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一點,金學真的父親匆匆而來,又給眾人敬酒。
院長關心的問:“情況穩定了?家里人情緒怎么樣?”
“還行吧。幾個女人湊到一塊,又哭又笑的,我就沒往過湊。”金父停頓幾秒鐘,又道:“學真在icu里面,不讓我們接觸,看著應該可以吧。”
“icu里要預防感染,你們進去不光沒好處,說不定還影響到術后的恢復了。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都是專業的,只要上心,肯定比你們家屬照顧的還要好。”院長安慰的同時,又解釋著。
“我知道…哎…”金父嘆口氣,再重新湊出一點笑容來,開始向眾人敬酒。
三甲醫院的大院長的權力是非常大的,但是,院長是不做具體事務的,金父一個個的敬過去,只希望能有一點有利于兒子的地方都好。
在場的科室大拿們都很給這位院長大人的小舅子以面子。
凌然同樣沒有推辭,他只是不喜歡碰杯,也不喜歡一飲而盡,但對喝酒本身并不反感,在這方面,陶萍女士的熏陶功不可沒。
換一個人的話,大家肯定是要逼著勸酒的,尤其是這樣的場合,年齡小地位低的總要喝趴下回去。
但是,凌然一方面有霍從軍在旁護著,另一方面,在場眾人都看得出來,凌然并不是那種你勸就給你面子的性格。
凌然要是見人就給面子的話,那他一天到晚都不用做別的事了。
就是院長大人,看著凌然醫生,都不禁要在心里覺得:對凌然這樣的家伙來說,不給人面子可能才是正常的吧。
院長小舅子更不想讓凌然喝酒,他敬了一圈的酒,再回過頭來,特意坐到凌然旁邊,陪著說了兩句話,道:“凌醫生,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啊。”
凌然喝著香檳,吃著斯里蘭卡的螃蟹,心情倒是不錯,于是只冷眼瞥了瞥他,沒有吭聲。
霍從軍哈哈的笑了兩聲,道:“金總有什么想說的直接說就行了。我們凌然是搞技術的人,不愛說話。”
“我懂我懂,我們搞建筑的,好些人都是這樣。”金父自嘲的笑兩聲,再道:“凌醫生,能不能請你最近幾天,專門照看一下金學真。現在不是有醫生提供那個醫療咨詢嗎?您能不能…”
“我做過的手術病人,都會多次查房的。”凌然聽明白了,也沒有左顧而言他,直接道:“我沒有掌握相應的護理學,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額外派一名住院醫過去,醫療咨詢,并不是我的專長。”
“這個…凌醫生,我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凌醫生,能不能請您抽出一兩周的時間,只要您收下我兒子,我們一家老小,一輩子都記得您這份恩情…”金父是與院長商量后,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別看院長每天都不出現在醫生們面前,但在醫院里面,有什么新人冒頭,他都是熟知于胸的。
當然,他看中的“新人”一般都是副主任醫師級別的,最次也是個資深主治什么的。
云醫發展至今,雖然始終沒能再上一層樓,但在這樣一座城市里,維持一家地區頂級三甲醫院的水平,也是相當不容易的。
論起來,這間有1000多名醫生的醫院,與一所學校也相差不大。
大部分醫生其實都在攀升技能樹的過程中。
天賦好運氣好的,用個五六七八年,就能攀到副主任醫師的水平,按照美國醫院的標準,走到這一步,其實也就是剛剛結束實習的能夠獨立執業的主治醫生的水準——美國并沒有主任醫師或者副主任醫師,成為獨立執業的主治醫生,就算是完成了技術等級的攀升了。
接下來,才是不斷的獨立行醫,積累經驗,大部分人成為醫療體系中的普通一員,少部分人不斷精進,再用個5年到10年的時間,成為精英級的醫生。
醫院的院長,必須時刻的關心這個過程,并關注自己的醫生的成長情況。
而在今年,最值得關注的,也必須關注的,自然就是凌然了。
