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康根本不知道,在遙遠的北方,一個男人已經把自己視為一生之敵。就是知道了,姬康也不會有過多的感慨,因為姬康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恐怕成為天下所有君王之敵了。
一個是敵人,五個、十個都是敵人,那我還在乎什么!
七月中旬,邯鄲城王宮的一處花園之內,姬康看著種植在花園內,此時正綻開著潔白骨朵的一片地方,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不顧太后姬趙氏以及王后粟雅等人詫異的目光,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眾人看到姬康在“花叢”中小心摘下來一片“花朵”,非常小心地捏了又捏,臉上開始堆起了笑容,哈哈大笑起來。
隨后,姬康從花園內走了出來,朝太后姬趙氏問道:“母后,這花是什么時候種植的,母后可有印象?”
姬趙氏以為姬康喜愛這花,就笑著道:“我印象中,這吉貝花老早以前在王宮內就種植了,你外祖母比較喜歡這吉貝花,這一片地方就是她讓人種植的。”
說完上述話后,太后姬趙氏發現姬康臉上,露出了久違的興奮之色。
小的時候,姬康的這種興奮的表情很多,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尤其是登基為燕王之后,姬康臉上的這種表情就很少看到了。
吉貝花,看來就是外來的譯音了,沒錯了,這就是棉花。
“來人,派人給我看護好這片花園,待花朵充分綻放之后,命人采摘下來,尤其是里面的種子,要讓人好生看管不可懈怠。另外派人把這些種子送到學院的農學院去讓他們好生培育、推廣。”姬康對緊隨著自己的侍官令王從言道。
在這個時候發現棉花,是非常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燕國現在的毛布已經開始普及如果再有了這棉花不但對于民事,就是在軍事、醫藥等方面也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民事方面不用說,人們的穿著乃至生活質量方面必然會隨之提高。
軍事、醫藥方面更不要講軍隊傷員的的包扎以及止血,就可用棉質品來代替;醫學方面,隨著燕國各醫學院解剖學的開展,人體的奧秘也隨之向人們展開而由解剖學帶來的外科手術就有了更好的材質。
姬康發現棉花的好心情并沒有堅持多久,隨之就被前來的周子給全破壞了。
在一處宮殿內,姬康看著正在諫言自己的周子,內心崩潰萬分。
“…王上一身系國家之安危,趙地剛剛并入我國安全方面還是非常堪憂的。可是王上攜帶王后等人,私自出宮游玩把國家安危放之腦后,實不可舉…”
昨天姬康與王后粟雅,以及兩位夫人清竹、清梅出宮去邯鄲城的街上轉了一轉吃了頓飯時間并不太長。
但沒想到,今天周子就又進宮來了。
看著仍對著自己喋喋不休的周子,姬康很是無奈。
陪同在姬康身旁的侍官令王從,以及長大夫韓非、鞠武,包括宮衛軍統領田光等人則顯然對這樣的情景“見怪不怪”了,都把腦袋暗暗低下發笑。
占據了邯鄲之后,姬康下詔把在臨淄的周子調來,讓其協助治理趙地。
不要說,周子這老頭是很能干的,燕國的各項政策乃至措施,在趙地皆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讓姬康很是滿意。
唯一讓姬康不滿意的是,就是周子這老頭太能“叨叨”,不斷挑姬康的毛病,而且人家也不怕姬康,不管姬康愿不愿意,接受不接受。
這,就很尷尬了!
看著周子這老頭好不容易住嘴了后,姬康咳嗽了一聲,滿面帶笑地對周子道:“先生,寡人知錯了,請先生放心,今后寡人再不這樣了。”
“王上能認識到不對,臣甚慰,請王上今后以燕國為重,萬萬不可…”周子看著姬康,如往常一樣又勸諫了一番,才告罪而去。
把這老頭送出去宮殿之后,看著老頭遠去的背影,姬康不由喘了口氣。
邯鄲的事情搞一段落之后,在閣相劇辛、粟腹等人的催促下,姬康與邯鄲周子等眾臣商量后,決定于八月初從邯鄲返回薊都。
新設的邯鄲郡,姬康已任命周子為郡守,調任第一軍軍長榮巖為邯鄲郡軍馬都督,并兼任新組建的陸軍第十五軍軍長,駐守邯鄲郡。
榮巖自不用說,擔任第一軍的軍長已經有很多年了,訓練軍隊乃至作戰經驗極其豐富。在姬康心目中,讓周子這個老頭擔任地方行政官員,治理一方也是非常合適的。
周子品性沒得說,責任心也較強,讓他來趙地,也方便趙地民眾對燕國更加的認同。
從邯鄲返回薊都的途中,姬康在沿途已看到民眾開始在官府的帶領下,修筑溝渠、道路,興建各種工廠等。對于這樣的情景,姬康不時駐足停車,進行詢問,結果很是滿意。
要知道,此時的趙地很是需要休養生息,也是必須的。
趙國自建國以來,就可以說是戰爭不斷,尤其是姬康來到這個世界的二十年里,不說小型戰役,就是大型的戰役,趙國就先后經歷了長平、邯鄲、安陽、衛地,乃至燕趙之戰。
趙國的每一家、每一戶都有成年的男子戰死于疆場之上,可以說現在的趙國國內青壯以上的男子,大部分都戰歿了。
就是這樣,姬康也知道一件事,在前世的趙國,趙國一直面臨著東西兩路作戰,仍然抵抗了秦國二十多年的時間,讓強大的秦國銳士軍團,屢屢在趙國身上“吃癟”,費勁了“洪荒之力”,才最終滅掉了趙國。
尤其是在秦將王剪最終攻打邯鄲的時候,趙國民眾在邯鄲失守之際,居然讓自己家中所有的幼童全部跳城而死,也不愿做秦國的“順民”。
這是何當的慘烈,又是何等的悲痛!
