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明升暗降

　　“這個…”

　　張舍人的話，眾人思慮之后，覺得還真的可行。

　　上任半個月就升官，這在朝堂的歷史上，雖不是絕無僅有，但也極其少見。

　　上一次剛上任就升官的，還是他爹李玄靖。

　　升他的官，他總不能反過來責怪朝廷。

　　他現在的官職是正六品，再升一級，就是從五品。

　　很多邊緣衙門的主官，正好是從五品。

　　而這次兩個月就給他升官，下次隔得久一點，也說得過去。

　　杜宇顯然已經認同了張舍人的建議，思忖再三，說道：“那要升他去哪里呢？”

　　三省六部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在禮部這種地方，都能翻出這么大的風浪，如果讓他去了吏部，戶部，又或者三省都省，那還不翻了天？

　　九寺中的幾個，倒是可以考慮。

　　尤其是那些權力極小，事情極多的，最適合他。

　　一位舍人眼前一亮，說道：“不如讓他去鴻臚寺吧，鴻臚寺丞，正好是從五品，從禮部調到鴻臚寺，合情合理，別人也挑不出什么理來。”

　　鴻臚寺主掌外賓、朝會儀節之事，與禮部，太常寺的聯系極其緊密，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經常在兩部之間調任升遷。

　　但和禮部相比，鴻臚寺的權力，就小的多了。

　　他們只負責管理他國使臣。

　　確切的說，不是管理，而是服務。

　　他國使臣，不算大夏臣子。

　　大夏朝廷，沒有權力管理他們，別國使臣就算在大夏境內觸犯律法，一般也會交給他們本國處理。

　　就比如上次四方館一案，幕后真兇，也是交給了楚國自己處置。

　　最重要的是，鴻臚寺管不了官員狎妓。

　　他在禮部，中書省不輕松，朝中官員也不輕松。

　　他去了鴻臚寺，對大家都好。

　　杜宇握著張舍人的手，說道：“張大人，多余的話不說了，這件事情若是能成，下次樂來樓，你的消費，本官買單…”

　　作為主管禮部的舍人，他是真的被那人折騰怕了。

　　他只想讓他調離禮部，調到哪里無所謂，反正別讓他再給自己遞折子就行。

　　張舍人笑了笑，說道：“大家都是同僚，杜大人這就見外了。”

　　很快，下衙的鑼聲響起，中書省官員，各自離衙。

　　張舍人走出衙門，步行回到自己的宅邸。

　　中書舍人是正四品官職，又執掌朝政要務，朝廷對擔任中書舍人的官員也很大方，每一位中書舍人，在上任之時，都會得到一座距離中書省不遠的宅邸。

　　不過，對于這處宅邸，他們只有居住權。

　　當中書舍人調任或者降職時，這座宅邸，也被會朝廷收回。

　　張舍人回到家，一個系著圍裙的身影，從廚房走出來，將沾水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說道：“等一會兒，飯馬上就好。”

　　吃飯的時候，說起這兩日長安的風波，那婦人道：“查的好，那些青樓樂坊的，就應該被關掉，省的你們這些男人整天不顧家，只想著找那些不干凈的女人…”

　　張舍人吃了幾口妻子親自下廚做的飯菜，然后才道：“事情哪有這么簡單啊，這些搖錢樹背后，不是皇親就是國戚，哪是那么容易被關掉的，退一步說，這些青樓的存在，也有其存在的意義，至少，大部分達官顯貴多余的精力，能在這里消耗掉，若是沒有這些青樓，以他們的權力和手段，有些事情，就不可設想了，不然你以為朝廷為什么一直對這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婦人冷哼了一聲，說道：“這都是你們這些男人的借口，我可告訴你，你應酬我不管，你要是把什么病帶到家里，我可饒不了你！”

　　張舍人辯解道：“怎么可能，我每次去，最多只是上上手…”

　　“你還上手？”

　　“入鄉隨俗嘛，在朝為官，不可太過正直，否則容易遭人排擠，夫人你也不想你的丈夫遭到排擠吧？”

　　“你！”

　　“別生氣啊，為夫說的是實話…”

　　雞飛狗跳的吃完了飯，張舍人回到書房，揉了揉被掐了好幾把的腰，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少爺，下官盡力了…”

