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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寵妻文中的妻(十二)

  “娘子?”

  韓仲禮小心翼翼,聲音都有些發顫。

  “世子爺!”

  龍歲歲非常的規矩,微微欠身,像極了正常的高門新婦——雖然羞澀,卻依然守禮。

  韓仲禮忍著揉眼睛的沖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將龍歲歲打量了一番。

  他的目光,重點在龍歲歲的雙手、袖口等打轉。

  手里戒尺,袖子里,似乎也沒有藏東西。

  “時辰不早了,世子爺,洗漱、更衣吧,待會兒還要去給長輩見禮呢。”

  龍歲歲好一派賢良淑惠,聲音也是溫柔中又帶著些許堅定。

  她只是守規矩,并非卑賤的失了體面。

  韓仲禮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昨晚——”你可不是這樣啊。

  怎么過了一晚,哦不,甚至都不到一個晚上,只短短兩三個時辰,你就、你就換了一副模樣?

  “昨晚世子爺吃多了酒,有些醉了,世子爺體恤,心疼我新嫁,便在外間歇了下來。”

  龍歲歲淺淺的笑著,柔柔的說著。

  她絲毫都沒有“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心理負擔。

  怎么就說謊了?

  昨晚韓仲禮沒有裝醉?沒有睡外間?

  那就得了。

  龍歲歲頂多就是幫著韓仲禮粉飾太平。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但,龍歲歲相信,就是韓仲禮這個“受害者”,也不想家丑外揚。

  果然,聽到龍歲歲的這番話,韓仲禮先是沉默。

  臉上、眼中,都浮現出明顯的猶豫、掙扎。

  昨晚直到入睡前,韓仲禮都想著明天如何如何。

  他一定要好好教訓“鄭伽藍”,一定要讓她知道梁國公府姓什么,知道東苑的主人是誰。

  然而,此時此刻,見龍歲歲不再癲狂,而是像個標準的高門新婦般賢惠、溫馴,他反倒遲疑了——

  這事兒,鬧還是不鬧?

  若是鬧出來,固然能好好懲戒一下鄭氏。

  可,他堂堂韓世子、韓談話的臉面也將蕩然無存。

  連個婦人都降不住,別說貴人了,他連個男人都不算啊。

  隔壁西院一直虎視眈眈,從楊姨娘到韓伯謙,都在等著看他韓仲禮的笑話。

  新婚之夜被新娘暴打?

  西院上下,肯定能夠把大牙都要笑掉。

  還有母親,自己是她唯一的驕傲,也是唯一的希望。

  自己若是成了笑柄,連西院的賤奴、貓狗都要瞧不起,母親定會失望、難過。

  “…母親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不能再讓她因為我而傷心、受辱!”

  名聲孝道,韓仲禮心里的天平瞬間傾倒。

  “…原來竟是這樣!”

  龍歲歲愿意粉飾太平,韓仲禮猶豫再三,也決定配合。

  他故作恍然的模樣,然后語帶愧疚的說道:“昨晚是我失禮了,還請娘子見諒!”

  天知道,說到“失禮”二字的時候,韓仲禮的假面險些維持不住。

  他真怕龍歲歲會來一句:“既然知道失禮,還不‘賠’禮?”

  天殺的,昨晚就折騰了兩回,損失了四口大箱子啊。

  韓仲禮倒不是個貪財的。

  畢竟是端方君子,講究的是清貴、高雅。

  錢,阿堵物也。

  太過計較,沒得丟了體面、失了尊貴。

  但,不貪財,也不能做冤大頭啊。

  四口大箱子,價值幾萬兩銀子。

  不說換成金銀堆成山了,只是買些金玉首飾、織錦綢緞,都夠他每天、天天送,連送好幾年了。

  比如阿嬌,每次收到他的禮物,都是那么的開心。

  而韓仲禮也在阿嬌一聲聲的“謝謝世子爺”的嬌嗔中,得到了最大的享受與滿足。

  鄭伽藍呢?

  得了自己這么多好東西,非但不會說一聲謝,還會怪他太失禮。

  除了罵,她還會打…

  不得不說,昨晚的經歷,真的嬸嬸刺激到了韓仲禮。

  并或多或少的讓他得了ptsd。

  這創傷啊,這應激啊,弄得韓仲禮連“失禮”這樣的客套話,都不敢輕易說出口。

  “世子爺客氣了!妾身明白,世子爺是體恤妾身,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

  龍歲歲沒有像昨晚一樣的發飆。

  而是繼續扮演她標準高門新婦的模樣。

  從措辭到談吐,從眼神到動作,都是那么的完美,毫無瑕疵!

