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棋,觀一世。
濃霧中,陸番在靈壓棋盤上落子,與那佛僧魂靈所化的棋子對弈。
一局對弈,隱隱間,陸番仿佛看到了佛僧的一生。
每一位流浪者,背后都站著一個世界,以及一個文明,這些文明,對于陸番而言,有著借鑒和參考的作用。
在對弈中。
陸番恍然間,宛若看電影似的,眼眸中浮現出了朦朧的畫面,像是一場夢。
夢中,他看到了一位翩翩公子,搖曳紙扇,文武雙全。
公子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殺了惡徒,剿了山匪。
他意氣風發,不將天下江湖的群雄放在眼里,因為他天賦超絕,修行極快。
修行不過數載便已經達到了凝氣巔峰,成為江湖中一等一的強者俠客。
當他達到凝氣巔峰的時候,便是覺得修行的無趣,因為他無法突破凝氣跨入筑基。
他另辟奇徑,選擇一人一紙扇,單挑江湖門派三十六。
三十六個門派,被他一一挑戰過去,無一例外,公子皆是獲得了勝利。
他意氣風發,笑天下群雄。
門派三十六,難忍受這般辱,齊聚一處山莊,密談如何對付公子的辦法。
山莊莊主則是親自出策,讓他那未出閣的女兒來作為誘餌。
于是乎,行走江湖的公子多了一場偶遇。
上輩子的多少次擦肩而過,換得了這一場相逢的回眸。
公子便帶著懵懂無知的少女行走在江湖,他們走訪大川,他們打抱不平。
當公子要沖擊筑基的時候,少女邀請了公子去山莊中突破。
公子欣然答應。
而這個消息,也被山莊莊主泄露給了天下門派三十六。
世人得知公子沖擊筑基,惶恐大驚,聯合出手,在公子突破之際,圍攻山莊。
大戰的結果是殘酷的。
公子翩翩風度消失不見,身上的衣裳染血,發絲紛亂,眼眸中萬念俱灰,那是被背叛的失望。
少女自知做了錯事。
以死的代價換得了公子一命。
公子泣血,見著少女身死,頓時大怒,怒目掃視門派三十六,殺氣凜然。
所謂正道,不過如此。
少女以性命代價助他逃了出去,在自詡正派的三門派的追殺下,隱匿于江湖。
公子逃入了一處寺廟,剃度出家,落幾縷青絲,斬三千煩惱。
他終日觀望佛像。
終于,一年后踏入筑基,成為了被選中的位面之主。
他無喜無悲,問佛祖,為何渡他不渡她。
佛祖金像流血淚。
佛僧懂了,便離開寺廟,雙掌合十行走天下。
他一一走訪門派三十六,每一個門派都被上下滅門,留的滿地尸骸,血流成河。
他以他的手段,渡世人。
僧佛滅了門派三十六,便重新歸隱,江湖只留下了他的傳說。
而僧佛也悟得了佛道真意,不斷修行,終于踏入了筑基巔峰。
直到被其他流浪者入侵,僧佛戰敗,化身邪佛,將整個天下化作焦土。
陸番睜開了眼,他的對面,佛僧魂靈所化的棋子已經完全消失。
經歷了夢一場,夢中畫面還歷歷在目。
“佛與邪…一線間。”
陸番靠著輪椅輕聲呢喃。
對于佛僧的一生,陸番不做評價,他關注的是佛僧所參悟的佛道。
那世界本就存在佛道,只不過,并不是很強,而佛僧質問佛祖,參悟了道義,獲得了力量,但是卻也引來了流浪者,最終導致世界覆滅,佛僧淪為流浪者。
“世界與世界之間應該是有聯系的…佛道,或許還存在更高深的佛道世界,這佛僧所在的世界,不過滄海一粟,正如那佛僧所質問的佛祖,或許便是中武,乃至高武世界中的存在,因而…佛道也能衍化到更高深的層次和境界。”
陸番若有所思。
靈壓棋盤中,凝聚出了一顆金色的佛珠舍利。
這是“佛道”的火種。
陸番倒是沒有將之滅去。
一顆“道種”有多么的難得,哪怕只是低武佛道所凝聚出的佛珠舍利卻也萬般難得。
而且…陸番擁有萬法烘爐,可以對佛法進行推演。
陸番收起了佛珠舍利,他沒有立刻利用萬法烘爐來推演佛法。
他也沒有繼續對一邊瑟瑟發抖的金發男和西戎王的魂靈做處理,他將兩者和金芒再度鎮壓入了湖底。
當然,他也不著急。
畢竟,剛剛處理了佛僧的魂靈。
似乎感應到了佛珠舍利中傳來的一股奇異的波動,那波動仿佛來自更深層次的力量和意志。
輪椅上,陸番嘴角微微一撇。
“倒是有些小陰險,居然想渡我。”
“可…世間誰能渡我?”
