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解釋的一本正經。
如果不是李安寧特意調查過,她可能真就信了。
大理寺卿李玄靖,他的父親,在朝會大殿之上,當著百官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訴眾人,這篇《鳳求凰》,就是一首告白示愛的詩詞。
才一日不見,就思之如狂了。
那個鳳凰,就把他迷成這個樣子了嗎?
而且,他送給鳳凰的,不止一首。
而是十一首!
十一首詩詞,將鳳凰夸得人間少有,天上難尋。
沒出息的家伙!
太讓她失望了!
她認識他的時候,鳳凰還不知道在哪呢!
強行忍住心中的無名怨氣,李安寧瞥了李諾一眼,問道:“你和那個鳳凰的事情,你家娘子不管嗎?”
李諾也看了她一眼。
他和鳳凰又沒有什么事情,娘子為什么要管?
整整一個月,他都在辟謠。
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她這一個月不在長安,版本還沒有來得及更新,也不能怪她。
提起鳳凰,李諾心中其實是很失望的。
他不想過多談及此事,淡淡道:“我和鳳凰姑娘,什么事情都沒有。”
李安寧扯了扯嘴角,一臉不信:“你們沒有什么事情,伱會給她寫這樣的詩,還寫那么多?”
李諾聳了聳肩,說道:“我說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李安寧輕哼一聲,說道:“想讓我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給我也寫幾首。”
李諾看了她一眼,她的算盤珠子都快崩到他臉上了。
說了這么多,原來在這里等著他。
他想了想,說道:“好啊,小顧,我念,你來寫。”
坐在衙房角落里的顧嫣然拿起一張紙,立刻道:“好的少爺…”
李安寧愣了一下,這么快?
難道他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
片刻之后,李安寧拿起一張紙,紙上是幾行娟秀的字跡。
詩名:《別安寧》。
零落桐葉雨,蕭條槿花風。
悠悠早秋意,生此幽閑中。
相知豈在多,但問同不同。
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
吃一塹長一智,人總是要成長的,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鳳凰給他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李諾可還沒忘。
這首詩,是白居易寫給元稹的。
全詩寫景、敘事、抒情于一體,情景交融,情真意切,抒寫了兩人之間感人至深的——友情。
情詩他是打死都不寫了,但友情總可以吧?
李諾和李安寧的友情,雖然還不到這種程度,但詩詞中夸大情感,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個月不見,還不能思念一下朋友了?
李安寧看了李諾一眼。
這幾句詩,她還是能看懂的。
相知豈在多,但問同不同——知己不在多,只要心意相通,志趣相投便可。
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自己離開之后,就剩下他獨自一人,即使身在這繁華的長安城,心中也覺得空蕩蕩的。
原來自己在他的心中,是這么重要的朋友嗎?
這還差不多。
她身邊志趣相投的朋友,也只有他一個。
但是…
她要的不是這個啊!
宋佳人有“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鳳凰有“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到了她這里,就只有“故人”、“相知”的,起碼也要有個“美”字吧?
看著李安寧蹙起眉頭,李諾知道她對這首詩不滿意,白居易這首詩寫的雖然好,但知名度并不高。
沒關系,他這里有知名度高的。
《別安寧·其二》
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這首詩知名度夠高吧,等到冬天她出遠門的時候,可以把這首詩送給她,保證千百年后還有人記得她,也記得他們牢不可破的友誼。
李諾再次望向她,她好像還不滿意。
問題不大,她總有再出遠門的時候。
《別安寧·其三》
長安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長安西邊正好也有個陽關,只要改第一句的地名就行,這首詩的知名度也不低。
李諾知道李安寧喜歡和鳳凰比,歷史已經證明,這三首詩寫友情的詩,可比鳳凰那些詞啊賦啊的傳唱度更高,比起送給娘子那些,也毫不遜色。
不過,她小時候不喜歡讀書,可能不太懂欣賞。
于是他看向顧嫣然,說道:“小顧,你覺得這三首詩,比送給鳳凰的那些如何?”
小顧可不是只會書法,她以前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于詩詞也比李安寧更懂。
顧嫣然有些崇拜的看著李諾,說道:“那些青樓詞,當然是比不上這三首詩的,這三首詩寫友情,前人無出其右,比起《鳳求凰》也不遑多讓…”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青樓詞上不得臺面,只在煙花柳巷流傳。
《鳳求凰》是寫愛情的,在詩詞中,寫友情,要比寫男女之情,更能得到主流的認可。
當然,這篇賦并不是明面上那么簡單,還有著豐富且深刻的內涵,無形中拔高了它的地位,倒也不好和那三首詩比個高下。
李安寧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他是給自己寫詩了。
但又沒完全寫。
以后人們提起宋佳人,提起鳳凰,就會想到美人,絕世美人…
提前她李安寧,只會記得,她是他的好朋友。
她也是女人。
她也想以美人的身份,被后世之人記住。
但她又不像鳳凰那么沒臉沒皮,不好意思直接提。
哼,日后有的是機會,暫時將這份心思藏起來,她白了眼李諾,說道:“你把這些卷宗處理了吧。”
處理完這些卷宗,李諾才回宋府吃飯。
看著邊吃飯邊擦鼻涕的慕兒,李諾給她夾了口菜,說道:“你是姐姐,別總是跟著凝兒瞎鬧…”
宋慕兒低頭扒飯,小聲道:“知道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見床上只放了一床被子,嘴角偷偷的露出一抹淺笑。
此時,另一處院子。
“阿嚏!”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宋凝兒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戴著慕離和面紗,斜倚在樹上的女子站直了身體,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宋凝兒擦了擦鼻子,說道:“沒事,昨天和宋慕兒打水仗了…”
女子道:“你好好修行,等你也修到第四境,就怎么淋都不會生病了…”
她重新靠在樹上,面紗之下,泛起一絲愁容。
雖說這次暫時逃過一劫,但危機還遠遠沒有解除。
師姐這次放過她,下一次,那個女人,可能會親自過來。
雖然那個女人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再來長安,但她的話,向來都是想收回就收回。
從小到大,她答應她的事情,沒有幾次做到過。
還美其名曰,都是為了自己好。
宋凝兒練完一遍,坐在臺階上休息的時候,說道:“師父姐姐,你說,夫妻兩個人,是不是要睡一床被子呀?”
女子淡淡道:“當然。”
宋凝兒更奇怪了,說道:“但是李諾哥哥和佳人姐姐,就是自己睡自己的被子。”
女子冷哼道:“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
想到這里,她的心情好了些。
這時,宋凝兒笑嘻嘻的說道:“但是,以后就是了…”
女子微微一愣,問道:“是什么?”
宋凝兒得意的說道:“昨天晚上,我和宋慕兒故意把他們的被子弄濕了,這樣他們就只能睡一床被子了…”
女子陷入沉默,胸口開始微微起伏。
可真是她的好徒兒啊!
片刻后,她看向宋凝兒,說道:“你今天身體不舒服,練功的話…”
宋凝兒坐起來,高興道:“就不練了嗎?”
女子咬牙道:“就加練五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