  看到這樣的“鄭伽藍”,韓仲禮再次恍惚了——

  這才是真正的鄭伽藍?

  還是說,昨晚,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世子爺,叫人吧!”

  龍歲歲卻仿佛沒有看到韓仲禮的迷茫、質疑,她柔聲提醒著。

  “哦!好!”

  韓仲禮被驚醒,趕忙揚聲喊了一句,“來人!”

  守在門外廊廡下的丫鬟們,正準備要敲門,就聽到了韓仲禮的呼喊。

  她們趕忙應了一聲,便推門走了進來。

  “準備熱水!我和少夫人要洗漱!”

  韓仲禮下意識的吩咐著。

  說完這話,他忽的就想到了什么,趕忙看向龍歲歲。

  龍歲歲絲毫沒有昨晚的張揚、霸道。

  她低眉順目,她賢惠溫馴。

  仿佛天底下所有“以夫為天”的女子一般無二。

  韓仲禮看著這樣的“鄭伽藍”,試探著又說了一句,“再讓小廚房送些朝食過來!”

  韓仲禮可沒忘了,昨晚的時候,自己這位“溫柔賢惠”的新婦,開口就要接管小廚房呢。

  現在,韓仲禮“擅自”點餐,若是新婦還跟昨晚一樣,估計會爆發。

  鄭伽藍會罵什么,韓仲禮都能猜到:韓仲禮,你無禮!你居然都不關心我?居然不知道我要吃什么、我愛吃什么!

  若是韓仲禮問了,鄭伽藍估計還能胡鬧:這些也要問?你不會提前打聽清楚?

  你果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然后…啪、啪、啪!

  韓仲禮似乎都能聽到戒尺抽打皮肉的聲響。

  好疼!

  他身上那一條條的青紫淤痕,又開始火辣辣的疼。

  …這也是韓仲禮確信昨晚不是做夢的主要原因。

  “鄭伽藍”可以做戲,但身上的淤痕做不得假啊。

  且,很多部位都不是自己動手能夠夠到的。

  這也就排除了韓仲禮夜里夢游,自己打自己的可能!

  而新房里,除了他們兩個,再無第三個人。

  不知自己打的,那就是面前這個高貴嫻雅、溫柔淑靜的高門新婦動的手啊!

  “好個鄭伽藍,不愧是高門貴女,這演戲的水準,都快趕上戲園子里的戲子了!”

  眼見自己的試探,沒有讓“鄭伽藍”發作,韓仲禮的膽子似乎都大了一點。

  他居然敢在心里吐槽了。

  “娘子,你喜歡吃些什么?可有什么忌口的?”

  韓仲禮吐槽完,又進行了第二輪的試探。

  他要探一探,“鄭伽藍”在人前,能夠“忍”到什么地步。

  “多謝世子爺關心,妾身已經讓人去小廚房,交代了喜好與忌口。”

  龍歲歲還是溫柔的模樣。

  只是說出的話,略帶些許鋒芒——不用你這個廢物,本大小姐早就命丫鬟去小廚房叮囑過了!

  韓仲禮:…很好!他知道底線了!

  在不涉及“鄭伽藍”利益的時候,她愿意在人前陪著韓仲禮做戲。

  可一旦涉及到“鄭伽藍”的衣食住用行等,她也不會直接發怒發狂,罵人打人,而是會軟釘子一樣的宣誓主權。

  在東苑,她是主母。

  在梁國公府,她是世子少夫人,未來的主母!

  若是有不長眼的膽敢挑釁,“鄭伽藍”就會在規矩之內、遵照禮法,予以反擊,甚至是懲戒。

  意識到這一點,韓仲禮忽然有些興奮——

  講規矩、重禮法,還不好惹,這樣最好!

  國公府里,最亂的就是規矩。

  走出東苑,在很多時候,韓仲禮覺得,自己跟“鄭伽藍”的利益是一致的。

  寵妾滅妻的梁國公,忘了身份的楊姨娘、韓伯謙母子,都是他們東苑的敵人。

  “鄭伽藍”如此不好惹,半點委屈都不肯受,勢必要與西院那一家子對上。

  到時候…嘿嘿嘿!

  親身體驗了龍歲歲的戰斗力,韓仲禮竟莫名的期待著新婦與西院的對決。

  這,才是真正的兩虎相爭吧。

  而他,完全可以站在一旁觀戰。

  “鄭伽藍”輸了,她身后的鄭家絕對不答應。

  一個弄不好啊,還會驚動鄭太后,請來懿旨,直接訓斥、懲戒楊姨娘母子。

  “鄭伽藍”贏了呢,韓仲禮也跟著受益。

  所以啊,不管鄭伽藍是輸是贏,韓仲禮都是贏家!

