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有血?
這個證據,可是鐵證如山,無從辯駁。
其實這個時代的辦案,大多都非常簡單粗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證據。
按照這個時代的辦案標準,當一開始那名小丫鬟指證衛言白天曾輕薄柳家大小姐,晚上曾看到一模一樣的身影時,衛言就應該被抓進監獄,屈打成招了。
但幸好,衛言及時抬出吳秉的名頭,而且把吳秉也叫來了。
這樣一來,這位廷尉丞才稍稍收斂,不敢草率結案。
但衛言實在沒有想到,那些人竟然還有最后一個殺招,而且是一個讓他無從辯駁的殺招。
鞋底上的血跡,已經注定了他今日的結局。
衛言的目光看著那名白裙少女,想到昨晚是她主動扶自己去清月樓的,又是她把自己的鞋子放在外面的,難道她也是同謀。
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她真的是同謀,就不需要這么復雜了,剛剛更不會竭力為他辯解。
羽聽雪看到他的目光,也立刻驚醒過來,臉色蒼白地搖頭,顫聲道:“不是我…衛公子,真的不是我…”
這個時候,衛言竟然還笑的出來,道:“當然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話,我的頭發上,衣服上,褲子上,估計都能找出血跡了。”
羽聽雪一怔,眼圈發紅,顫聲道:“謝謝你,衛公子,我知曉你是冤枉的…”
“放肆!”
王閆頓時怒喝一聲,怒目圓睜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敢狡辯!看來,你與他是一伙的了!來人,都抓起來,給我還回去嚴刑拷問!”
羽聽雪臉色一變,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承受的起那種殘忍的刑法?
“慢著!”
正在此時,衛言卻突然喝了一聲,看著王閆道:“大人,我鞋底有血跡,我并不知道,您相信嗎?”
王閆冷笑一聲,道:“你當本官是三歲小孩?還敢狡辯!看你到了牢獄,還如何嘴硬!給我帶走!”
他與衛言靠的很近。
衛言突然向前一步,道:“大人,我剛剛發現,你的鞋底也有血跡。”
此話一出,正要抓住他的兩個小吏皆是一愣。
其他人,也是臉色一變。
衛言卻蹲下去,一只手放在了王閆的鞋子上,道:“大人若是不信,請抬腳,讓大家看一看。”
王閆哈哈一笑,道:“你這惡徒,直到現在,竟還敢胡說八道!好!本官就抬起腳,讓你好好看看!”
若不是駙馬在此,他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王閆抬起腳,對著他晃了晃,冷笑道:“睜大眼睛看清楚,有沒有?”
“有。”
衛言肯定地道。
“你放屁!”
王閆怒罵一聲,正要呵斥衛言身后兩名小吏抓住他時,那兩名小吏卻是臉色一變,滿臉吃驚之色地看著他。
王閆頓時心頭一跳,感到不妙。
衛言招呼吳秉道:“吳老,你過來看看,王大人鞋底真的有血跡,在下沒有說謊。”
吳秉也發現那兩名小吏神色不對,連忙走了過來。
王閆眼皮跳了跳,只得再次抬起起。
吳秉定眼一看,果然在他鞋底發現了一灘血跡!
“王大人,你這鞋底,的確有血跡。”
吳老滿臉驚愕地道。
王閆身子一晃,差點跌倒,連忙站穩,快速脫下了那只鞋子,定眼一看,頓時臉色一變,顫聲道:“這…這…”
衛言見大家都驚呆了,連忙指著地上道:“吳老,您快看,你鞋底好像也有!”
此話一出,眾人再次臉色一變。
吳秉低頭看去,自己走過的地方,的確有模糊的血跡。
他連忙脫掉兩只鞋子,拿起來一看,見鬼了,他的兩個鞋底,竟都有血跡!
衛言突然走向了那名叫翠兒的丫鬟,停在她的面前道:“這丫鬟的鞋底也有,你們看,她的衣服里面也有!肯定是她殺的人,鬼魂來找她報仇了!”
翠兒頓時嚇的尖叫一聲,在地上縮成了一團。
王閆猛然沖了過去,也顧不得形象了,一下子抬起了丫鬟的腳,定眼一看,上面果然也有血跡!
再看向丫鬟胸口露出的內衣,上面竟然也沾上了幾滴血跡。
“這…這…”
王閆腦中一片空白。
這跟劇本不一樣啊?
翠兒低頭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驚恐至極道:“不!不!大人,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衛言突然指著她道:“兇手就是你!你覬覦柳家的錢財,故意謀財害命,想嫁禍于我,對不對?連你家主人的鬼魂都指定你了!”
翠兒頓時臉色慘白道:“不!不…不是這樣的…奴婢沒殺人,奴婢真沒殺人…”
衛言繼續大聲道:“你搬過這些尸體!所以你身上才有血跡!你就是兇手!你連殺四人,手段殘忍,將會被凌遲處死!誅連三族!”
此話一出,這小丫鬟頓時嚇癱在地上,哭著道:“沒…奴婢沒有…奴婢…”
衛言突然又道:“你沒搬過尸體?是別人搬的,對嗎?”
