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聲的術中評價,在手術室里用的是越來越廣泛了。
凌然此前就在手術中頻繁的使用術中超聲,而今做到心臟手術,做術中超聲依舊順暢。
這也是目前的趨勢所在,通過超聲可以判斷瓣膜口的面積,活動程度,瓣膜返流程度,血流速度,病變的部位和嚴重程度等等。
左慈典看著凌然做,就伸著脖子看,也不隱藏臉上的關注。
“認識的?”巡回護士走過來,稍微攔了左慈典一下,免得他靠的太近,影響凌然的操作。
“就我的病人。”左慈典收了一下脖子,稍微有點緩慢,像是只養殖的甲魚。
“去過美國的醫生就是不一樣啊,人文關懷杠杠的。”巡回護士笑了兩聲,沒多啰嗦。
左慈典繼續伸著脖子看,但也只能見到凌然用探頭做動脈短軸,心尖和五腔切面的掃查。
再抬頭看屏幕,就見一片的藍色。
在超聲圖像里,心臟的收縮期呈現這種狀態,說明血流的負向已經頗為嚴重了。
“果然是二尖瓣關閉不全了。”左慈典是通過結果來倒退原因的,很容易的就確定了。
凌然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左慈典的判斷。
雖然說,他是可以用虛擬人來直接確定病人的心臟狀態的,但是,作為消耗品,凌然其實不太喜歡在初期判斷的時候,就這樣做。
畢竟,初期判斷用儀器就能猜的九點八不離十,何必耗費寶貴的虛擬人的時長。
若是有必要的話,將同樣的時長用在兩可的手術判斷中,帶來的收益要大的多。
霍從軍倒是多看了左慈典一眼,有些意外的道:“左醫生在心臟外科還有天賦?”
因為是老大的問話,眾人都乖巧的等著主刀凌然的回答。
十秒后,馬硯麟咳咳兩聲,低聲提醒:“凌醫生?”
凌然恍然抬頭,看向霍從軍,道:“我以為是設問句。”
“設…”霍從軍倒是不奇怪的聳聳肩,接著笑了出來,順便幫左慈典解窘道:“看來老左也沒希望在心臟外科出頭了?”
有一瞬間,左慈典還真的有點小期待,此刻卻是完全清醒了過來,自己也笑了出來:“我都這個年紀了,就算投身心臟外科,怕也沒幾年的時間好用了,還不如安穩一點。”
“單學心臟搭橋用不了太久,但性價比不如骨科。”凌然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同樣,也是他對左慈典在臨床醫學上的規劃。
如果說,左慈典剛才還有點小遺憾的話,此時聽凌然一說,心思立即轉動了起來。
在國內,對普通醫生來說,心臟外科也就是好聽一點而已,除了逼格這一塊,方方面面都是沒辦法跟骨科競爭的。
在云醫這種科室競爭比較激烈的地方,骨科通過更好的手術室和更多的實驗經費,甚至能在手術和科研方面吊打心外。
左慈典自然對骨科更感興趣,立即接著凌然的話頭,道:“我聽凌醫生您的。”
凌然點點頭,繼續做他的手術。
站在左慈典身邊的小護士伍蕾聽著幾個人的對話,決定換一個好的臉色給左慈典。她稍稍轉動身體,用軟妹子式的輕肘,仿佛不經意似的,碰了一下左慈典。
雖然老了一點,丑了一點,但如果是骨科醫生的話,至少有錢吧。
而且,經常吃輻射,死的也可以比平均值早一點。
“動脈瓣增厚3毫米以上。”凌然通過超聲做著判斷,很快說出了左慈典想聽的話:“可以做心臟瓣膜成形術。”
“可以嗎?”左慈典一下直起了腰,忙道:“那我去通知病人家屬,您繼續做。”
術前的通知書是已經簽字了的,按說不管是成形術,還是置換術,凌然都是會做下去的。但從一般的流程上來說,醫院和醫生都愿意在做好決定的時候,再補簽一份通知書以免責。
這就好像病危通知書一樣,按說下過一次就行了,但有的醫院還是傾向于不停的下病危通知書,不停的下,不停的下…
小護士伍蕾作勢跺了一下腳,接著就跟隨著左慈典的腳步,飛快的出了手術室。
“你跟著來做什么?”左慈典上了走廊,走的飛快,但小跑的伍蕾幾乎跟他是并駕齊驅的。
伍蕾望了左慈典一眼,咬咬嘴唇不出聲。
左慈典瞇了瞇眼睛,他已經準備好罵人了。這里可不是手術室,左慈典有自信,只要這個小護士再跟自己20米,他就能罵到她想辭職。
“我可以幫忙。”伍蕾低了一下頭,小聲道。
左慈典微皺眉:“幫什么忙?”
“你要去談話的病人,家里的情況是不是特別復雜?應該是有好幾家人在外面等吧。”
左慈典緩緩點頭:“平時不幫忙,挨到人做手術了,不行了,一個個跳出來刷存在感了。我說親戚。”
“我挺擅長處理這種事的,讓我去吧。”小護士伍蕾信誓旦旦的道。
左慈典狐疑的看著他,問:“這東西又沒有證,你從哪里學著處理的?”
“我兩三個男朋友呢,要是協調不好關系,我能安安心心的上班嗎?”伍蕾的回答是認真的!
左慈典帶著伍蕾,見到了病人老司機的家屬。
這一次,除了上次見到的女兒,另有司機的姐妹兄弟等各家人,也都擁擠了過來。
一群人坐在等候區里,不停的說話:
“我知道的人都是做心臟支架的,現在還哪有人做開刀啊,你們怎么這么傻的?開刀不光恢復的慢,也危險啊!”
“而且還加做了一個瓣膜,醫院都是這個討論的。”
“就是,本來幾萬塊錢的事情,讓你們給想太大了。”
親戚們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在病人的女兒耳邊說話。
他們也不一定是有什么心思,很多時候,只是單純的無聊。
“102床的人病人家屬。”左慈典咳咳兩聲,才走進屋。
“啊…我是。”病人女兒連忙站起來,有些怯生生的。
“你父親的手術,目前還是很順利的,瓣膜病相對較重,現在準備做瓣膜成形術,你再給簽個字吧。”左慈典又拿出了一紙通知。
“哦…”病人女兒拿過通知書,看了起來。
“這個不好簽的。”
“是里面出了問題才要簽字吧。”
“病人呢?讓我們看一下病人再簽字嘛。”
眾人又嚷嚷了起來。
病人家屬你推我,我擠你的,將左慈典前方的位置幾乎全部占據。
伍蕾擔心的看向左慈典,怎么說也算是喜歡自己的男人,能不吃外人的虧,還是別吃外人的虧了。
也虧不起。
這時候,左慈典卻是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另一張單子,道:“還有一件事,手術的續繳費,你最好找親戚朋友們再借一下,能繳多少繳多少…”
話音未落,你推我搡的親戚們,明顯變的溫柔起來,力的方向也似有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