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眼色
上午，大理寺督衛廣場。
火組七個將要出發的小隊排排站，等候訓話。
前面站著大理寺的一二把手，正卿王沐坤，少卿屈亦雄。
杜雍閑著無事，和副隊長邵宇洪趴在欄桿上看熱鬧。
王沐坤不必多說，杜雍雖然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話，但以前遠遠見過好幾次，身上總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霸氣。
屈亦雄卻是第一次見，他是太保屈無就的長子，今年四十多歲，但看著也就三十出頭，早年在地方歷練，為人非常低調。
“安靜！”
屈亦雄壓壓手，低沉的聲音傳遍整個廣場，卻沒有往外發散。
杜雍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聲音形成了一個大罩子，心中暗贊不已，向身邊的邵宇洪問道：“咱們這位少卿大人具體是什么實力？”
邵宇洪想了想：“不大清楚，據說是晉滅五重，而且很快就要突破到宗師境。”
杜雍不是很相信：“有沒有這么牛的？”
四十多歲就有這個境界，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
普通人在他這個年歲，能有個登樓境，就足以燒香拜佛。
天賦厲害的，最多也就剛剛進入晉滅境，還是異常勤奮的結果。
就比如杜雍的四叔杜宗隆，號稱杜家第一天才，也是直到四十歲才進入晉滅一重，如今已經過去好些年，只升到晉滅二重，跟屈亦雄完全沒法比。
邵宇洪瞥著杜雍：“少卿大人的父親是朝廷第一高手，第一高手，懂不懂？”
杜雍微微點頭：“按理說，少卿大人應該是個風流人物啊，怎么沒什么名聲的？”
邵宇洪覺得理所當然：“韜光養晦唄，應該也是太保大人叮囑他的，要知道太保大人五十歲之前還沒什么名聲呢。”
這話是真的。
太保屈無就在官場上是大器晚成的典型，當太保之前，他做過很多職位，剛當差那會兒甚至只是少府寺小小的崗衛。
后來去地方當過捕快，當過縣令，去軍中當過書記官，當過押送官，當過偏將，五十歲調到峒州當先鋒將，曾親率八千大軍打入蒙濟境內，自那過后才名聲大振。
然后沒用幾年，升大將軍，升州總管，升尚書仆射，升太保。
如今親王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的。
屈家本是小家族，因為出了屈無就這個大人物，才一舉成為京城大族。
屈無就如今八十來歲，據說早幾年就要告老讓賢，但圣上說什么都不允，估計太保的位置到死那天才會讓出來。
王沐坤開始說話：“川明縣發生暴亂，師爺帶人謀反，此事由壯雨湖的金刀魚案引發，背后肯定藏著大批不法之徒。經過慎重考慮，此次我們大理寺出動七隊火衛，由屈少卿親自帶隊，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不要丟大理寺的臉。”
督衛們立即大聲稱諾。
殺氣凜然的模樣還挺像那么回事。
屈亦雄接著說，他的話很簡單：“好抓就抓，不好抓就地格殺！”
王沐坤又訓了幾句話，眾人出發。
浩浩蕩蕩的甚是壯觀。
趙德助看到了旁邊的杜雍，眼神非常得意，好像在說哥哥又要去立功了。
杜雍沒和他計較，打個讓他小心的手勢。
正要回去的時候，王沐坤走了過來。
杜雍和邵宇洪齊齊立正：“王大人！”
王沐坤看著杜雍：“你就是杜少保那個侄子？”
杜雍提高聲音：“風組第七小隊成員杜雍，向王大人問好！”
王沐坤壓壓手：“怪不得看著這么像。報告我看過了，你們第七小隊都是好樣的，接下來要去調查僵尸案，你們有沒有意見？”
邵宇洪趕緊回答：“回王大人，屬下們非常期待。”
王沐坤緊盯著他：“鱷魚肉沒分到，后續的功勞也沒撈到，真的沒意見？”
邵宇洪頓時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變得非常緊張。
杜雍憨笑著：“回王大人，鱷魚肉稍微有些遺憾，因為聽說挺補的，不過案子的后續功勞我們真的沒在乎。僵尸案現在缺人手，我們第七小隊理當出力。”
王沐坤哈哈大笑：“有好幾個高手嘗試過，鱷魚肉確實挺補，不過大理寺的人都沒份，多賣點錢補給漁農。僵尸案是個更大的案子，希望你們繼續努力。”
