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很成功,病人現在蘇醒室中,等麻醉過了,就會送到特護病房來,你們可以見到了。”呂文斌循規蹈矩的向病人宮凱捷的家屬說明情況。
這時候的等候室里,病人的家屬人數又增多了兩名。
婚禮原本就是親朋好友聚集的事情,雖然是發生了連環車禍,但在初期的混亂之后,好運躲過去的,開始在各個醫院尋人。
云醫因此聚集的家屬也更多了。
宮夫人現在身邊有了人,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臉上的淚痕和花掉的妝容,還是非常明顯的。
她身后坐著女兒,沒有受傷,卻是兩眼無神的靠著墻,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
呂文斌掃了一眼,表情更加平緩。
在急診做久了的醫生都知道,眼下的病人家屬的狀態,絕對是非理性和非常規的。而對醫生來說,這時候的病人家屬也是最敏感的。
宮夫人就直直的看著呂文斌,臉上看不清歡喜與否的重復道:“手術成功了嗎?”
“是。”呂文斌嚴肅中露出微微的笑容。
宮夫人精神一震,接著,就是短暫的憂慮,聲音因此又放低了下來:“老宮…他的手指能恢復到什么程度?”
“這個還得看后續的復健的情況。”呂文斌看看左右的家屬們,先給大家打預防針。
宮夫人追問:“復健情況好呢?”
呂文斌點點頭,再咳咳兩聲,道:“宮夫人,我先聲明,我們臨床的判斷是一個經驗的判斷,不是一個科學的判斷,所以,我們能夠大致的給出一定的范圍和可能,但并不準確。”
“恩。”
“一般來說,如斷指再植這樣的手術,能夠恢復到六成多的功能,我們就可以評判為優了,你們在任何一家醫院做手術,手指功能恢復到這個程度,都可以說是手術成功了。”呂文斌說到這里,病人家屬全都緊張了起來。
宮夫人的表情稍微有些激動,急迫間卻是說不出話來。
呂文斌話鋒一轉,道:“我們現在可以做出的臨床判斷,是病人的手指功能可以恢復到7成甚至八成,非常理想的結果,所以…”
這一下,病人家屬全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我還以為…”宮夫人兩眼婆娑起來。
呂文斌笑笑,繼續道:“所以,你們接下來要敦促病人做好復健,這是非常重要的步驟。做好復健,才能保證病人最終的手指的恢復,如果復健做的好,手指的功能再進一步的恢復也是有很大概率的。”
病人家屬連連點頭。
呂文斌也是松了一口氣。對凌治療組的醫生們來說,凌然總是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對下屬們是很舒服的,但是用同樣的方式給病人和病人家屬說話,又總是令人心生困擾,尤其是對預后的判斷,在醫生們看來,總是有些說的太滿。
當然,從結果來看,凌然的判斷并不能稱之為“太滿”,可是,從凌治療組的醫生們的角度來說,凌然說出判斷的時候,完全可以“保守”一些。
像是眼前的宮凱捷的家屬們,如果當初就按照優良的結果,或者哪怕是七成的功能恢復來告知,呂文斌也會覺得自己的心情會更平靜一些。
一時間,呂文斌心里也升起了一個念頭:病人的預后又不是煮豬蹄,哪里能夠判斷的那么清楚呢…
想到這里,呂文斌的表情又是一僵。
如果凌然對手術結果的判斷,和他對豬蹄的爛熟程度的判斷相同的話,那可就太可怕了。
“呂醫生,不會有問題吧。”宮凱捷的家屬見呂文斌的臉色微變,又不免焦慮起來。
“沒事,我是想到別的事了。”呂文斌呵呵的笑兩聲,連忙安撫他們。
“沒事就好,今天家里遇到的事太多了,現在就想聽沒事兩個字。”宮夫人勉強笑笑,又眼神不安的看了看自己女兒。
婚禮原本應當是女孩子最風光的日子,萬眾矚目的炫耀時光,結果婚禮尚未舉行,迎親的車隊就變成了事故現場。
雪上加霜的是已經領證了的丈夫提出的離婚要求,更是瞬間將女孩打入到了自閉狀態。
宮夫人暗嘆一口氣,她其實偷偷給“前女婿”打了電話的,但對方意志堅定,歷數女兒種種“作態”,也是說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宮夫人哪怕再不明白事理,也聽的出來,“前女婿”話里話外的核心,無非是“爺懶得伺候”了。
的確,作為美院頗有前途的青年教師,他是可以伺候“喜作”的老婆的,但如果是“沒錢沒背景又作”的老婆,他就沒興趣伺候了。
“朱老板。”宮夫人的目光轉向另一邊。
飛瀑畫廊的朱老板,專程趕過來,跟她聊了許久,此時是被宮夫人視作貴人了。
“呂醫生,咱們借一步說話。”朱老板40多歲,留了長發,看起來還有點中年小帥氣的樣子,休閑西裝和白襯衣,看著還帶點貴氣。
呂文斌“恩”了一聲,跟著朱老板到了角落里。
“呂醫生,如今手術結束了,我這個小禮物,應該是可以送出來了吧。”朱老板還是笑呵呵的拿了紅包出來。
“不要。”呂文斌義正言辭,他是真的沒興趣,要賺錢,他現在每個月的房租收入都要超過工資收入了,當然,凌治療組的獎金還是挺多的,但也不是讓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動力。紅包就更不是了。
呂文斌與朱老板推讓幾次,遂道:“您如果一定要給,我就只能拿去給你們繳費了。”
“唔…那先這樣。”朱老板順勢將紅包收了起來,再道:“呂醫生,其實真的是要拜托您一件事,看您性格直率,我就直接說了吧。”
“恩,我時間也緊張。”呂文斌其實也有些不耐煩了。
朱老板咳咳兩聲,道:“其實還是宮凱捷宮先生的事兒,您剛才說,他的手能恢復八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能恢復畫畫了?”
“差不多吧,看畫什么了。”
“素描能行嗎?”
“總得重新適應吧,而且,我不知道你們畫家的標準是什么…”
“畫家的標準?”朱老板突然笑了一下,道:“我們的宮畫家是現代藝術家,沒必要用什么標準來框他。”
“現代藝術家?”
“恩,如果他的手指能恢復好的話,我準備給他辦個畫展,我的計劃,是電視臺報紙的傳統宣傳渠道以外,還會在網絡上做很多的宣傳,到時候可能會有采訪和拍攝計劃,還希望云醫能配合。”
呂文斌一愣:“我知道了。”
“麻煩呂醫生了,不過,對大家來說,可能都是一個好的宣傳機會呢。”
“借著車禍做宣傳,我們可沒這么狠。”呂文斌也不在乎一個畫廊老板高興不高興,隨口就是一句:“萬一大眾不認怎么辦?”
“沒事,我們做畫廊的,就是要承受這樣的風險嘛。”朱老板藏在心里的一句話沒說出來,就算宮凱捷的手指沒法恢復,他也可以用這個名義,將畫廊積壓的宮凱捷的畫賣掉一些,總不會太虧。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