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護士坐成一排,面前的小桌子上,放著止血鉗、剪刀、碘酒、酒精血袋、棉簽、一次性手套等物。
補給船的船員們,以三人為一組的排著隊,從通道的一頭送上門來。
“汪云是嗎?”小護士核對身份,又看了血袋和樣管,問:“以前獻過血嗎?”
“你是說無償獻血那種?沒有。”船員汪云搖頭。
小護士抬抬頭,問:“那是做過有償獻血?”
“沒有。”汪云表情淡定的道:“統一的強制獻血的話,這是第三次了。”
小護士恍然。
坐在隔壁的船員笑了:“我第四次,平均兩年就能遇到一次。”
“我平均一年半就遇到了一次。”
“等你多干幾年,算下來,也就是兩年。”
“我們隊出任務比你們多。”
“我們隊人少。”
“我們…血濃!”
“獻血以后請坐10分鐘,然后再離開啊。”小護士語氣溫柔的吩咐著。
排隊采血的糙漢子們也就紛紛點頭,然后各自拿著獻血證回船,好像剛才的頭是狗點的似的。
5名救援隊的成員也跟著他們上了船,他們倒是要求被采血,卻被林鴻厚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
這五名救援隊的隊員是首批進入現場救援的,迄今為止,工作時間超過24小時,已是不堪重負。
醫療船上也沒有適合的休息環境,所以,即使他們有要等著換崗的想法,依舊未被指揮部同意,只能遺憾而慶幸的離開。
“能囫圇著回去,總歸是好事吧,開心一點。”補給船的船員和他們打著有些另類的招呼。
救援隊的男人們只是坐在甲板上,默默無言。
“把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就行了,別想那么多,你看我們,現場也沒去,來了就走,回去一樣驕傲的很。”補給船的大副順口說著安慰的話,他們除了運送物資,其實也是運送人員的。如果是再早兩班的補給船,說不定現在也要送人員去現場。
所以,補給船的大副也是頗為理解救援隊的男人們的,甚至還有些佩服。
救援隊的5名隊員依舊沉默。
大副又說了幾句,再回去做事,一直到船開的時候,才見5名救援隊的隊員都站了起來,面對現場的方向敬禮。
大副嘆了口氣,等他們敬禮結束了,問:“現場聽說挺難的?”
“兩艘船都擱淺沉沒了,有人員被封在了里面。”打頭的救援隊的隊員終于說了一句話,再道:“我們熟悉現場,又有經驗,應該是我們上去的。”
“總得給后面的人一個立功的機會吧。開個玩笑。”大副自己傻笑兩聲,又看看其他4人,套近乎著,道:”我們剛才送了8名救援隊的隊員,都挺精干的,還挺能說的。”
打頭的救援隊隊員緩緩點頭:“我們一隊也是8個人。”
“那…”大副陡然住嘴,緊張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都受傷了,送醫療船了。”打頭的隊員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有兩個傷的都挺輕的,就一個重傷,聽說手術挺順利的。”
大副再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想了一會,才道:“吉人自有天相,手術肯定是順利的。”
“應該是。手術肯定順利。”不僅說話的隊員這么說,其他沉默的隊員,也都念叨起了這句話。
“手術肯定順利,完成之后,我們就后送回去。”霍從軍手抓著話筒,語氣鎮定而嚴肅,就差拍著胸脯證明自己了。
結束了長達兩分鐘的衛星電話,霍從軍重新回到手術室里,看看凌然,問:“順利嗎?”
”順利。”凌然依舊在縫血管,但心情卻是舒暢的。
這名救援隊的副隊長,在送過來的時候,腹腔內已是亂糟糟的一片了。
將所有亂七八糟的血管重新接起來,并讓它們發揮作用,是一件非常辛苦而漫長的工作。很多時候,凌然甚至得要放棄一些血管,從而獲得足夠的血管材料,以修補那些更重要的血管。
若是在陸上的醫院,這樣的手術光是術前討論,就得好幾個小時,說不定就得幾十個小時才能執行。
因為醫生不光要縫合血管,還要對血管的價值做出判斷。
大家都知道動脈血管很重要,大的靜脈血管很重要,但除了這兩種主干道以外,人體內的血管還有千千萬,雖然不要求將所有的血管都縫合好,但是,縫合重要的血管,并且對血管做三六九等的排序,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醫院里,光是這項工作,就要耗費醫生大量的時間。
除此以外,確定哪根血管是哪根血管,則是令臨床醫生懵逼的事。要完成這項任務,首先必須得非常熟悉腹腔內的解剖結構,然后,才能有的放矢的尋找血管,分類血管…
凌然面對急診,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團隊做類似的事,所以,他就只能臨場做決定。
這樣的手術,其實都已經超過了霍從軍的理解程度了。
不過,霍主任并沒有要理解的意思,他走進手術室,確認手術進行的順利而成功,就足夠了。
做急診中心的主任這么久,霍從軍已經漸漸不再追求自己完成醫療工作了。
“順利的話,就盡快完成,然后繼續…恩,凌然你還能做手術嗎?”霍從軍話說到一半,又擔心起了凌然。
凌然活動了一下肩胛,道:“我估計要休息一兩個小時,然后就可以繼續做手術了。”
“多休息一會也沒關系,齊振海他們剛來,還是挺有精神的,后續可能要送專科醫生上來了。”霍從軍的語氣還算輕松,截止目前,醫療船上還沒有送到以后死亡的病例,對一個管理者來說,這就非常難得了。
凌然只點點頭,就繼續埋頭縫合。
一會兒,左慈典也跑了過來看情況。
凌然毫不猶豫的用左慈典換下了呂文斌,一刻鐘后,凌然更是丟下手里的持針器,問左慈典道:“你要不要給副隊長關腹?”
“哦…好,我來關,我來!”左慈典的心情,是無比的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