　　禮部。

　　下衙了好一會兒，李諾才走出衙房。

　　整個禮部的折子都不夠用了，等到明天，還得讓他們再采購一些。

　　下衙之后，李諾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宋府。

　　今天佳人回宋府了，李諾下午在宋家吃個飯，然后和她一起回家。

　　幾天不見，在宋府的飯桌上，李諾才看到了伊人。

　　但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的吃著飯。

　　吃到一半，宋哲忽然看向李諾，說道：“最近，你的官職可能會有所調動，你要有心理準備。”

　　李諾早就有心里準備了，要不然他也不會遞那些折子。

　　蘇青問道：“怎么這么快，調哪里？”

　　丈夫當了二十年官，總共也沒調幾次，李諾才當官多久，怎么這么快就有調動，這讓她有些詫異。

　　宋哲道：“三省初步擬定，應該是到鴻臚寺，任鴻臚寺丞。”

　　蘇青對官職沒有概念，問道：“是升了還是降了？”

　　宋哲道：“禮部員外郎正六品，鴻臚寺丞從五品，從官階上看，算是升了一級。”

　　蘇青道：“那是好事啊，你怎么這幅表情？”

　　宋哲搖了搖頭，說道：“雖然官階升了一級，但權力被削了不少，算是明升暗降，看來，這次整頓青樓，嚴查官員狎妓一事，已經犯了眾怒，這才將他升任到邊緣衙門…”

　　禮部論權力，雖然是六部中墊底的。

　　但比起鴻臚寺，可要好上太多了。

　　按照大夏朝廷的慣例，鴻臚寺，是給禮部的官員養老用的。

　　年紀輕輕，就去鴻臚寺這種邊緣衙門坐冷板凳，不是貶職是什么？

　　其他部門，手中多少還算是有點權力。

　　比如禮部，還有維護禮法的職責。

　　禮部的官員一旦認真，能讓下到九品下官，上到一品大員都很難受。

　　鴻臚寺官員的日常，就是滿足他國使臣的要求，處理諸國使臣間的糾紛。

　　李諾還沒說什么，蘇青已經將筷子拍在桌上，怒道：“你們朝廷就是這么辦事的，讓堂堂六科狀元干這種事情，李玄靖不是很厲害嗎，就看著他的兒子被這么欺負！”

　　宋哲解釋道：“他是大理寺卿，管不到朝廷的任命，不過，這也不全是一件壞事，正常情況下，正六品升到從五品，快的話也要五年，慢的話要十年以上，有人甚至一輩子都升不了，他只用了兩個月，以后不管調任哪里，都不會低于從五品…”

　　有個在吏部當官的岳父，不說官途平步青云，至少升遷的消息，每次都能提前得知。

　　雖說被調動鴻臚寺，是李諾不曾預料的。

　　但能升官，更是在他的預料之外。

　　正如岳父大人所說，從禮部員外郎的位置上，調任鴻臚寺丞容易，但要是再調回來，可就不是禮部員外郎了。

　　如果能這樣多調幾次，那么在哪里當官，他是無所謂的。

　　他還有三千多天的壽命，有足夠的時間陪他們慢慢玩。

　　吃過飯后，娘子被老夫人叫去說話。

　　宋伊人在院子里練劍，李諾從她的面前走過，她就像是沒看到一樣。

　　李諾又走回來，問道：“我惹你了？”

　　宋伊人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沒有。”

　　李諾道：“那你對我這種態度，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宋伊人表情平靜，說道：“我又不是你娘子，你要我什么態度？”

　　李諾被她懟的無話可說，她拿起劍，說道：“讓開，我要練劍了。”

　　李諾走到廊下，她在院中自顧自的練劍。

　　李諾也不自討沒趣，等佳人從老夫人那里回來之后，就和她一起回家。

　　蘇青從房間內走出來，看到還在院中的宋伊人，疑惑問道：“你不跟他們一起回去？”

　　宋伊人收起劍，說道：“回哪里去，那是宋佳人的家，我憑什么回那里？”

　　從小到大，伊人很少和她頂嘴。

　　蘇青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怨氣，也沒有生氣，只是道：“你是她的妹妹，那里別的女人可以住，你憑什么不可以？”

　　宋伊人很意外，她剛才那么和她說話，娘居然沒有生氣。

　　她已經做好了被她訓斥的準備。

　　看來，她真的不是以前的娘了。

　　愛情，真的能讓一個人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嗎？

　　娘是這樣。

　　宋佳人也是這樣。

　　連玉清心決，都不能阻止她喜歡上他。

　　真讓人感動啊…

　　從一開始，她就是多余的。

　　她輕舒口氣，看向蘇青，說道：“我要回三清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