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
連天的雨幕,讓天地一片朦朧。
小巷內,雨水嘩啦迸濺,打在青磚上,濺起高高水花。
伊月撐傘,狐魅臉上帶著錯愕。
倪玉也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嘴巴張成圓狀,看著前方那穿蓑衣,戴斗笠的俊俏男人。
這男人…
他怎么敢這般說?
公子心眼那么小,這家伙…死定了啊!
陸番瞇了瞇眼,雨水順著油紙傘的傘沿灑下,像是一竄竄的珠簾,讓韓連笑的微笑面容在陸番眼中,充滿了朦朧感。
陸番笑了起來。
輕輕撫掌。
“也是,我只是個有腿疾的書生,只會寫寫詩,尋花問個柳。”
“讓閣下給我面子,倒是奢侈了。”
這一番話。
讓韓連笑眉宇微微一挑。
都說陸長空之子,因為雙腿腿疾,脾性暴戾,現在看來…傳言也當不得真。
你看這脾氣…多好。
“既然陸少主如此有自知之明,那便退下吧。”
韓連笑輕輕擺動木笛,溫和笑道。
聲音很溫柔,但是話語說到最后,卻逐漸變得肅殺。
聶長卿顫顫巍巍的站立了起來。
他嘴角淌著血,臉都被雨水沖刷的有些蒼白。
“陸公子…多謝您肯前來相救。”
“不過,此事乃是鄙人的恩怨,摻和其中,對陸公子并無好處。”
“只不過,鄙人懇求陸公子帶我兒走,他只是個孩子,他是無辜的。”
聶長卿話語有些顫抖。
陸番靠在輪椅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在沾染了水汽的羊毛薄毯上輕輕彈了彈。
小巷狹窄又逼仄,一如陰沉的天空。
“聶師弟,你這可就難為陸少主了,尊上的命令是讓我帶回你和雙兒,特別是雙兒,尊上可是掛念的緊。”
韓連笑彈去木笛上的雨珠,笑著道。
語氣朦朧間,卻是充斥著不容拒絕的霸道。
聶長卿面色頓時潮紅,怒瞪著韓連笑。
難怪韓連笑會在如今出現,原來是為了聶雙。
“啪。”
忽然。
坐在輪椅上的陸番一巴掌拍在了護手上。
在雨巷中,如驚雷炸響。
倪玉被嚇了一跳。
伊月也心頭一緊,而擋在最前的凝昭蟬翼劍輕輕抬起,氣血和靈氣開始涌動,綾羅長裙,青絲紛飛。
卻見陸番抬起手,摩挲了一下眼角。
“父愛如山,感天動地,我陸平安生平最見不得如此動情的父愛,這讓我想起了家中和藹的等待我陸平安回家吃飯的老父親。”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陸番低垂著腦袋,眼眸充斥感傷。
爾后。
陸番抬起頭,目光看向了韓連笑。
“差點忘了問閣下來自哪個勢力了,在北洛城,居然能不給本公子面子。”
陸番道。
聲音飄蕩在狹窄逼仄的雨巷內。
韓連笑蹙眉,盯著陸番,不知道為何,他忽然感覺巷子內的氣氛變得有幾分肅殺。
被陸番盯著,他居然心底驀地產生了幾分寒意。
攥緊木笛,心中寒意仿佛被火爐蒸發。
“一曲‘潮水謠’,道宗第九韓連笑。”
“在下來自諸子百家…道宗。”
韓連笑道。
然而。
韓連笑的話語剛落,陸番又是一巴掌拍在了輪椅護手上。
“干!”
“早說啊!”
“看你人模狗樣的還以為是帝京國師派來的金銀儒衛,要對老聶動手呢,嚇本公子一跳。”
“道宗?什么玩意…在北洛城,也配不給本公子面子?”
陸番背部陡然靠在輪椅上,撇嘴看著韓連笑。
氣氛,陡然安靜。
聶長卿愕然的看著陸番。
雖然不知道陸番這番表現是真不知道韓連笑來自道宗,還是假不知道。
但是,不管如何…
這人…欺軟怕硬表現的也太真實了吧。
伊月狐媚臉上流露一抹輕笑,倪玉則是翻了個白眼,公子果然還是公子…
凝昭則是輕輕揚起了劍,劍尖垂落連串水滴,直指韓連笑。
韓連笑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消失。
他盯著陸番,他似乎不太懂陸番為何這般囂張,這般的狂妄。
他憑什么?
就憑這初入宗師的侍女?
“陸少主,什么意思?”
