門派叫做…
浩然宗。
半月。
大周發生了巨大變化,五胡亂周落下帷幕,蠻夷死傷慘重,皆是退走。
更讓世人震撼的是。
北郡澹臺玄,昭告天下,于泰嶺問天峰,青龍龍門前設壇祭天。
在白玉京天機閣閣主呂洞玄的見證下,立新朝,國號大玄。
至此,大玄國成立。
原本的十三郡中,有四五個大郡紛紛響應了號召,加入了大玄國。
北玄王澹臺玄,振臂一呼。
出兵伐周。
因為大周朝在五胡亂周時候的不作為,又加上夫子隕落,屠殺儒生的導火索。
天下在這一刻驟然就猶如風暴席卷。
澹臺玄所率領的大玄鐵騎,宛若猛虎,從北方,飛撲而來,勢如破竹。
在澹臺玄立國之后不久。
西郡霸王,也昭告天下。
“從此西郡為西涼,立西涼國!”
霸王手中長斧一揮,直至大周帝京,話語鏗鏘,霸氣縱橫。
“大周無道,伐之。”
浩浩蕩蕩的西涼鐵騎,馳騁過江,直逼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