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民切開了病人的腹腔,就乖覺的將位置讓給了凌然。
凌然接手,一邊用電刀做了簡單的止血,一邊開始做剝離。
膽總管十二指腸吻合術依舊是一個取結石,開通道的過程。因為病人的膽管中有了大量的結石,不得不做膽道鏡的取石,更重要的是,要使得膽管內的液體流暢的離開膽管,所謂“通暢引流”是也。
這個步驟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往往也不困難,可預后卻經常是稀里糊涂。
最常見也是最麻煩的,是術后返流,由此產生的膽管炎,往往令人痛苦不堪,部分人的膽管炎無法抑制,還有一定的概率產生癌變。
除此以外,腸道的蠕動降低,容易造成淤積,肝功能異常等等問題,也都是非常麻煩的。
對于張安民這樣的主治或副高來說,膽腸吻合術好做,但提高預后,控制并發癥卻很玄學,往往得有大量的手術經驗以后,才能漸漸的摸索出路徑來。
凌然卻不需要了。
他就按照常規的術式,一步步的做下來,整個步驟都異常的輕松。
張安民很快就體會到了其中蘊含的內容,不由收起了忐忑和劃線時的心虛,認真的配合和學習起來。
與常規做助手并跟著學習不同,今天的開刀,是張安民做的,雖然說,他仔細的考慮了凌然的需求,以及凌然的習慣,但歸根結底,張安民還是在自己的知識框架中,決定了開刀的位置,開刀的大小等等。
此時,凌然在張安民打開的術野中做手術,如何操作,也都落在了張安民的眼中。
這給張安民的感覺就截然不同了。
比起凌然自己開腹的手術操作,張安民現在看到的術野,更符合本人的預期,其中的解剖結構,也是他相對熟悉的。
瞅著凌然的操作,張安民漸漸安心下來,依著凌然的順序,也是一步一步的輔助下來。
血管、膽管和腸子,像是一條條普通管道似的,被凌然理順、聚合乃至于縫合…
“完成了。”凌然毫無阻礙的將手術做了下來,期間也沒有向張安民介紹或說明什么。
張安民自己一時間也沒有說話的欲望,腦海中不可抑制的回想著凌然的操作過程,就好像看了一場漂亮球賽的球迷似的。
“記得關腹。”凌然并不管理下級醫生的具體怎么想,要左右人的思想可是太難了,凌然更沒有興趣。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倒是愿意剖開下級醫生的腦袋,直觀的幫他們解決問題——當然,假如是有問題的情況下。
凌然踩開了手術室的門,回頭看了眼張安民,再抬頭看看天…花板,系統并沒有提示,說明沒有新的任務完成了。
凌然搖搖頭,看來張安民一天也就只能榨出兩個中級寶箱了。
“哎呀。”一名抱著大疊耗材的小護士,正低著頭猛走,也沒有看到凌然,快要撞上的時候才想躲,卻也有些來不及了。
凌然迅速伸手按了一下頭,再做一個轉身的動作,卻是腳步熟練的給避開了。
對凌然來說,在學校或者別的什么地方,總是會遇到類似的事件,并不稀奇,也不難閃避。
“凌…凌醫生…”小護士滿臉的羞澀,眼睛里閃出晶瑩的光。
凌然溫潤的微笑,點了點頭,說:“你好。”
接著,凌然就自顧自的向前走了。
小護士傻愣愣的望著凌然的背影,忍不住掏出手機來,想要炫耀一番,又使勁的忍住了,只偷偷的拍了張照片,就抱著手機,不想說話了。
凌然穿過走廊,直接去了手術區換衣服,就往辦公室去了。
今天做的幾例手術都是小手術,且都異常的順利,以凌然的認知來說,就是完全不需要去見患者家屬的手術——只要說“手術順利”的會面,對凌然來說,實在是有些單調了,加上“非常”兩個字也很單調。
“凌醫生。”
凌然剛坐到辦公室里,就有人進門來問候了。
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醫藥代表們總是見縫插針的出現。
“咦?洪主任?”凌然有些意外的看到呼吸科的洪主任。
洪主任露出一笑,現出老煙槍自豪的黃牙,道:“凌醫生,我這邊介紹個人給你。”
說著,他就從后面牽出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
“自我介紹下?”洪主任表現出極其熟悉的態度。
西裝筆挺的男人笑一笑,向凌然點點頭,道:“我是輝宏公司的董事長,仇宏。宏大的宏。說起來,和凌醫生還是校友呢。”
凌然看向對方,不太確信的問:“下溝小學還是云華大學?”
仇宏愣了愣,笑了出來:“都說凌醫生比較特別。當然是云華大學了,我是老三屆的畢業生,讀的云華大學的建筑,后來自己出來開公司了。從專業拆遷做到專業的房地產開發。”
凌然點頭:“我是考慮,在你這個年紀的人,讀到大學的比較少。”
“那我就當是您的贊揚了。”仇宏哈哈的笑:“當年能考大學出來,我自己也很意外的。”
“有什么事嗎?”凌然卻是沒有繼續敘話下去。
“是這樣的…”仇宏沉吟了幾秒鐘,才繼續道:“我兒子仇輝呢,馬上就從學校畢業了,他實習就是在咱們云醫實習的,現在到了規培的時間,他就想要在凌醫生手下,繼續規培。我這個做父親的,雖然不懂醫學,但我也想滿足兒子的愿望…”
凌然看看仇輝,再看看洪主任。
“他想塞一個規培醫到你手下。云華大學醫學院畢業的,你師弟。”洪主任一口翻譯了出來,再也忍不住了,掏出根香煙,就站在“禁止吸煙”的牌子下面猛抽了兩口。
凌然看向仇宏,仇宏連忙堆出個笑容臉,道:“孩子成績不錯,也想當醫生,聽說凌醫生的技術是頂尖的,就央求我來試試。哎,我也沒辦法,就豁出這張老臉來求人。”
“他能加班嗎?”凌然問。
“能。”仇宏連連點頭,他知道,這個意思就是凌然松口了。
“加班到晚上10點也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誰不是說嘛,996是福報,我這個兒子,刻苦精神還是有的,努力工作,也是給自己積累經驗嘛。”
凌然點頭,繼續問:“能提前來上班嗎?”
“可以,他現在每天都是6點多起床了。”仇宏得意的笑。
凌然瞥了他一眼:“規培醫的話,不用太早來,但凌晨4點半到醫院,是比較合理的。”
曾經搞過拆遷,拖欠過農民工的工資,開著房地產公司的董事長仇宏皺起了眉頭,看看老洪,又看看凌然,低聲道:“凌醫生,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過,咱們國家的勞動保護法,規定的還是比較嚴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