小丫鬟下意識地慌忙點頭道:“是,是別人搬的,奴婢根本就沒…”
說到此,她突然醒悟過,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嘴里的話戛然而止。
而場中其他人,皆依舊在驚愕震驚之中,沒有反應過來。
衛言聳了聳肩,轉過身,看著王閆道:“大人,案子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王閆眼皮跳動不止,臉色難看無比。
一旁的吳秉開口道:“王大人,此案的確已經很清楚了,你若還有疑慮,老夫可以讓人去通知廷尉監來審查。”
王閆臉色一變,立刻怒喝一聲,指著那丫鬟罵道:“你這賤婢!竟敢說謊,誣陷好人!來人,給我押回去,大刑伺候!至于其他人…”
衛言突然看著清月樓那名叫荷月的女子,道:“荷月姑娘,你剛剛直接讓人檢查我的鞋子,很明顯就知道我的鞋底有血跡,對嗎?”
荷月早已臉色慘白,慌忙否認道:“不,妾身不知道,妾身只是提醒了一下…”
衛言走近她道:“不,你肯定知道。因為我這鞋子上,留著特殊的香味,只要碰過這鞋子的人,身上都會殘留。你我并不認識,你又沒有給我洗過腳脫過鞋子,你身上卻有我鞋子上的香味,這是怎么回事呢?”
王閆立刻快步走來,先是一把從地上拿起了衛言的鞋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頓時“嘔”地一聲,差點嘔吐出來,隨即又走到荷月近前,低頭聞著她身上的味道,然后疑惑道:“并無任何相似的味道。”
衛言突然伸出手,抓過了荷月的右手,捏著她的食指道:“大人再問問。”
王閆立刻臭過來動了動鼻子,頓時狐疑道:“咦?這味道…”
衛言突然指著那根手指道:“大人請看她的指甲里面,有黑色的粉末,那味道,就是它們傳出來的。”
王閆定眼一看,那指甲里,果然有一層黑色粉末,再湊近一聞,的確有股香甜奇怪的味道。
衛言又過去拿起了自己的鞋子,反過來倒了倒,立刻從鞋子里倒出了許多黑色粉末,道:“這是在下曾經自制的香料,因為在下腳臭,怕熏到別人,所以每次出門時,就在里里外外撒了一些。誰曾想到,如今竟成了證明在下清白的證據!倘若荷月姑娘沒有碰過在下的鞋子,為何手指甲里,會有在下的自制香料呢?”
荷月頓時臉色慘白,用力掙脫了他的手,看著自己的指甲大呼冤枉道:“大人!妾身…妾身也不知道…”
衛言突然怒喝道:“還敢狡辯!那丫鬟已經承認,到時候大刑伺候,自然會召出所有共犯!那些共犯自然也會召出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一聲怒喝,頓時嚇的荷月身子一顫,雙腿一軟,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哭著道:“大人,妾身…妾身…”
“你是被逼的,對嗎?”
衛言接口道。
荷月下意識地點頭哭道:“是的,妾身是…是…”
是什么,她再也說不出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真相,已經很明了了。
誰在說謊,只要不是瞎子,不是笨蛋,都能看出來。
“好惡毒的陰謀!”
吳秉滿臉憤怒地道。
王閆看了他一眼,只得對著荷月怒喝一聲:“好你刁女!竟敢誣陷好人!來人,給我帶回去大刑伺候!”
兩名小吏了立刻走過來,把癱軟的荷月架了起來。
這個時候,荷月再無抵抗之心,想到牢獄中的大刑,她這細皮嫩肉如何承受得起,慌忙哭著道:“大人!我招!我招!我全招!”
“啪!”
誰知,王閆卻猛然一巴掌抽了過去,怒喝道:“帶走!回去審問!”
那兩名小吏立刻把她押了出去。
這時,那名仵作方起身稟報道:“死者皆是被利器所殺,看著像是匕首,被殺的時間大概是夜晚丑時。”
王閆怒喝道:“回去再說!”
隨即,對吳秉拱了拱手,臉色難看道:“吳老,本官還要審案,就先走一一步了。”
吳秉拱了拱手,道:“王大人慢走。”
王閆目光陰厲地看了衛言一眼,隨即帶著手下,帶著丫鬟翠兒和清月樓的荷月,匆匆離去。
至于腳底血跡的事情,誰也沒有再追究。
這個時代,大家心里都還是相信有鬼的。
所以吳秉也不敢久留,又看了看腳底的血跡,方對著衛言和劉病已道:“那老夫也先走一步了。至于這尸體…”
劉病已連忙道:“大人,在下與這家人都認識,她們既無家人,在下自當好好安葬她們。”
吳秉點了點頭,快步離去,腳下依舊帶著淡淡的血跡,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心頭一顫,走的更快了。
清月樓另外四名女子,也慌忙離開,招呼羽聽雪一起。
但羽聽雪卻留了下來。
很快,屋里就剩下了衛言,劉病已和羽聽雪,以及那五具尸體。
劉舞憂匆匆奔了進來。
與此同時。
街道上,一名剛剛待在屋里看著整個案子發展的小吏,突然裝作肚子疼,離開了王閆的隊伍,走進了人群,上了一輛早已等候的馬車,快速駛向了宮里。
湖邊,涼亭中。
一襲紅裙的絕色女子,依舊在投入地看著手中的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