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手術室。
凌然重新洗手入內,就見男性闌尾炎患者已經被好好的端上了手術臺。
巡回護士做了術前的檢查工作,麻醉醫生看到了凌然,就急不可耐的問:“麻嗎?”
雖然對麻醉醫生來說,不同的手術是相同的麻醉流程,但是,闌尾炎手術在任何一名醫生心里,仿佛都被主動降級了。麻醉醫生想的也是早做完早結束。
只有病人自己,無比認真的問:“我女朋友的手術順利嗎?切口的位置正不正?”
“手術是順利完成了。”凌然也只能回答這個部分了。
“醫生,我的刀口能做的和我女朋友的位置一模一樣嗎?”病人提出了一個屬于他們的正當問題。
凌然現在對此問題已免疫,認真的回答:“我先確認一下。”
病人費力的抬頭:“您可一定要把刀口開成一樣的,要不然,我的日子要比有闌尾炎還難過。”
說完,病人就雙手合十,向兩邊拜著,且道:“找個女朋友不容易,麻煩大家了。”
麻醉醫生樂了:“現在談個戀愛,成本這么高啊。”
“何止。”病人嘆口氣:“情侶裝情侶鞋什么的就不說了,玩個游戲,里面的人物都要穿情侶裝你信?有次我打BOSS換了身裝備,她就大發雷霆,跟我三天不說話,后來我給買了個包,才算是放過我…”
麻醉醫生聽的心馳神往:“你這個女朋友聽著也挺有意思的,人家喜歡浪漫嘛,我給你說,我要是有個女朋友…”
“我們最近開始討論買車了。”端在手術臺上的病人,鄙視的看了麻醉醫生一眼,道:“你覺得情侶車浪漫嗎?”
麻醉醫生愣住了。
盡管是醫院里的高收入群體,但麻醉醫生也不敢說自己能買得起兩輛車,除了偷藥的。
“還好你們只用住一套房。”麻醉醫生的思維扭轉了。
情侶車這種東西太貴了,太不健康了。
手術床上的病人慘笑兩聲:“房子我倒不怕,我是怕裝修。”
“裝修怎么了?”
“我家拆遷出來4套房,她家拆遷出5套房,她現在一定要我把其中一套大的房子隔斷,然后也做成5套,再裝修的和她家的房子一樣。人家租客好好的呆著,你讓我怎么說,所以啊,都是瞎折騰…”
麻醉醫生再次愣住了,沉默了幾秒鐘,面向凌醫生,問:“要不要全麻?”
20分鐘后。
凌然看著麻醉醫生,不情不愿的將病人推進了蘇醒室。
相隔老遠,凌然都能聽到蘇醒室里的歡呼聲。
“兩人的切口真的一模一樣?”周醫生回憶著兩次手術,道:“位置好像是一樣的?長度呢?”
“一樣。”
“一模一樣?”
“恩。”
“真這么巧?”周醫生嘖嘖道:“你別說,雖然女生作了一點,但兩個人闌尾炎都能一起得,闌尾的位置也一樣,長度也一樣,真的很難得了。我都有點相信愛情了。”
“男生的切口本來可以小一點的,出于對病人意見的尊重,我多切了0.5厘米。”凌然回答的很直接。
周醫生沉默了幾秒鐘,重新道:“雖然女生作了一點,但兩個人闌尾炎都能一起得,闌尾的位置也一樣,還是很難得,說明真愛這個東西…”
“兩個人確實是都得了闌尾炎,但得闌尾炎的理由不一定是一樣的。”凌然打斷了周醫生的話。
周醫生奇怪的看向凌然:“要不然呢?男的看見女的得了闌尾炎,于是決定自己也得一個?哈哈哈哈…”
“或者?”凌然又用提醒的語氣,抬了抬下巴。
給凌然做了大半個鐘頭的助手的周醫生,莫名其妙的開始配合凌然,大腦拼命思考起來:“或者,是女的得了闌尾炎,然后覺得應該得一個情侶闌尾炎,于是…我艸!”
后面過來的兩名護士聽的眉飛色舞:
“怎么做到的?”
“要是真的就好厲害了。”
“用不用報警?”
凌然搖搖頭:“人為無法直接導致闌尾炎的。”
周醫生糊涂了:“那您的意思?”
“我只是羅列了一個可能性而已。”凌然一臉的淡定。
周醫生卻是越想越深入:“就算不能直接導致闌尾炎,也可以采用各種方式來增加闌尾炎的成功率啊,要是這樣的話,男患者本來還有可能得胰腺炎、腸炎之類的其他疾病,偏偏他就是得了闌尾炎,唔…”
“真愛…”兩名小護士已經開始捧心了。
凌然默默的打了個電話給呂文斌,再去沖了澡。
出來的時候,tang法縫合的病人,也就上了手術臺。
tang法之后,是跟腱修補術,再是關節鏡手術…
凌然放開了手術數量,手術量就飛快的上漲。
一天下來,不算闌尾炎手術,凌然足足做了8臺手術,終于讓特需醫療部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兩天后。
凌治療組集體站在了新的病區前,目光中仿佛閃爍著無邊的星辰。
凌然終于得到了急診中心全部的新建病房…
在有其他主任醫師和副主任醫師在場的情況下,也只有集體訴求,才能得到如此貫徹的執行。
“新的病房啊…”
“新的病床…”
“更多的病人…”
“面積真不小啊。”余媛展開雙手,釋放雙腳,丈量著距離。
“以后增加的人可多了。”呂文斌背著雙手,觀察著兩邊的病房,心里琢磨著各種物資的數量,以及配套的人手問題。
左慈典看向凌然,小心翼翼的問:“凌醫生,三方公司已經給消毒兩遍了,您看還有什么需要處理的嗎?”