杜雍和邵宇洪低頭稱是。
看著王沐坤遠去之后，邵宇洪拍拍胸口：“我怎么會這么緊張的？”
杜雍呵呵笑道：“王大人是一流高手，稍微施點真氣的壓力，豈是我們能抗拒的。”
邵宇洪搖頭：“我不是指真氣，而是指氣勢。說來也是挺怪的，本來對僵尸案無比抗拒，聽他那么說話后，我反而變得興致勃勃，恨不得馬上就跟僵尸大戰一場。”
這應該就是上位者的氣質。
隨便說點什么，屬下就恨不得去拼命。
杜雍問道：“咱們到底什么時候出發？”
邵宇洪回想半晌：“倒是聽程隊提過一嘴巴，應該在三天后。”
杜雍又問：“應該有比較詳細的報告吧？”
邵宇洪點頭：“當然有，找聶主薄申請就行，不過這種前期的報告都是很雜的。”
杜雍不在乎，徑直去了聶主薄的辦公所。
聶主薄親自帶著杜雍去拿報告，在路上的時候告訴杜雍：“你們小隊負責東北向的官道，離京九十里到一百五十里。”
杜雍心中一怔。
聽楊進說過，東北向官道危險的地方非常多，既有幽深的密林，也有高高的懸崖，想找個埋伏的地點簡直不要太容易。
杜雍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聶大人，這個是抽簽分配的，還是按實力來的？”
聶主薄沒有說話，只是沖杜雍使了個千萬小心的眼色，令人高深莫測。
杜雍心中很奇怪，不過并沒有追問。
不久之后，他抱著足有二尺半厚的報告回到了第七小隊的房間。
成員們湊過來：“天哪，就八起僵尸搶劫事件，竟然寫了這么厚？”
杜雍隨便拿起一張翻了翻：“他奶奶的，這張誰寫的，他是用腳在寫字嗎？”
比醫生的簽名好不到哪里去。
程原看了兩眼，笑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像咱們的副隊長啊，這張看著還算不錯，我曾今看過很多鬼畫符呢。”
既然拿來了，程原就讓大家都好好看看。
不過隊員們多是粗人，認字都要認半天，效率比較低，看著看著就失去了耐心。
杜雍一頁一頁看過去，還拿著紙筆寫寫畫畫。
足足看了一整天，脖子和眼睛都有些發酸。
收工的時候，程原拍了拍杜雍的肩膀：“明天再看吧。”
杜雍點點頭：“看玩意真有些費勁，還不如和蒙濟殺手血戰幾場。”
邵宇洪笑了笑：“在三組當中，像杜老弟你這么有耐心的真不多見。”
杜雍謙虛：“有備無患嘛，出發之前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
大家正要回家的時候，聶主薄上門：“王大人吩咐，你們小隊出發之前全部放假，好好休息！”
眾人大喜：“那豈不是能連放三天假？”
邵宇洪問道：“是不是算進了休沐中？”
聶主薄搖頭：“不算休沐的，這個月的兩天休沐可以存到下個月。”
眾人簡直想高呼萬歲。
聶主薄看著桌上的報告：“要看的話，可以拿回家，記得保密就好。”
沒幾個人想看。
程原看著杜雍。
杜雍也搖搖頭：“還是算了吧，我估計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
聶主薄收好報告，轉身離去。
第七小隊也就此解散。
杜雍回到家中后，簡單吃完晚飯，又到了一天的密室時間。
楊進看著杜雍拿回來的紙張：“這是什么玩意？”
杜雍回道：“僵尸案前期報告的總結，休假三天，出城蹲僵尸，東北向的官道，離京城九十里到一百五十里那段。”
楊進皺眉：“那一段可不是好地方啊！”
杜雍問道：“楊大哥，你知不知道聶主薄到底什么來頭？”
楊進不明白此問的含義：“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杜雍摸著下巴：“我進大理寺之后，他好像對我很照顧。我旁敲側擊來著，想問問那段蹲守的路程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他沒有明確回答，給我使了個要小心的眼色。”
楊進神情嚴肅，仔細琢磨過后：“寧可信其有，或許真的有人在故意為難你。”
杜雍嘆道：“二房應該沒那么神通廣大的吧？而且，那么干太敏感了點。”
楊進猜測：“或許是那幾位皇子？”
杜雍想想很有可能：“那就是裴惑咯，杜瓊跟他最鐵，打個招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