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院長同志的到來,急診中心的氣氛就變的緊張嚴肅活潑起來。
緊張是醫生們心理和精神的緊張,嚴肅是表情的嚴肅,活潑則是動作的活潑。
尤其是正在工作中的醫生們,更是神情專注,動作專業,好似在拍電影一般。
只見主治醫生趙樂意,面對一名手臂蹭傷的年輕人,首先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接著還戴上了眼罩,再拿起針管局麻的時候,更是雙腳呈八字站立,手部按壓,認真的像是在做心臟手術似的。
護士王佳,在掛點滴的時候,不光詢問了病人的的姓名、過敏癥等病史信息,調試液體期間,她還不斷的詢問病人對液體快慢的感受,以期調整到一個合適的相速度。
周醫生更是上竄下跳的忙碌著,只見他一會兒檢查病人的液體和病歷,一會關心病人的身體狀況,一會又指導年輕醫生做清創手術——他手里沒有自己的病人,總不能繼續保持看手機的狀態,就算手機里顯示的是論文,周醫生也怕別人要誤會。
“霍主任,前線指揮就交給你了。”院長沒有說什么冠冕堂皇的話。他也不覺得,現在將醫生們著急起來是個好主意。
在明確的交還了急診科的指揮權之后,院長就坐到了角落里,像是一名普通的病人家屬似的。
左慈典不由的松了口氣,他最怕的是院長當場提問,并咨詢意見。
以凌然的習慣,他說不定就會當場把某位醫生的意見懟回去——凌然在會診中就經常這么干,使得幾位醫生不太高興。
不過,參與會診的醫生的級別都不太高,而凌然的段位又太高,凌然懟了也就懟了。
但在會診室里懟人,與在急診科眾目睽睽之下懟人,可是截然不同的。有的人說不定會因此而怨恨一輩子。
另外,左慈典也很怕提問,眾目睽睽之下,要是答不出來,那可就尷尬了。
年輕人可以回答不出問題,順便滿足一下上級醫生好為人師的心情。40多歲的中年人,就不太適合這樣的尷尬場景了…
“三輛救護車,總計5人。第一輛三分鐘后到,病人腹部開放性創傷,失血較多,尚清醒,血壓110,心律111…”接診臺前,護士長直接接替了此項工作,一邊聽一邊報告,順便還會向救護車里的急救員提問。
在急診科里呆了20多年的老護士,對病情的觀察和了解,比醫生只強不弱,只是缺乏基礎知識,知道發生了什么,卻不能提出解決方案。
醫生們此刻聽著數值都在飛快的思考著。
“每輛車的病人的身份資料確定了嗎?”霍從軍多問了一句。
“確定了。第一輛車的病人金學真,年齡27歲。”護士長向霍從軍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
霍從軍明白過來,這就是院長的內侄了。
“另外兩輛車呢?”
