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
小院之內。
李諾躺在搖椅上,慕兒和凝兒一左一右的為他捶著腿。
今天是九月二十,科舉六科,他只差一科沒有點亮,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李諾不是沒有為射科努力過,只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射科和其他科最大的不同是,禮科御科,就算是科舉結束了,入朝為官,也經常都會用到,不至于太過手生。
而科舉之后,除非進入軍中,射科基本上用不到。
過去的幾天,李諾試著讓大理寺以合理的理由抓了幾位之前精通射科的官員,但卻沒有一位能夠點亮法典。
當官之后,他們的箭術,早已退步的不成樣子。
而且因為大理寺頻繁的動作,長安各大衙門的官員們,也都提高了警惕。
他們開始按時上下班,從不遲到早退,甚至故意早到晚退,出門嚴格控制車速,也不怎么去逛青樓了,大理寺都拿他們沒辦法…
李諾也被難住了。
精通射術的人,大都在軍中,那是大理寺的手也伸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只能老實的自己練。
在娘子手把手的幫助之下,他不敢說進步神速,但箭術的確是每天都有提升。
最讓他無語的是,在御科之上,他能在高速移動的馬車上精準的射中箭靶,但下了馬車,箭術就回到了自己原先的水平。
長時間的站著射箭,李諾不僅手臂累,腿也酸。
休息了一會兒之后,李諾站起身,重新拿起弓箭。
射術的場地的要求沒有那么嚴格,不用去專門的馬場練習。
六藝之中,數有九數,樂有六樂,御有五御,禮有五禮,射也有五射。
五射分別是,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每一個都代表不同的射擊技巧。
李諾目前還在練習最簡單的白矢。
白矢,顧名思義,要求射出的箭穿透靶子而箭頭發白,表明發矢準確而有力。
科舉之時,考生要站在箭靶的十丈之外,一箭射穿箭靶,箭頭穿靶而出。
箭靶的中心區域,會用石灰涂白,想要做到白矢,就必須射穿靶子靠近中心的位置,同時考驗射箭的力道和準確。
力道上,李諾倒是能夠做到穿靶,只要拉滿弓就可以了。
但準確度上,他還是差一點,只能做到射中箭靶,至于能不能碰到白色的中心區域,完全靠運氣。
李諾練了一會兒,身后傳來幾道腳步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擾亂了他的節奏,這一箭脫靶而出,射在了后面的墻上。
李諾轉過頭,看到鳳凰走了過來。
她的身邊還跟了兩人,一位是宋瑜愛慕的鴛鴦,另一位也是玉音閣的某位姑娘,李諾有些印象,但叫不出名字。
李諾放下弓,問道:“鳳凰姑娘,有事嗎?”
鳳凰微微一笑,說出:“倒是沒什么重要的事情,是鴛鴦來找宋公子,我們閑來無事,順便過來拜訪一下公子。”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宋瑜像是要抱得美人歸了,也不知道他爹會不會同意。
樂坊雖然不像青樓那么赤裸裸,但說到底,也是煙花風塵之地,二叔是禮部員外郎,未必會同意他娶這樣的女子回家。
李諾指了指一處院子,說道:“宋瑜應該在睡覺,鴛鴦姑娘自己去找他吧。”
和健康作息的李諾不同,宋瑜白天和黑夜顛倒,這會一般在補覺。
鴛鴦姑娘去找宋瑜了,鳳凰看著李諾手中的弓,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箭靶,問道:“公子在練習箭術嗎?”
李諾取出一支箭,重新張弓,說道:“是啊。”
他還在瞄準,鳳凰身邊那位女子忽然走上前,將他的手臂向右撥了撥,隨后又向上抬了幾分,然后道:“射吧。”
李諾松開手。
羽箭破空而去,洞穿箭靶中心。
李諾飛快的跑過去,撿起那根箭矢,只見箭頭發白,是一支完美的白矢。
他又飛快的跑回來,看向另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十分意外的說道:“姑娘懂射術?”
沒有親自動手,只是調整了李諾的動作,就能射出這么完美的一箭,就連娘子都沒有這個本事。
女子沒有說話,鳳凰笑著說道:“她就是我和你提過一次的夜鶯,夜鶯的箭術,可是連許多男子都及不上呢…”
李諾看向這位夜鶯姑娘,問道:“參連會不會?”
夜鶯沒有開口,從他手中接過弓,又從箭筒中取出四支箭,只見她先張弓射出第一支箭,隨后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又連射三箭。
前放一矢,后三矢連續而去,矢矢相屬,若連珠之相銜,謂之曰參連。
李諾走過去,只在箭靶上看到了一個箭孔。
這個箭靶是他剛換的,這一個箭孔,也是他射的。
李諾看的清楚,那四支箭都沒有脫靶,這說明,她剛才那四箭,都是從李諾剛才的箭孔中穿過的。
這是多么精準的箭法?