不像是醫生們的關注點,身為院長的吳志生并不是很清楚凌然的某項技術的水平,但他已經通過各方匯集來的資料,看到了凌然治療組的病人的預后情況啊——超低的死亡率,較少的并發癥,較短的康復時間等等,都在醫院名列前茅。考慮到醫院總有些醫生是挑病人的,院長對凌然的病人的預后情況就有更深的印象了。
要說凌然治療組的預后指標,也就是病床周轉率的指標較低,病人平均住院時間,大大超過了醫院規定的數字。但是,急診科都不在乎,院長也是不在乎的。
而從病人家屬的角度來考慮,多住幾天院,又算得了什么事。
就算是icu這樣的病床,除了頭三天各種費用較高以外,一般病人,每天的開支也就在2000元左右,要說多住三五天,就能恢復的更好的話,想必大部分的病人都是樂意的。更不要說,這里面尚能報銷部分,且有很大概率,減少病人日后的開銷。
而金父在得到院長的信息之后,對凌然的這個“特色”更是在乎。
如今手術已經做完了,預后就是全家人最關心的問題了。
金學真失去了半個肝,一個脾,一截腸子,還有殘破的膀胱和尿道,但如果預后做的好,兩年后,他可以繼續開跑車睡野模,只要少吃肉少喝酒少熬夜,就有很大可能壽命超過程序員們,頭發還會更多。
但如果預后做不好…有可能icu就是終點了。
凌然皺了皺眉,道:“我不是內科醫生,以全程預后來說,是不會比icu的醫生更好的。”
“您只要拿大局就可以了。”金父突然突然有點后悔當著眾人的面說這個話。
他本來考慮的,是當著一群科室主任的面,向凌然低頭求情的,一般的年輕人,受人吹捧就會拍胸脯做保證的。
然而,凌然顯然不是這樣的年輕人!
“宗僧吼內歸嘎地森吼,在他僧命累,方非帶點黑灰…”消化外科主任的電話,唱了起來。
消化外科主任一只手撕著澳龍,一只手接起電話:“喂…感染?幾個人?”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聽到“感染”一詞了,包廂內的醫生們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消化外科主任又“唔唔”了兩聲,放下手機,擦擦手,道:“不吃了,我回醫院看看。”
“等等,幾個人?”院長沉下了臉。
醫院內的感染是個嚴肅話題。
普通的感染是很難避免的,偶爾有一個兩個病人,在醫院內不明原因的被感染,屬于是正常事件,在冬季的呼吸科,肺病患者被感染就很普遍。
但是,多人被感染就變成事件了。
這樣的事件可大可小,小的自罰三杯結束,大的有可能讓院長下臺。
高端三甲醫院的行政院長,能下臺的理由千千萬,院感絕對不是他們喜歡的。
消化外科主任咳咳兩聲,道:“確定兩個人,還有一個不確診。”
“原因找到了嗎?”
消化外科主任搖搖頭。
“你先去吧。”這樣的場合,院長也沒有太嚴肅,但依舊臉沉的怕人,想了想,道:“都打電話問問自己的科室,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不用他說,大家都已經開始發信息了。
得到院長的首肯,眾人立即又換成了電話。
滿包廂,頓時吵的像是菜市場似的。
一分鐘后。
包廂內,又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有一個疑似感染的病例。”
“我們也有可能有。”
“兩例,移到單獨病房去了。”
醫生們一個接一個的報過去,只有霍從軍的表情奇怪,始終沒有說話。
“老霍?你們幾個?不要隱瞞,急診人來人往的,受感染的人多幾個也正常。”院長吳志生滿臉沉重,但給霍從軍說話的時候,還是很講究方法。
霍從軍扁扁嘴,先咽下用“老子”打頭的狂放做法,再道:“我們急診科沒有院內感染的跡象。”
“仔細查查。”院長也不再多說,自己已是拿起了手機,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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