話語落下。
陸番的手指在輪椅上一撥。
頓時一縷銀芒迸裂,從輪椅上迸射而出,宛若開天一般,將濃霧切開。
眾人震駭的看著那被銀刃一劍切割為兩半的佛像。
濃霧盡散之間,陸番的身影端坐輪椅,從湖面上徐徐行駛而出。
“公子!”
凝昭等人恭敬行禮,看來這一次,公子是真的出關了。
陸番掃過眾人,微微頷首,雖然眾人的情況他都了然于心,不過,親眼所見,還是有些不同的。
陸番看向了景越,卻見景越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蛻變,那是一種靈魂上的蛻變,不僅僅擁有了魂靈,甚至這魂靈猶如一把鋒銳的寶劍,擁有一往無前的鋒銳。
“居然領悟了劍意…”
陸番手指在輪椅護手上輕點,微微驚詫。
劍意可以影響靈魂,一些強大的劍客,甚至靈魂便可為劍,斬天滅地。
因為凝聚了天地本源,如今五凰大陸的劍意上限大大提高了,威力也會與眾不同。
像之前,天地本源不曾凝聚的時候,大周朝劍道第一人,劍圣華東流,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才不過堪堪領悟了劍意皮毛,初窺劍道這條漫長到讓人絕望的路。
而本源凝聚之后,誕生了屬性,劍意其實與屬性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劍意,刀意之類的參悟依舊是很困難,但是,兩者的上限被提高了,威力可以達到十分可怕的程度。
或許…
當劍意提升到高層次的時候,尚未拔劍,噴薄的劍意,就足以滅殺敵人。
若是凝聚了靈識,劍意甚至可以斬傷靈識。
“干的不錯。”
陸番朝著景越點了點頭。
景越對上了陸番的視線,一開始,他還是有些心神惴惴,不過,聽到陸番的贊譽,景越仿佛有種窒息的感覺。
他很快便反應過來,定是他參悟出了劍意,讓公子感覺到驚喜。
他沒有辜負公子的看好!
得到陸番的一聲贊譽,讓景越有種三伏天吃了一塊冰鎮西瓜的舒爽。
陸長空、呂洞玄等人則是欲言又止,他們很好奇之前所發生的異象到底是什么,是否是陸番所搗弄出來的。
可是,尚未等他們開口,陸番就仿佛知道他們要詢問什么似的。
微微抬手,笑著止住了他們到口的話。
“天地異象乃是仙人布置的大仙緣,改變了天下格局,準確來說,這次之后,才是真正跨入了修行人的時代。”
“這一場異象爆發,八大龍門噴薄靈氣,整個大周都被靈氣所籠罩,一些尋常人,存在靈根者,便都在這一場仙緣中成為了修行人。”
“其實這是好事,之前的仙緣都掌握在各大廟堂勢力手中,南郡南府軍,西郡的項家軍以及帝京的黑龍衛等等…這樣存在一些局限性,尚未存在修行人的時候,大周朝都能誕生百家爭鳴這樣的盛況,如今存在了修行人,修行道法千萬,豈不是更能百家齊放?”