韓連笑的語氣有些冰冷和惱意。
“聒噪。”
陸番擺了擺手。
“凝姐,弄他。”
陸番話語落下,劍吟瞬間炸響,凝昭動了,氣丹內的兩縷靈氣驟然涌動,猶如烘爐燃燒似的。
雨幕都仿佛被切開。
劍光如切開黑夜的閃電,直逼韓連笑。
韓連笑斗笠上的雨水也不斷的落下,他沒有理會凝昭,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陸番。
“宗師為婢,陸長空的手筆果然非凡。”
“這婢女倒是有點門道,北洛城下,劍壓四宗師…”
韓連笑臉上的陰沉消失了,重新笑起,笑的如沐春風。
他緩緩的抬起手中的木笛。
“陸公子…你非宗師,對宗師的實力可能存在誤解,對于諸子百家宗師的神秘和強大,更是一無所知。”
“你這婢女,氣血雖然古怪,但…并不能成為你狂傲驕縱的資本。”
咔擦。
韓連笑的木笛陡然甩出。
與凝昭的劍尖碰觸在一起。
下一刻,凝昭心頭一顫,瞳孔緊縮。
木笛陡然分叉。
與劍尖碰撞處,居然分叉出了密密麻麻的木條,木條順著劍尖纏繞了上去,居然束縛鎖住了凝昭渾身上下的關節。
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凝昭的傘跌落,雨水澆透了她的身軀。
“比起戰斗經驗,你這不過一響宗師的婢女…還差的遠。”
韓連笑淡淡道。
他背負著手,不理會被他束縛住的凝昭。
一響宗師,短時間內根本難以掙脫開他這拜托機關家特意打造的機關木笛鎖。
腳步踩下,雨水濺起二尺。
他目光鎖定陸番,一步一步行走而來,他傲然,他冷漠,他仿佛高高在上,審判陸番生死的神魔。
聶長卿揚起殺豬刀。
然而,韓連笑氣血連震,一掌輕描淡寫的拍出,打的聶長卿殺豬刀高高飛出去。
韓連笑沒有理會猶如爛人的聶長卿。
手筋被挑,氣血沉寂。
曾經的一代宗師刀客,淪落到不及一流武人。
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韓連笑邊走,邊笑。
“大雨,窄巷,殺人夜。”
“天時,地利,有人和。”
“這么好的條件,我若是殺你,神不知,鬼不覺。”
“若是不殺你,都對不起老天。”
韓連笑的語氣越發的森然,到最后,更是充斥著滔天殺機。
“再次自我介紹,韓連笑,道宗第九,五響宗師。”
韓連笑驟然踩下。
積水炸起七尺,猶如滂沱大雨。
伊月面色驟變,她抓住腰間的長鞭,擋在陸番身前。
然而。
韓連笑一掌拍出,拍在雨滴上,無數雨滴打中伊月,使得伊月吐血倒飛而出。
既然決定殺陸番。
韓連笑就沒有再猶豫。
他乃是江湖人,而陸番,北洛城城主之子,乃廟堂人。
一旦下殺手,他便沒有回頭路。
不能留下任何的蹤跡和證據。
如今的大周,雖然亂成一鍋粥,不過,儒教國師還在,大周對諸子百家的威懾就依舊在!
“死!”
韓連笑直視唇紅齒白坐在輪椅上的陸番。
在他眼中,陸番真是可憐,有腿疾的他,面對死亡,連恐懼下的逃竄都做不到。
韓連笑從喉頭中發出了低吼。
一掌炸開垂落的雨珠,手掌指尖疊如刀,要劃過陸番脖頸。
輪椅上。
陸番眉頭緊皺,風雨撲面如刀割,雨水沾濕了他的衣衫,倪玉抱緊了油紙傘,兩股顫顫。
可她終是沒有退。
看著猙獰可怖的韓連笑。
陸番吐出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凝昭的失利,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倒也不是就沒有底牌了。
他可以繼續投放靈氣給凝昭,但是…
這一次,陸番不選擇這樣做。
心神一動。
將面板中6.5的魂魄強度,兌換了5點。
1點魂魄強度,可煉氣10縷。
一瞬間。
陸番的靈氣便從0縷,瞬間飆升到了50縷。
兌換完畢后。
陸番驟然睜眼。
直視殺來的韓連笑,眼眸淡漠,冰冷無情。
氣丹如烘爐。
心神如涓涓細流,陸番施展“萬法烘爐”給聶長卿修改的修行法道宗運靈術。
下一刻。
陸番感覺烘爐般的氣丹內,50縷靈氣沸騰了起來。
輪椅上。
陸番安靜端坐。
周身50縷淡藍色的靈氣氣流,在他的身軀周圍不斷的交錯縱橫。
一股磅礴而巍峨的壓力,驟然壓下。
馳騁而來的韓連笑,頓時“噗通”一聲,被壓力壓的跪趴在了積水小巷中。
巨大的壓力,讓他艱難的抬起頭。
側臉緊緊的壓在水花跳動的冰冷地面。
五體投地,動彈不得!
他的心…都在抖。
“這…這是什么?!”
韓連笑瞳孔緊縮,猶如見鬼。
靈氣纏繞在輪椅周圍的陸番,伸出手,撫去了噴薄在羊毛薄毯上的水汽,瞥了狼狽壓趴在地上的韓連笑一眼。
慵懶靠在輪椅上,輕笑:
“修行人,靈壓。”
“雕蟲小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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