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小販的廣場(1)

　　先天境的奧古斯丁艱難擊敗了最后三個親衛，大宦官優特羅皮烏斯似乎也接受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盤腿坐在一面塔盾之上，仰頭看著正在不遠處給自己包扎傷口的主教奧古斯丁。

　　主教被刺了兩劍，雖不致命，但是也讓他放棄了懲罰不遠處屋頂上觀察事態發展的“納瓦爾”。

　　雖然解開了束縛術，納瓦爾卻對自己并沒有殺意，他不知道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少年發生了什么，不過修行者敏銳直覺和奇怪的魔力波動告訴他，也許那具軀體里已經不再是他熟悉的納瓦爾了。

　　比起就這納瓦爾的變化，奧古斯丁知道，自己必須趕緊解決大宦官優特羅皮烏斯，完結這次任務。

　　優特羅皮烏斯趁著奧古斯丁還顧不得殺死自己，索性破口大罵起來，“斯立提克殺死魯菲努斯，現在你們又要暗殺我，斬斷了那個可憐孩子身邊所有的清醒之人，給你們基督教留下一個天真的皇帝，真是好算計啊。

　　魯菲努斯說得沒錯，你們就是養不熟的狼崽子，所求會越來越多！

　　帝國不再處死你們，你們說那還不夠！

　　帝國允許你們傳教，你們說那還不夠！

　　帝國默認你們和摩尼教、猶太教、乃至于多神教沖突，這只是一種制衡手段，你們居然還是不滿足！

　　非要趕盡殺絕！

　　然后就是你們一家獨大了嗎？

　　你們在自我膨脹，你們的教會就像人一樣具有了自己的意志，意欲支配一切…”

　　奧古斯丁包扎了自己胸腹兩處傷口，屋頂的納瓦爾并沒有趁機偷襲，使得他蓄勢待發的雷霆一擊沒了用武之地。

　　港口的打斗應該已經驚動了駐防部隊，奧古斯丁知道自己沒時間再耽擱下去了，于是上前兩步斬下了大宦官的頭顱。

　　在殺人前，這位中年主教淡淡回答道：“世俗的生活終究是會瓦解的，神之城才是永恒。你們緊握著的那些世俗權力，最終都將被神收回…”

　　屋頂和地面的兩人對視，陳南遙知道奧古斯丁已經無力對付自己，而且自己也沒有和他相博的理由，挑戰的目的是生存下去，一切都是已經發生的歷史，他們既不需要拯救什么人，也不要改變任何結果。

　　屋頂的人消失不見，奧古斯丁也隱沒在小巷之中。

　　這之后，再也沒人能夠出面阻止基督教徒對多神教徒的攻擊。

　　曾經以摩尼教智者身份在大圖書館求學的奧古斯丁知道，那些養尊處優只知道空談思辨的多神教徒，注定是無法抵擋窮人組成的基督教徒大軍的。

　　殺掉了宦官優特羅皮烏斯，就是阻止了他們向東逃亡，他們的一切積累都將成為教會更進一步的踏腳石在這期間哪怕寶貴的大圖書館將會被焚毀，那也是神圣事業不可避免的犧牲。

　　木妍并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在港口發生的刺殺她也不知道那個宦官的死將會給亞歷山大港帶來多大的動蕩。

　　她用被染成淺藍色的麻布包裹住頭發，遮擋了面容與一個剛認識的女人一起，跟著人群流向廣場。

　　此時決不能慌張這具手無縛雞之力的軀體如果被發現是逃亡的奴隸后果將是災難性的。

　　莊園門口還懸掛著一具半風干的逃奴尸體，用以警告眾人。

　　可是不逃是不行的，木妍雖然打算茍活下去，卻不想和主人茍且哪怕這不是她原本的身體。

　　逃出莊園后的她沒有選擇往荒野奔逃，而是沿著大路進入了亞歷山大里亞。

　　沙灘才是隱藏一粒沙子最好的所在。

　　奴隸吊牌雖然被摘掉了，可是脖頸上的勒痕依然清晰，好在認出她身份的是一個面相和善的混血女人。她為蜷縮在巷子里的木妍提供了清水和堅硬的面包，并且告訴她像她這樣的逃亡奴隸，可以在神的殿堂獲得庇佑。

　　也許是看出了木妍的迷茫那個女人決定親自帶她前往神的殿堂，對她來說這并不耽誤事，她原本也是每天都要前去禮拜的。

　　沒有原身體主人任何記憶的木妍索性就跟著她來到了廣場。

　　亞歷山大里亞的中心廣場在木妍看來就是一個熱鬧的集市與集市不同的是環繞廣場的建筑不是商店，而是一座又一座的氣勢恢宏的神殿。

　　大部分神殿都有高大的雕像立在門前，其中供奉的神袛也讓人一望可知。

　　木妍在其中辨認出了手持長矛圓盾的雅典娜，狗頭人身的阿努比斯以及頭頂豐收花冠的塞拉皮斯。

　　真正的商販都隱藏在通往廣場的一條條街道中，他們在窄巷撐起攤位，沒有任何一個商販敢于在廣場中做生意，那里是做大生意的所在。

　　在人們看來，廣場兜售的從來就不是凡人的貨品，而是信仰！

　　一眼望去，有一個神殿的門口匯聚的人最多，而那個女人正帶著木妍向著人群聚集處趕去。

　　木妍跟著淺褐色皮膚的女人擠入人群，那女人以想象不到的靈活身段，像是滿是粘液的鯰魚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竟然拉著木妍擠到了人群的第一排。

　　鉆出人群的木妍陡然感受到一股熱流撲面而來，這才發現面前是一個十米長、兩米寬的水池，只是池中的水早已經排干，被堆滿了木炭，成了個巨大的炭火盆，正在劇烈燃燒著。

　　一個穿著黑衣，身披黑色麻布袍子的男人，正站在巨大火盆的邊緣，隔著火焰，向對面的人群宣講。

　　“他們信奉的神，驕奢淫逸，吃喝享樂，生活糜爛，就和他們一樣骯臟！下賤！”

　　黑衣人明顯在指責那些來自希臘羅馬神話的多神教信奉的神靈。

　　“豈不快哉？”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大家相互觀望，卻找不到發聲之人。

　　腹語術！

　　木妍忽然有種熟悉感涌上心頭。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這種偽神，毫無崇高可言，絲毫不神圣…”

　　他指向雅典娜和伊西絲像，“女人！”

　　又指向阿努比斯和其他神像，“飛禽走獸！”

　　“他們居然信仰這些可笑的東西！對了，甚至還把奧古斯都皇帝當做神靈崇拜得！他們的崇拜竟然是這么隨意…”

　　不和諧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也比處女生下的孩子好，在我們那里，我們稱這樣的野種叫私生子！”

　　黑衣人氣急敗壞，竟然飛到了火焰之上，緩緩落入劇烈燃燒的火堆之中，引得圍觀人群一陣驚呼！

　　然而黑衣人的聲音卻依然平穩地從火焰中傳出，“別擔心！我的兄弟姐妹們，主的祝福使得我不懼火焰，那些偽神能做到嗎？”

　　見他無礙，人群發出了歡呼聲。

　　只有木妍能夠感受到他周身的靈氣涌動，黑衣人是用靈氣作為護盾隔絕了火焰的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