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雷公轟
蘇牧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
就這一會兒，除了陳友恭，蘇牧看到張通祥至少罵了七八個人。
他本就是工匠出身，罵起人來，各種污言穢語，聽得蘇牧都臉紅。
“這脾氣，得罪的人肯定不少啊。”
蘇牧心中暗自道。
他估計，這些被罵的人都恨不得弄死張通祥。
不過要說有人愿意花十萬兩銀子買張通祥的命，蘇牧又覺得不太可能。
只是罵一頓而已，這些人也不至于真的買兇殺人。
再說了，張通祥接觸的，大部分都是底層的工匠。
這些工匠就算想要買兇殺人，那也沒有那個財力。
“陳友恭倒是有錢，不過為了這點小事買兇殺人，他應該也干不出來這種蠢事。”
蘇牧心中沉吟道。
“張通祥一個建筑師，會得罪誰呢？花十萬兩銀子買他的命，有這個必要嗎？”
蘇牧看著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工地，心中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張通祥如果死了，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工期肯定會受到影響，如果不能如期完工，我這個負責人肯定難辭其咎。
難道說，買兇殺人是沖著我來的？”
這可不是蘇牧自戀，他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舍得花八十萬兩銀子來買他蘇牧人頭的人，想必也不在乎花十萬兩銀子，破壞一下蘇牧的事。
如果松江府白鹿書院不能如期完成，蘇牧雖然罪不至死，但肯定也要受到責罰，搞不好，連松江府太平司鎮撫使的位置都要丟掉。
“不過想要拖延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建設工期，也不一定非得殺死張通祥，用其他的辦法不是更省錢？”
蘇牧心中想道，又感覺這個辦法有些太笨了。
拖延工期有太多的辦法，刺殺張通祥無疑是最笨的一種。
“到底是為什么呢？”
蘇牧皺眉思索道。
“你來了。”
就在蘇牧沒有頭緒的時候，陸明陽來到了他身邊，開口道，“原本再有兩月這里就能完工了，只是現在石料和木料都供應不上，所以估計想要徹底完工，至少還得四五個月時間。”
陸明陽雖然是松江府的知府，但蘇牧才是松江府白鹿書院的負責人。
陸明陽之所以對松江府白鹿書院這么上心，主要還是因為他乃朱九淵的弟子，本身也是從白鹿書院走出來的，當初更是大玄使團的一員。
這松江府白鹿書院，更是當初大玄使團的心血之一。
“工地上有沒有什么異常之處？”
蘇牧點點頭，四五個月時間，也還來得及。
“異常之處？”
陸明陽有些不明白蘇牧的意思，他想了一陣，搖搖頭，“并無不妥之處。
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蘇牧搖搖頭。
或許他的思路有問題，想要張通祥姓名的人，未必就在這工地之上。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讓人及時通知我。”
蘇牧說完，轉身就走。
張通祥急匆匆地走來，正好看到蘇牧的背影消失在山腳下。
“蘇大人怎么來了又走了？我還想跟他說說松江府白鹿書院的情況呢。”
張通祥有些掛臉地道。
“有什么跟我說就行了。”
陸明陽道。
“那算了。”
陸明陽：“…”
一連數日，蘇牧雖然沒有再去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工地，不過他讓太平校尉盯緊了那里。
同時也派人調查起來張通祥。
他不急，卻有人已經急了。
金風樓通過特殊的暗記傳遞消息給他，說是五日內再殺不了張通祥，就以任務失敗論，金風樓會安排其他殺手執行此刺殺任務。
這一日，蘇牧再次來到了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工地上。
“蘇大人，您有什么指示？”