陸番看向了陸長空等人,道。
他的話語在,靈識的增幅下,仿佛有轟鳴之聲在眾人的耳畔響徹。
眾人都是陷入了沉思。
一場靈氣風暴,讓整個大周跨入了修行人時代?
修行人的百家爭鳴…
公子是認真的嗎?
公子難道不怕這些修行人的百家爭鳴影響到白玉京?
不過,眾人倒是恍然,以白玉京的力量,絕對是屬于那種超脫于局外,觀看甚至掌控百家爭鳴的存在。
“我知道你們對天地異象很不解,三日后,公子我會在白玉京樓閣上給爾等解釋天地異象出現所帶來的變化。”
“你們對于體藏境之上的境界,應該也有所疑惑吧?到時候,本公子同樣會提及體藏境之上的境界。”
“這三日乃是天地蛻變初期,你們得抓緊時間修行,錯過了這段時間…想要再遇到這般機緣,可得等很久了。”
不知道何時,陸番已經控制著輪椅上了白玉京樓閣,逐漸往二樓而去。
只剩下聲音縈繞在每個人的耳畔。
而眾人,卻是根本不知道陸番已經登上了白玉京樓閣二層。
因為,他們都被陸番所說的消息給震駭到了。
“體藏境之上的境界?體藏境之上的境界到底是何等境界?!”
“天地蛻變初期嗎?修行人的時代…”
眾人對視,眼眸中皆是閃爍起了精芒。
對于未知,世人總是好奇,哪怕已經是成為了修行人的他們,也同樣如此。
呂洞玄捏著脖頸上的大金鏈子,嘴角的胡子都在抖動著,那是因為激動。
他有種預感,又有大事要發生。
“小呂,準備玄黃紙!”
“擬天機令!”
呂洞玄翹著胡子,看向了持著竹杖的呂木對,道。
呂木對頓時面色一變…又擬?!
這次,又得咳多少血啊!
很快,呂木對找來了玄黃紙,呂洞玄毫不客氣的讓呂木對一拳捶胸,咳出了一碗血。
他沾染了血墨,開始擬天機令。
這一次天機令的消息很簡單。
“三日后。”
“白玉京下,公子講道。”
呂洞玄很鄭重,一手握筆,一手捏著大金鏈子,臉上流露出了滿意的笑。
雖然陸番只是說了三日后會解釋一些問題。
但是…
解釋問題,不就是講道?
換一種表述方式,自然就顯得越發的高雅,天機閣作為傳遞公子意志的存在,豈能只是簡簡單單,干干巴巴的將消息傳出去便可?
要知道,白玉京的門面,便是天機閣啊!
呂洞玄可以想象的到,又一紙天機令出去,天下定會發生大震動。
北洛湖畔,陸少主講道…
天下第一修行人將講述修行的心路歷程。
所有修行人怕是都會沸騰吧!
當然,消息傳出去了,呂洞玄也就不管了。
至于匯聚而來的天下修行人,能否入的了湖心島,公子又是否會允許著些人聽他的講道…那便與他呂洞玄無關了。
他天機閣只負責傳公子的意志。
可不負責賣門票資格這勾當!
陸長空看到呂洞玄擬好的天機令,臉色也是不由凝重起來,顯然,他也能猜測的到這則天機令傳出去所能引起的動靜。
白玉京作為當今天下,第一修行勢力,當初一紙止戰令,天下便止戰三個月,可以看出白玉京的地位。
如今,白玉京之主要講述與修行有關的事情,世人豈會不震動。
到時候北洛城,怕是會匯聚而來,諸多修行人。
不過…
陸長空抬起頭,看向了上了樓閣二層的陸番。
憑欄處,倚靠欄桿的陸番,拎著青銅酒杯,正在品著美酒,似乎感應到了陸長空的目光。
陸番瀟灑的揚了揚酒杯,臉上流露一抹笑容。
陸長空也是不由一笑。
罷了…
以陸番這脾氣。
哪怕全天下的修行人都匯聚在北洛,秩序也不需要他陸長空來擔心。
畢竟,北洛陸平安的脾氣,世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