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醫生,防護服送到了。”一名小護士抱著一只箱子快步入內。
“打開吧。”凌然立即吩咐了一聲。
他訂購了更多的防護服,免得之后還有需要。對于一個治療組來說,單件數十元的一次性防護服,可以說是便宜又常用的耗材了,給認識的醫藥代表打個招呼即可。
身為實習生的鄭軍聽到了,趕緊上前,撕開箱子,就見內里的箱子上面,標記著熟悉的中文:杜邦。
“霍主任不會給報銷吧。”呂文斌看到帶著“杜邦tyvek”的一行字,首先想到的就是貴。
即使是防護服,也是有技術差異的,體現到另一個層面,就是價格差異了。
余媛快速的翻了箱子,看到了一套xxxs碼的防護服,才算是松了一口氣,道:“不報銷,我就自己掏錢。最多一兩百塊而已。”
“說的是。”
“有道理。”
“大氣。”
手術室里的醫護人員紛紛點頭。
呂文斌也是自取了一套,又點頭,道:”昌西醫藥公司可以啊,防護服都開始送杜邦的了。我聽tyvek防護服經常缺貨的。”
“爆發禽流感之類的才會缺貨,最近又沒有什么奇怪的事。”
“那也不一定,隨便哪個省份囤貨的時候,價格也會上揚的。”呂文斌對這些事頗為關注,呵呵的笑兩聲,又道:“價格有波動,醫院才喜歡嘛,要是統一價格的話,他們賣的比國產貨貴三四倍,怎么賣得出去。”
“不是靠質量的嗎?”實習生鄭軍同志不由的問了一句。
“質量是基礎好吧。”呂文斌笑了兩聲,隔著塑料袋摸摸手里的防護服,道:“要冒險的又不是做采購的人,你見有幾個單位是奔著最好的防護服買的。”
“總有個標準吧。”鄭軍的聲音小小的。
余媛瞅了鄭軍一眼,像是看某種軟爛的排泄物似的,道:“醫護人員標準死亡率嗎?”
小小的實習生聽著她的語氣,頓時不敢爭辯了。
砰砰。
手術室門又被敲響,就見黃茂師跟著一名護士的身后,抱著一箱防護服,探頭探腦的走進來。
“凌醫生,你說要防護服,我馬上就跑去搜羅了。庫房里的,我先都拿過來了。”黃茂師裝作有點氣喘吁吁的樣子,以說明自己的辛苦。
凌然的目光,落在了黃茂師手捧的箱子上,又轉過頭來,看看剛剛送來的杜邦防護服的箱子。
黃茂師也看到了另一箱的防護服。
那一瞬間,黃茂師的心是撕痛的。
一名醫藥代表,對醫生是推心置腹的。對一個治療組的負責醫生,醫藥代表供吃供喝供玩耍,掏學費給零花買課程送游學,遇到喜歡喝酒的陪到胃穿孔,遇到喜歡喝湯的喝到胃下垂,遇到愛唱歌的吼到扁桃體化膿,一把屎一把尿的將醫生們養胖,為的是什么呢?
總不是為了讓他們勾搭第二名醫藥代表吧。
黃茂師凄楚的看向凌然。
凌然都沒看他第二眼,就對鄭軍道:“這箱也拆開。”
鄭軍上前,從黃茂師手里接過紙箱,一把撕箱,就能看到外面的商標:賽雷杜。
黃茂師也看到了另一箱的“杜邦”字樣,立即解釋道:“我們公司代理的賽雷杜,以前是專門給杜邦做代工的,現在剛開始做自己的品牌,牌子還沒有打響,東西是相當好的。”
黃茂師說著取出一件“賽雷杜”,想要遞出給醫生們。
眾人齊齊轉過頭去,假裝沒看到的樣子。
“大王派我來巡山…”
凌然的手機拼命的喊了起來。
“喂。”凌然向黃茂師點點頭。
黃茂師只好懂事的后退,依依不舍的不想離開手術室。
“病人馬上送到,大家準備穿著防護服吧。”凌然掛掉了電話,說明了情況。
“凌醫生,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再喊我啊。”黃茂師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他知道艾滋病毒不會通過空氣傳播,也只是非手術狀態下的見面,自己很難被傳染,但是,何必冒這個風險呢。
黃茂師摸摸自己的臉,心想:我這么帥,不冒險是對其他人的負責啊。
凌然轉過頭來,點了余媛,道:“你指導實習生們穿脫防護服,可以用黃茂盛送來的防護服先做練習。”
停頓了一下,凌然又道:“實習生也可以不用旁觀這臺手術。自己選擇。”
余媛答應了一聲,看向三只菜鳥,道:“你們都聽到了,是要練習一下,還是去外面等?”
兩名男生猶豫了一下,都點了點,各自上前,先從“賽雷杜”里挑了一件防護服,又去杜邦的箱子里挑了一件。
關菲舌頭發木,白著臉,道:“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你可以出去等。”余媛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情都沒有。
呂文斌也只是偏頭看了關菲一眼,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醫院里的實習生,就像是磨坊里的騾子,長的漂亮可以少干點活,多吃點料,但要是不能干活的話…貓還更萌一點。
“我…我有點怕。”關菲可憐兮兮的四周,又看看同學鄭軍和項學明。
項學明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嘆口氣,道:“咱們又不上手術臺,就是旁觀,你怕什么?”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關菲嘟嘟嘴,賣萌賣的自然而然。
項學明忍不住道:“戴套做也有萬一的概率…”
“喂!你什么意思。”關菲氣的臉都紅了,瞪著項學明看了幾秒鐘,再恨聲道:“直男癌!”
項學明聳聳肩不吭聲了。
關菲氣的不行,再沒有絲毫猶豫,揮手間就拿了一包防護服過來,接著就要撕開。
“停!”余媛身小肺不弱,一聲大吼,嚇的關菲雞皮疙瘩都要破了。
“你洗手了嗎?現在穿防護服想干什么?”余媛的聲音在手術室里回蕩:“放下。”
關菲不敢反抗,手一抖,就將防護服丟回了箱子里。
余媛更不樂意了,厲聲道:“在手術室里耍什么性子?不想干了就滾蛋。”
“站直了。”
“有脾氣找你男朋友去,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嗎?”
余媛的聲音震天響,當場就讓關菲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了。
“眼淚給我擦干凈了!哭什么哭,你敢污染手術室環境,我立刻打發你回學校。”
“不想當醫生了就滾蛋。當醫生有什么好的?一個月幾千塊錢,買口紅都買不起好的。”
“今天是艾滋病,明天說不定就撞上禽流感了。急診室里來不及做傳染四項的病人多了去了,你能怎么辦?”
關菲的抽泣聲停了下來。
余媛的聲音也低了些,道:“現在至少有各種防護服給你選,你以為這些防護服是怎么發展起來的?都是醫護人員的血淚教訓。非典時期,國內外大批醫護人員在工作中被感染(注1),那時候你怎么辦?”
關菲說不出話來了,眼神也有些愣愣的。
“三個實習生一起,都跟我出來,學穿防護服。”余媛再不給他們選來選去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