剛到山腳下，陳友恭就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
“你忙你的，我隨便轉轉。”
蘇牧擺擺手道。
陳友恭躬著身子，直到蘇牧沿著臺階走的看不到了，他才緩緩起身，臉上不見絲毫異色，像平常一般忙碌起來。
就算此刻有人盯著他，也絕對看不出來一點異常之處。
他對蘇牧的尊重，完全就像是發自內心的一般。
蘇牧沿著已經鋪設好的臺階，走在已經有雛形的松江府白鹿書院內。
不得不說，這張通祥確實有些本事，整個書院設計得十分巧妙，若能建成，別說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妖庭“留學生”了，就算是大玄的讀書人，肯定也會大開眼界。
山頂上傳來一聲巨響。
碎石飛濺，眾人紛紛躲避。
蘇牧神色平靜地邁步而上，衣袖一揮，將幾塊飛來的碎石震開。
他來到灰頭土臉的張通祥面前。
張通祥正呵斥著工匠。
“把這里炸平了，然后東西方向，壘一面墻！”
“蘇大人？你等我一下，我先安排好他們。”
張通祥注意到蘇牧，隨口說道。
蘇牧看著忙碌的張通祥，心中暗自道，這是個純粹的技術人員。
過了好一會兒，張通祥才回到蘇牧身邊，說道，“蘇大人見笑了，我們做活的沒有武者的力量，只能用火藥來開山鋪路。”
蘇牧早就知道，這個世上也有火藥。
不過因為武者實力強大，所以火藥鮮少會用作兵器，一般都是用在工事上面。
“我聽說有人將火藥與鑄兵術結合，能打造出來堪與玄兵比擬的東西，起名雷公轟，張大師聽過沒有？”
蘇牧笑著道。
“當然聽過。”
張通祥道，“我還曾經想辦法弄到過一個，不過那玩意兒打造很難，價格太貴，很難用在建造上。”
蘇牧點點頭，打造一件雷公轟，花費的工夫不在打造一件玄兵之下，但它又沒辦法跟玄兵相比，有這本事的鑄兵師，很少會把時間精力花費在它上面。
“蘇大人，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件事想要跟你說。”
張通祥繼續說道，“我想把陳友恭給換掉。”
“為什么？他不是做的挺好的嗎？”
蘇牧奇怪地問道。
他來到松江府之后，陳友恭是第一個投靠的，而且在后來一系列的事情當中，陳友恭表現出來的協調組織能力也都十分出眾。
松江府白鹿書院建筑需要的材料，都是他想辦法采購來的，總體來說做的還是非常好的。
“是他采購的建筑材料質量有問題？還是價格有問題？”
蘇牧問道。
“都沒問題。”
張通祥搖搖頭，說道。
“那為什么？”
蘇牧不解道。
“這些工匠，就他手下的工匠出錯率最高！”
張通祥氣憤地道，“要不是因為他們，工期起碼能減少五天！”
張通祥舉起手掌，將五根手指懟到蘇牧眼前。
蘇牧啞然失笑，就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換掉供應商？
他忽然覺得，張通祥這脾氣，可能真的會樹敵不少。
那買兇刺殺張通祥的，還真不一定是沖著白鹿書院來的。
不過蘇牧也理解技術人員精益求精的心態。
“他手下的工匠以前沒有干過這種活，你多擔待一下。”
蘇牧笑著說道，“多幾日少幾日也沒什么影響，只要保證質量就行。”
蘇牧話音未落，瞳孔之中忽然光芒一閃。
就在這時。
唰的一聲，一支箭矢從遠處激射而至。
蘇牧一抬手，已經將箭矢抓在了手里，那一支箭矢穩穩地停在張通祥眼前只有寸許遠的地方。
蘇牧抬頭向前看去。
剛剛爆炸引起的煙塵還未徹底消散，視線受到了阻礙，蘇牧也看不清遠處的情況。
張通祥已經嚇傻了。
蘇牧眉頭一皺，金風樓已經等不及了嗎？
周圍傳來呼喝之聲，幾個太平校尉已經向著箭矢射來的方向奔去。
蘇牧知道他們只能無功而返。
以金風樓殺手的作風，一擊不中，遠遁千里。
對方肯定早就已經逃走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張通祥，張通祥還沒有恢復過來，兩腿還在打顫。
“大人，大人！發生什么事了？”
陳友恭匆匆忙忙地奔來，大聲道。
待看到安然無恙的張通祥和站在張通祥身邊的蘇牧之后，他眼底一抹遺憾一閃而過。
該死，金風樓的殺手可真會挑時候，竟然在蘇牧在場的時候動手，這太不專業了！
他卻是不知道，那殺手也被煙塵阻擋了視線，又怕失去機會，所以才倉促動手。
“怎么會有刺客呢？”