“恩,病床都到位了嗎?”凌然問。
“都到位了。”左慈典笑瞇瞇的。
“加床呢?夠嗎?”
左慈典遲疑了一下,道:“霍主任這邊讓買了30張的新床,用來做加床。”
“三十張哪里夠。”凌然斷然否定。
“多了20個病房,加床30張夠多了…”旁邊醫政科的干部著急了。
左慈典咳咳的打斷他:“你沒聽懂凌醫生的意思,30張床是給病房內的加床,走廊內的加床都沒算吧。另外,不得計算一下損耗?”
醫政科的干部知道凌然是現在的當紅炸子雞,也不敢得罪他,小心翼翼的道:“凌醫生,20個病房的核定是40張病床了,按照你們科室的核定是60張,再加床30張…”
左慈典又是“咳咳”兩聲,道:“你不用算這么多,凌醫生,我們自己給醫藥公司說一聲就行了。我覺得,霍主任應該是預留了一點床位,給咱們自己挑選的空間。”
他這么說,醫政科的干部明智的不吭聲了。
各個科室的主任們都很反感醫政科插手到科室內的資源調配中去,尤其是越過科室主任的醫藥代表,總是很容易招人恨。若是醫政科的雷主任,此時或許還可以說兩句話,一個小小的干部,此時就只想做好服務工作。
凌然聽著左慈典的話,輕輕點頭:“這樣也好,我也不確定具體可以加多少張床。”
“凌醫生心心念念的都是病人。”左慈典備受感動的抹了一把眼睛,又道:“對了,凌醫生,今天還有人送錦旗來呢。”
“錦旗?”
“是呢,之前的病人徐永昌,艾滋病合并半月板損傷的那位,今天可以出院了,他和他哥哥兩人提出,要送錦旗一面給您。”左慈典很會湊趣的提出來,頓時引來了眾人的興趣。
本來是負責抓拍急診中心病區初步落成的攝影師(院內閑雜人士),此時立即舉著自己花錢買的單反,轉過身來,強烈要求道:“我來給凌醫生拍照。”
凌然頗有些恍然大悟。
徐永昌兄弟一直都沒有送出衷心感謝的寶箱,現在看來,他們大概是情感比較遲緩的那種。估計要到了送出錦旗的時候,才會一并送出衷心感謝的寶箱。
凌然自無不可。盡管說,他更喜歡南非愛哭鬼那種病人,但是,不同的病人有不同的性格,凌然還是能夠理解的。
在左慈典的主持下,傷愈出院的徐永昌兄弟,在十數人的圍觀下,舉著一面半人高的錦旗,來到了凌然面前。
通紅的錦旗之上,“醫德高尚,醫術精湛”幾個燙金大字,煞是好看。
“凌醫生,太感謝您了,沒有您的出手相助,我的膝蓋疼痛的問題,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解決呢。”徐永昌面帶真誠。
凌然微笑,等待著寶箱的落地。未果!
“是啊,太謝謝您了。”徐永昌的大哥亦是滿面的謝意。
凌然微笑。沒有寶箱。
“凌醫生,真的,真的,太感謝您了。”徐永昌面對鏡頭,淚流滿面。
“謝謝您,凌醫生。”
“凌醫生,請允許我,謹以此旗,向您致以衷心的感謝。”徐永昌終于說出了“衷心感謝”。
然而,凌然依舊沒有見到衷心感謝的寶箱。
不過,凌然倒是充分的理解了徐永昌,或許,他的情感都宣泄在了這面錦旗之上吧。
“不用客氣了。”凌然保持微笑的說了一句,免得對方哭出問題來。
左慈典一邊拍手,一邊高聲叫好:“凌醫生,拍個照拍個照。”
手持專業單反照相機的院內閑雜人士,立即活躍了起來,指揮著道:“醫生和病人各拿錦旗的一角,握個手,握個手。”
徐永昌聽著指揮,想要伸手,又突然在空中頓住了。在急診中心住院數日,他知道凌然是個有潔癖的醫生。
凌然看到他的動作,自然而然的伸出右手來,和徐永昌的右手輕握。
咔嚓。
“再來一張。”
“非常好。”
“再來一張。”
院內閑雜人士的聲音超大,震耳欲聾。
咔嚓。
一只衷心感謝的寶箱,落在了凌然面前。
“凌醫生,那我走了。”徐永昌垂下眼瞼,低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