  韓仲禮越想越美滋滋。

  就連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

  龍歲歲:…這廝腦補了什么?居然這么開心?

  還是說,這人骨子里就是個抖的,越挨打,越開心?

  韓仲禮和龍歲歲這對新婚夫妻,表面看著“相敬如賓”,實則各有心思。

  兩人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收拾妥當,才一起坐到了圓桌旁。

  丫鬟們已經從小食堂提來了食盒。

  兩大食盒,碗碗碟碟的擺了一桌子。

  有韓仲禮喜歡的湯餅,也有龍歲歲點名要的小籠包。

  除了主食,還有各色小菜、小糕點,和米粥、肉粥、八寶粥等等粥品。

  食不言。

  韓仲禮是端方君子,“鄭伽藍”是高門貴女,都是從小就學了規矩。

  吃飯的時候,兩人都非常安靜。

  沒有說話,沒有吧唧嘴,更沒有湯匙、碗筷碰觸的聲音。

  丫鬟們也都規矩的伺候著。

  主子需要幫忙布菜,她們就拿著公筷,幫忙夾。

  主子不需要了,就躬身站在一旁。

  連呼吸聲,似乎都變得格外輕微。

  一刻鐘后,兩人用過了早飯。

  又是漱口、擦手、凈面等流程。

  再次首飾妥當,韓仲禮看了眼龍歲歲,龍歲歲微微欠身。

  韓仲禮便撩起衣擺,大步走了出去。

  龍歲歲則跟在韓仲禮身后一步遠的距離。

  沒有距離太遠,這樣顯得生疏,仿佛新婚之夜過得很不和諧。

  也沒有并肩而行,嗯嗯,男尊女卑,以夫為天嘛。

  龍歲歲擁有原主的所有記憶,她還曾經在另一個古代世界做過真正的世家貴女。

  對于規矩…呵呵,儒家復圣的后人,絕對的手拿把攥。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標準到都能用尺子去衡量。

  韓仲禮走在前面,用眼角的余光去瞥“鄭伽藍”,便被她的表現給驚艷到了——

  鄭家雖然是外戚起家的,算不得什么世家望族。

  但,到底是出過太后、王妃的鳳巢人家,家中姑娘的規矩,真的沒得挑剔。

  這儀態,完美到去給公主當教習都使得啊。

  如果沒有昨晚的種種,看到如此的“鄭伽藍”,韓仲禮一定非常滿意、欣慰。

  可惜——

  龍歲歲手拿戒尺,上來就是一頓啪、啪、啪的形象,早已深深印入了韓仲禮的大腦。

  他很難將眼前這個端莊賢淑的女子,跟昨晚的瘋癲悍婦畫上等號。

  只能說,鄭氏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跟鄭氏比起來,那位慣會抹眼淚、動輒暈倒的楊姨娘,真的只是小巫。

  在演技這一點上,鄭氏就比母親強太多。

  韓仲禮忍不住在心底進行比較。

  不過,韓仲禮也明白,母親不跟楊姨娘飆演技。

  并不是真的演技不好,她主要還是不屑。

  母親出身侯府,乃真正的高門貴女。

  做不來曲意討好、虛假逢迎那一套。

  她更是對父親死了心,若不是為了家族名聲,為了兒子,梁國公夫人早就跟梁國公鬧翻了。

  即便沒有和離,夫妻倆也早已形同陌路。

  偌大的梁國公府,一分為二,梁國公與愛妾、庶子庶女們住在西院,而梁國公夫人住在中軸線的主院。

  韓仲禮在沒有得封世子之前,也是跟國夫人住在主院。

  封了世子,又定了親事,才搬到了東苑。

  主院就只剩下了國夫人一人。

  梁國公夫婦已經近十年沒有同住一處。

  夫妻倆除了生辰、年節以及外出赴宴等重大場合,基本上都不會同框!

  即便是生辰、年節,夫妻倆為了國公府的顏面,不得不同坐一席,也還是會有一個“第三者”——楊姨娘。

  嗯嗯,在寵妾滅妻的老渣男梁國公心里,楊氏才是他的妻。

  只是因為身份卑微,這才不得不委屈的做個妾。

  名份上,已經讓楊氏“退讓”了。

  正式場合,梁國公便絕不讓楊氏委屈。

  于是,當龍歲歲與韓仲禮一起踏入主院正房的時候,上首主位上,就坐著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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