陳友恭一臉驚慌地道，“張大師，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嗎？”
張通祥：“…”
他剛剛還要把陳友恭換掉呢，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得罪的可不就是陳友恭？
不過這種事情還沒有發生，陳友恭也不知道，應該不是他。
“張某就是個普通的匠人，哪會得罪什么人？”
張通祥臉色發白地說道。
“那別人怎么沒被刺殺？”
陳友恭看似心直口快地道。
張通祥無言以對。
“張大師，我覺得，你還是避一避吧，反正圖紙我們都有，這工地上我們盯著就行。真是太危險了，今日如果不是有蘇大人在，那可如何是好？”
陳友恭一臉關切地說道。
蘇牧和張通祥都沒覺得奇怪。
“我不。”
張通祥梗著脖子道，“這是我的工地，完工以前，我絕對不會離開的！”
所以你該死！
陳友恭心中暗自道，臉上卻是不露絲毫表情。
“倒也不用避。”
蘇牧淡淡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親自坐鎮這里，我倒要看看，有誰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張大師。”
陳友恭身體僵硬了片刻。
娘的，這是弄巧成拙了嗎？
張通祥沒弄走，反倒把蘇牧這個棘手的家伙給招惹來了？
他要是坐鎮這里，自己還怎么把雷公轟布置下去？
狗日的金風樓，收了老子的錢，竟然把事情搞成這樣！
他娘的，總不能讓金風樓把蘇牧一起干掉吧？
老子倒是想，問題是金風樓也沒這個本事啊。
陳友恭心中像是吞了死蒼蠅一般難受。
但是偏偏，他臉上還得擠出笑容。
“如果是蘇大人親自坐鎮工地，那我們大家伙都可以放心了。”
陳友恭笑容可掬地道，“只是蘇大人你公務繁忙，真的可以嗎？”
“白鹿書院的建造是松江府的頭等大事，其他事情都可以耽擱，唯獨這里不行。”
蘇牧道。
他話音剛落，忽然，楊云中從山下奔來。
“大人，讓刺客跑掉了。”
楊云中有些羞愧地說道。
蘇牧擺擺手，這是正常的。
對方用弓箭這種方式，遠在數百丈之外偷襲。
如果風雷雙翅還在，蘇牧倒是有把握能捉到對方，但風雷雙翅被太史天弼毀了，就算蘇牧親自出手，也沒把握一定能追上對方。
金風樓的刺客，最擅長的就是逃遁和隱匿。
“我們在搜尋刺客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楊云中說著，將手舉了起來。
只見他手上有個嬰兒腦袋大小的圓球，那圓球通體散發著金屬光澤，在日光下甚至有些耀眼。
“這是——雷公轟！”
張通祥大聲道。
“刺客是想用雷公轟炸死我嗎？”
張通祥大叫道，“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一顆雷公轟價值數千金，怎么能浪費在我張通祥身上？
它要是用的好了，能節省多少建造工期？”
蘇牧：“…”
楊云中：“…”
這是什么腦回路？
陳友恭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哪個混蛋，竟然沒把雷公轟藏好，讓太平校尉給找到了！
該死！
自己千叮嚀萬囑咐，怎么還是出了簍子？
“此刻有這東西，為什么沒用？”
蘇牧好奇道，他聽過雷公轟的名字，但一直沒有見過實物，有些好奇地接過來。
“它可能不是那刺客留下的。”
楊云中搖頭道，“它被藏在工匠的住處，如果在工匠休息的時候引爆了，必定會造成極大的死傷。
大人，我懷疑，有刺客混進了工匠之中。”
“工匠的住處？”
蘇牧眉頭微微一皺。
“發現了幾顆雷公轟？”
原本蘇牧已經派出了有人為了延誤白鹿書院建造工期而對張通祥下手的可能。
現在竟然有人想對普通的工匠動手，這種可能又冒了出來。
真的有人想讓自己完不成任務？
那事情可就大。
刺殺張通祥也就罷了，竟然想破壞他蘇牧完成任務，這不是讓他賺不到點數嗎？
那可就不能這么輕易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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