李諾看著她,試探問道:“剡注?”
矢發之疾,瞄時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謂之剡注。
剡注是進階的射術,也是五射中最難的,需要在不瞄準的情況下,連續射出十支箭,且不能脫靶。
不脫靶很簡單,稍微精通箭術的人都能做到。
但不瞄準的情況下不脫靶,就很難了,這考驗的已經不是準度,而是直覺。
夜鶯將箭筒背在身后,取出一支箭,張弓便射,一支箭剛剛射出,她就已經取出了第二支箭。
李諾只看到她不斷取箭,不斷射箭,很快,箭靶之上,就插滿了箭矢。
八支箭,全都在箭靶中心的白色區域之內。
還有兩只箭,直接從剛才的箭孔中穿過,沒有落在箭靶上。
沒有等李諾開口,她緩緩轉身,先向前一步,然后轉身射出一箭,箭矢穿靶心而過。
這是五射之一的襄尺,原指臣與君射,臣與君并立,讓君一尺而退,以示尊卑有別,在科舉中指的是轉身背射。
隨后,夜鶯再次連射四箭,四支箭呈井字形,精準的射中了箭靶邊緣的四個白點。
連射四箭,分別落在靶子的四個指定方位,井然有序,呈井字形,謂之曰井儀。
鳳凰臉上露出笑容,問道:“怎么樣,我沒有騙你吧,夜鶯的箭術如何?”
李諾看的目瞪口呆。
這射術,參加科舉,就算是拿不了射科狀元,也絕對能拿個前三。
鳳凰夸自己的時候,很明顯是夸大其詞。
但她夸別人,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夸張。
夜鶯的箭術的確高超。
如果他有這種箭術水平,科舉射科,豈不是如探囊取物?
心中已經動了某種念頭,李諾主動的從夜鶯手里接過弓,指著一旁的石桌,說道:“夜鶯姑娘累了吧,這邊坐著休息會,我去給你倒杯茶…”
他走回房間,片刻后,端著一杯茶水出來,遞到了夜鶯的手中。
見鳳凰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李諾指了指屋內,說道:“屋里還有茶杯,鳳凰姑娘口渴的話自己去倒,我就不招呼伱了…”
鳳凰不渴,也沒有心思喝水。
她看著忽然變的殷勤的李諾,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莫非,他喜歡的是夜鶯這種類型的?
若非如此,為什么自己每次打扮的花枝招展,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反倒對夜鶯這么熱情?
仔細想了想,她覺得這個可能很大。
夜鶯和他那位娘子,的確有些相似之處,她們都是一樣的冷淡,不太搭理人,臉上永遠都沒有笑容。
當然還有一點。
她們都沒有如自己這般傲人的身材。
還真有男人喜歡小的?
李諾其實并不是顏值黨又或者身材黨。
要不然,鳳凰姑娘每次都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一般人早就把持不住了。
他只是欣賞有特長的人。
他在想,怎么才能把這位夜鶯姑娘合法的抓進去。
獲得她的箭術之后,科舉六藝,李諾差不多就點滿了,以后不用再為此而費心。
夜鶯看了眼李諾,說道:“公子若是對箭術感興趣,日后多來玉音閣,我可以教你。”
人家想著教他箭術,他想著怎么把別人送進去,李諾心中有些愧疚,說道:“夜鶯姑娘餓不餓,我拿些糕點給你吃…”
鳳凰再也看不下去了,轉身走進房間,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才稍稍壓下了心頭的火氣。
李諾給夜鶯續茶的時候,看到鳳凰站在房間墻上掛著的一幅畫下面。
正是他給娘子畫的那副彩畫。
鳳凰回頭看了眼李諾,問道:“此畫是何人所畫?”
李諾問道:“怎么了?”
鳳凰看著此畫,說道:“畫的還不錯,雖然畫工還有些稚嫩,但對色彩的運用,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她話語里雖然是對此畫的稱贊,但李諾聽得出來,她的語氣中,還是有那么幾分傲氣的。
這也不奇怪,她插花插的那么好,畫功肯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李諾問道:“此人的畫工,比起鳳凰姑娘如何?”
鳳凰微微挺胸,揚起下巴,說道:“他還差一些。”
李諾臉上露出笑容,忍不住道:“好,好,好…”
抓一個也是抓,抓兩個也是抓,雖說韓卓的畫功,應付科舉足夠了,但他也不介意再上一重保險。
更何況,鳳凰還會插花,學會了還能插給娘子看。
鳳凰看著李諾,詫異道:“好什么?”
李諾擺手道:“沒什么,鳳凰姑娘不僅懂音律,還懂得繪畫和插花,真是才女啊…”
難得他居然會夸贊自己,鳳凰謙虛的說道:“琴棋書畫,女紅舞蹈,這些都是女子的基礎技藝,不算什么的…”
宋佳人從外面走進來,看了眼鳳凰,問李諾道:“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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