在了解到趙地當下的狀況之后,為恢復趙地的元氣,姬康下令,命令趙地由免稅兩年,改為三年,三年之后,稅收再減半,五年過后,再與燕國其他地方相同。
對于燕國新占據的的地方,姬康可沒有什么分封,乃至建立特殊地區的想法。在姬康看來,華夏本為一體,讓這些地方最好融入燕國,就是一國一制。
不要想著不上交國庫稅收,更不要想著有什么不服兵役的想法。
姬康這樣做,對于燕國的財政收入并沒有過多的影響。
任何朝代,任何體制的國家,都不可能真正消除掉貧富不均的問題。
就如燕國而言,許多舊的門閥貴勛消失了,但緊接著又產生了一批新的既得利益者,而且這批新的既得利益者,都同姬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原先的門閥貴族,如果不配合燕國律制政令,姬康有的是辦法給予解決,包括肉體上的徹底解決,這也符合燕國新興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他們也樂于并支持姬康這樣去做。
但對于新興的既得利益者,就肯定不能這樣了,這是一個很樸實的道理。
唯一不同的,先前的門閥貴勛同姬康是天然的敵對關系,而這新的一批既得利益者,則可以讓姬康來引導的。
燕國目前在土地方面,已經頒布法律禁止私下土地買賣,而且限制新崛起貴族的土地數量,努力消除“富者欲富,貧者欲貧”的問題。
但毫不諱言地講,人和人的眼界乃至人脈都是不同的,就是在土地平等的情況下,該富的人依舊富的速度很快。
譬如劇辛、粟腹等幾位閣相,沒有幾個是貧窮的。土地上獲得的財富很少了,就轉而經商、興辦產業等,反而比在土地上獲得的財富更多。
姬康唯一的做法,就是遞增式的提高商稅,限制新興既得利益的財富積累速度。
甚至在姬康的腦海中,一直在琢磨是不是今后弄個《繼承法》出來。
不過姬康也知道,自己的這許多想法,也必須在以后合適的時機才能端出。
現在燕國最大最迫切的問題,不是在這些方面。
現在的燕國,商稅征收的額度,已遠遠超過了農業稅收,而且逐年增加。許多民眾沒去想這么多,但姬康知道,燕國能走到今天,與工業化的發展有很大的關系。
從遼地開始,到現今已經快有十五年了,在姬康的大力倡導之下,燕國的工業化步伐走的很是平穩,隨著煤炭與鋼材、水泥,乃至水利等各方面的建設,燕國可以說是已初步完成了工業化的初級階段。
這個標志,就是燕國已經生產出了,用水利做為動力的車床等機械工具。
在來邯鄲之前,姬康就得到了秦舞陽的稟報,用煤炭做為動力的蒸汽機,已經在薊都工業研究所,弄出來了一個初步模型。
因為邯鄲戰事,姬康沒有時間來得及觀看,只有等這次回到薊都再前去了。
如果真的如秦舞陽所說的那樣,用這臺小型蒸汽機所做的模型,可以在鐵軌上奔跑,那么可以肯定,燕國隨之就邁進了工業化的大門。
在姬康的前世,工業化的發展就是這樣來的,其標志就是蒸汽機的出現。
一個歐洲的“撮爾”島國,就是憑借蒸汽機的出現,帶動了整個國家工業化的發展,最后居然一舉成為了“日不落帝國”。
就是這個日不落帝國,只用了一萬多的軍隊,堂而皇之派兵打開了華夏大門,掀開了華夏被東西方列強割地賠款的序幕。就是在姬康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其殘存在華夏大地上“遺毒”,還沒有最終徹底肅清。
姬康來到這個時代才發現,在這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時代,人們并沒有被數千年的儒家學說而束縛,很容易接受各種先進思想,甚至比姬康前世的時候都高。
哲學是如此,醫學也是如此,其他各方面也皆是如此。
現在在燕國學院的教材上,已經出現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哲學思想,而生產力標志是生產工具,以及科學是第一生產力這樣的描述,也已被燕國各學院的學子們廣泛接受。
生產力是決定生產關系,但姬康又牢牢記得一點,生產關系對生產力的反作用也是巨大的。當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不協調的話,社會必然產生極大的動蕩,甚至是經歷血與火。
姬康只希望華夏在這個時代,因為自己的到來,通過自己的努力以及做為,走得平穩一點,避免前世封建王朝不斷反復興衰的歷史。
顯然,自己在這個時代所處的位置,是能夠改變這個時代,甚至可以說是左右這個時代的,但前提是華夏必須統一。
在姬康的心中,存著許多得想法,但目前皆不適宜進行。反而在這個時候,要求自己必須集中燕國所有的權利,而不能進行任何分權。
這個時候在燕國進行“三權分立”或“五權”分立,無疑是一種找死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