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一波的急救車來到云醫急診中心的,凌然準時出現在接診門前。
不等凌然出聲,霍從軍已經招起手來:“凌醫生,正好正好,患者馬上就到,我們人手不足了。”
理論上,凌然現在自成一組了,霍從軍拉他就算是征調了。
凌然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就是出來攬活的。
主治左良才羨慕的看看凌然,他與周醫生同年,卻是標準的奮斗型醫生,十年如一日的戰斗在急診科一線,如今也不過是跟在霍主任身后,做著助手的工作——像是這種嚴重的創傷,都是要副主任和主任醫師,占據首位處理的。
左良才望望站在自己左側的凌然,還得照例介紹情況:“病人是從地下挖出來的,長時間缺氧,出血性休克,有骨折和擠壓傷…”
“頭部呢?”凌然追問了一句。
“頭部沒有明顯的傷處。”
凌然微微點頭,這么多處傷情的病人,要是合并有較重的顱內傷的話,真的是很難救活了。
霍從軍贊賞的瞅了凌然一眼,再道:“我們首先處理休克問題,然后是擠壓傷和骨折,凌然,你跟著我來做。”
“好的。”
說話間,急救車已是停穩,推出了平車。
二組自然而然的上前接了下來,并無多話之處。大家都是累了一天的人了,就聽急救員的數值報告,都已是滿眼疲憊了。
“打起精神來,快到我們了。”霍從軍拍拍手,又跳了跳,一副隨時準備的樣子。
凌然冷眼旁觀,分明看到霍從軍是被風吹的手抖。
“不穿件外套嗎?”凌然問霍從軍。
霍從軍一臉欣慰,輕聲道:“不行,今天是有記者來的,穿外套顯的不正式,不專業,明白嗎?”
“所以…寧可凍著?”
“照片里可看不來天氣。”霍從軍嘆口氣,道:“你以后也要注意這個,你感覺到的溫度沒用,得讓照片展示出溫度,這樣大家才會贊同你,覺得你是確實有付出的。”
“可以在衣領上放一塊冰,或者在臉上潑水再吹冷風。”凌然隨口說出了曾經見過的拍攝場景。
霍從軍一愣,樂道:“好主意,咱們下次可以試試。”
“要不在里面穿件羊絨紗。”左良才順著兩人的話題,插了一句。
霍從軍聽著一皺眉,看向左良才:“你就別一天到晚的想這些事了,救人的時候多用心點。”
“啊…是。”左良才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黯然后退,靜舔傷口。
一輛急救車穩穩的聽到了接診門前。
打開門,就見一名急救人員正跪在平床上,飛快的按壓著患者胸部。
“休克,突發心臟驟停,使用除顫器150焦一次,胸外按壓三分鐘。”急救員一邊按著,一邊快速的說明。
“去喊呂文斌和余媛。”凌然給左慈典說了一聲,就自己站到了前面,道:“我來替換。”
“好的。”急救員按夠了數字,趁著同事用簡易呼吸囊做人工呼吸的過程,將位置讓了出來。
凌然立即跪上平床,開始做心肺復蘇。
“去手術室。”霍從軍一臉鎮定。
這種算是半個院內心肺復蘇,而在醫院里,由于院內心臟驟停總能得到及時的救助,急診科的醫生們對此并不緊張。
緊張也沒什么亂用。
余媛和呂文斌迅速過來增援,依著此前的訓練,很快又接手了凌然的工作。
凌然稍稍活動一下手腳,準備著進入手術。
霍從軍倒是看著他們的配合,略略點頭。
心肺復蘇在急診科里面,用的是再頻繁不過了,大部分醫生都能掌握到熟練的水平,不過,配合很好的團隊,還是極為難得的。
又一次除顫后,患者的心律恢復了過來。
呂文斌和余媛撤開,還帶著些戀戀不舍的表情。
他們都還是住院醫,都還是第一次做心肺復蘇做的如此順暢,尤其是團隊心肺復蘇。
“隊伍帶的不錯。”霍從軍更加滿意了,又看看準備工作,道:“再去多拿些血袋,單臂拍片,我們看看里面…”
霍從軍看著眾人操作,等到一切停當,才來到手術臺前,道:“腹部探查,先止血,手術刀。”
一把手術刀遞到了霍從軍手里。
“你們覺得是哪里出血了?”霍從軍突然提起了話題。
不像是凌然,在手術室里混跡多年的霍從軍,是獅王般的存在,他不光指揮其他獅子們干活,做團隊狩獵和單獅狩獵,獅王還會守衛地盤,拿小獅子們取樂。
小獅子們也樂得被獅王逗弄。
左良才第一時間道:“脾臟破裂。”
脾臟在內臟創傷中的受損幾率最大,蒙頭猜的話,差不多能有一半的概率猜對。
“肝臟。”另一名小醫生也加入了討論。
“凌然呢?”霍從軍看向凌然。
“肝臟吧。”凌然給出了相同的判斷。
“不錯不錯。”霍從軍笑著點點頭:“凌然說的就很對,現在來看,要是脾臟出血的話,患者不一定能挺到這個時間。恩,我們現在做個腹部探查,看看具體情況…”
他這么一說,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
當然,小醫生的心情更是跌宕起伏一些,只是沒人有注意力分配給他而已。
“肝外傷的手術方法,凌然。”霍從軍再次點名。
手術中,上級醫生考教下級醫生,既可以算是教學,也可以算是娛樂項目。通常來說,資深以下的主治和住院醫,當然還有規培醫和實習生,都會長期處于被點名的恐懼下。
這也可以算是醫生們加強學習的動力之一了。
如果回答不出來,或者答案不令人滿意的話,上級醫生的吼聲,往往會宣泄出大量的憤怒后物質。
凌然對于被提名,早就很習慣了,隨口就道:“肝損傷的手術方法,應該包括對肝創傷的清創止血,一般是采用經右上腹直肌切口,或上腹正中切口…”
同樣是腹部探查,也總有一個先后的搜尋方向,這時候,切口的選擇就變的重要起來。
霍從軍聽的無比滿意,做著手術的同事,叮囑道:“你們就要向凌醫生學習,不僅做好了手術,訓練出了難得的手術技巧,而且不忘加強理論學習。”
擠在角落里的小醫生此時忍不住嘀咕一聲:“你問我們,我們也知道的。”
霍從軍聽到了,立即豎起了眉毛,轉頭道:“那好,我問你一個問題,那個誰,你來回答,假設真的是肝損傷,你預計損傷部位在肝的哪里,裂口有多長多深?”
小醫生目瞪口呆:你怎么不問我病人的肝臟有多重呢?
然而,上級醫生的問話是不能不回的,小醫生只好懦懦的道:“我預計可能是中葉…”
“胡說八道,就現在的信息,你能判斷個毛線?我怎么說來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霍從軍的噴嘴開啟了自動化模式,只幾秒鐘的功夫,就讓所有人都變的更加清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