“第二輛車里是金學真的女朋友,全身多處骨折,大量出血,昏迷。第三輛車里的是金學真的兩名同學,一名輕傷,一名雙臂開放性骨折…”
“好,我們先分配一下人手。”霍從軍霍從軍進入了工作狀況,背著手,在科室里點人,又將各個科室拉起來會診。
院長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
做醫生的最知道關心則亂。雖然總想給家里人最好的醫生,但有時候,最好的醫生,并不一定是最適合的醫生,平日里,太善于鉆營的醫生,就不一定適合給領導的家屬做手術,想的太多,往往耽擱了病程。
霍從軍將一群人帶到小談話間里說話,內部封閉而令人焦躁。不過,霍從軍此時的語氣卻是柔和而有序的,給人以儒雅的感覺。
戰場上的儒將,青樓里的張飛,說的就是霍主任這樣的老軍醫了。
“先救命再治病。”
“優先處理的兩項,首先是控制出血,其次是糾正休克。”
“主要危險就解決了,再處理臟器傷和骨傷。”
“各個科室要分配好人手,尤其是骨科和手外科,你們的任務還是比較重的。”
霍從軍先是說了診療的順序,再看看肝膽外科派來的副主任 ,道:“如果需要肝切除的話,就交給凌然凌醫生了。”
這時候是沒什么客氣的,凌然做的肝切除更好更快,要是為了賀遠征的面子,而將他安排上來,將凌然安排下去,那就是置院長的侄子的安全于不顧了,賀遠征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
當然,賀遠征本人也知道情況,就以正在手術的名義,直接沒有出現,而是派來了副主任。
副主任站在一群主任中間,就配合的露笑,一句廢話都不說。
搞技術的醫生的尷尬就在于此,技術本身是超越資歷的。
尤其是某某科室某某專業的醫生,一定是要本領域的第一,否則,哪怕是科室主任,技能若是被其他醫生給全覆蓋了,那也是難受的緊。
正因為如此,一些醫院的科室主任,都會把持住一些大手術,絕對不允許其他醫生觸碰。
再牛掰的醫生,要是連上手的機會都沒有,自然是做不了此類手術,技術壟斷也就形成了技術領先。
但是,一旦遇到外來的醫生,以及現在越來越多的海外歸國的醫生,這樣的技術壟斷就變的沒有意義了。
賀遠征遇到的其實就是這樣的情況。
他以前就是云醫肝切除方面的一把刀,但如果凌然繼續蹲點的話,他說不得也就要轉戰去胰臟了。
也就是凌然目前只做手術不分錢,賀遠征才能忍受一點點的臉面受損,否則的話,他說不得也要跳起來了。
霍從軍看看四周,見沒有意見,就繼續布置了下去。
三分鐘的時間轉瞬即逝。
霍從軍卡著時間點結束會診,然后帶著眾人一起出來,再換了裝備,戴好手套了,在接診區等著救護車到。
凌然一言不發的跟在霍從軍身后。
他有沒有活干,要看病人的傷情如何。
他現在還不能獨立完成普外的全部手術,事實上,他距離這個目標還遠著呢。
而在不能全覆蓋普外之前,有腹部開放性傷口的搶救,對他來說,始終是需要團隊合作的。
須臾,第一輛救護車到。
急診科的兩名男護士,第一時間沖了上去。
霍從軍也是走了上去,順手就用小電筒照照病人的瞳孔,再聽著救護員的報告,安排用藥的同時,跟著往搶救室去。
院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搶救室外,再沒有往里進去。
搶救室內。
霍從軍有條不紊的下著命令,稍稍有些失準的眾人,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
“肝破裂。”
“脾破裂。”
“膀胱破裂,骨盆骨折。”
兩名副主任一邊處理一邊檢查并做報告,臉色都不太好看。
這樣的傷勢,可比預想中的要復雜的多了。
“凌然。你來處理肝破裂。”霍從軍喊了一聲,就將位置給讓了出來。
凌然側身擠了進去,扎著手看了兩秒,手就毫不猶豫的插入了病人的腹腔中。
完美級的徒手止血,正適合處理這樣的棘手案例。
霍從軍的眼皮子跳了跳。院長在場的情況下,他沒敢喊凌然直接上陣做徒手止血。在他看來,徒手止血不能止血的情況太多了,自己要是下了命令,而凌然做不到,那不是徒然留下個壞印象。另一方面,徒手止血的適用面也確實較為狹窄,他都不能確定是否能用得上。
讓霍從軍沒想到的是,凌然竟是毫不遲疑的就用了。
“怎么樣?”霍從軍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可控范圍內。需要做肝切除和脾臟切除。”凌然回答的極快。
“控制出血量。”霍從軍只吩咐了一句,又向其他人詢問了幾句,才將手套一扒,出了搶救室,通知家屬去了。
凌然點點頭,再根據手指的觸感,在腦海中勾勒起病人的解剖結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