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雖是封鎖,可是人都明白,這消息是封鎖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很快,陳軍覆滅的消息便開始在坊間流傳,一開始,許多人還只當是流言蜚語,所以并沒有在意。
而陳一壽也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知道,越是對這些流言蜚語進行打壓,反而會加深洛陽城內的恐懼。可若是站出來辟謠,那么…等真有一日,這噩耗傳來了,朝廷該怎么辦?原本就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若還因為如此,使朝廷的聲譽蕩然無存,后果將會是災難性的。
好在,這等流言蜚語,倒也沒有引來太多的擔憂。
可真正使洛陽城人心惶惶的,卻是楚、越、蜀三國的戰報傳來。
三個國家,各自發兵,竟以極快的速度,對大陳進行蠶食。
在以往,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任何一次征戰,都絕不是兒戲,一場大戰,尤其是這等滅國之戰,所需的籌備之間,至少該是半年以上,因為需要數十萬人聚集,需要將數之不盡的糧草先輸送到前方去,需要調兵遣將,甚至需要動員和鼓舞士氣,任何一場戰爭,都斷然不可能倉促而行,畢竟,戰爭乃是國之大事,任何一丁點的疏忽,都可能誕生致命的后果。
可這一次,三國卻都不約而同的開始倉促出兵,而且,在國內幾乎不做任何的防范,甚至連糧草都來不及準備,只是前路進兵,后路瘋狂的拉丁運送糧草,或是直接攻略陳地,打開府庫的糧食。
這種打法,與其說是在搏命,不如說是在爭取時間。
瞬間,洛陽人在得知了這噩耗之后,立即就明白,那傳聞是真的。
若不是陳軍覆滅,若不是各國得到了準確的消息,怎么可能如此倉促進兵,完全一副爭先恐后,生怕落后別人半步的姿態。
陳軍覆滅,整個大陳,就仿佛如一個毫無防衛的寶藏,誰先進入寶藏,誰便可得到巨大的獎勵。
洛陽城里,頓時一片哀嚎起來。
慕太后不得不下旨命人死守洛陽,一面開始安撫人心。
朝廷的百官,俱都動員起來,許多人強忍著悲痛,而不少的青壯,也開始拉上了城頭,進行死守,在本地的一營新軍,則是枕戈待旦,他們決心,和洛陽城共存亡。
宗室們預感到了大陳江山,有覆亡的危險,此時,趙王正在洛陽城,他親自召集了宗室,讓宗室王府里各出自己的奴仆,湊齊了數千人,作為輔兵。
許多大臣,都取出了自家的糧食出來,以作軍資,為的,就是防止在接下來的圍城過程中,洛陽城遭遇缺糧的狀況。
平時陳凱之雖是改革,觸及到了不少人,可對于大陳人而言,當今圣上,非亡國之君,大陳皇帝,沒有做過什么失德之事,此番討胡,既沒有擾民,也是為了庇護天下的漢人,而楚、越、蜀三國,卻是忘恩負義,竟是在此刻落井下石,令人不齒。
正因如此,整個洛陽城里,堪稱是眾志成城,即便是衍圣公府,在無數讀書人的呼吁之下,也不得不下了學旨,抨擊了楚國皇帝的行為。
不少滯留在洛陽的燕人、楚人,竟也拿起了武器,愿意守城。
這樣的結果,固然是值得欣慰,他們本以為,洛陽城固若金湯,只要能夠守住,等三國退兵,一切…也就結束了。
可是…更加可怕的消息,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傳來。
有人向城中發出了警訊,楚人竟打算使用水攻,要在上游掘開洛河的河堤,水淹洛陽,不只如此,還聽說楚人預備制造瘟疫。
這種種的消息,足以讓人感覺到滅頂之災正在迫近。
洛陽如何抵擋的住水攻,就算這泛濫的大水淹了洛陽城,不至殺死所有人,可隨之而來的瘟疫以及缺糧的問題,都足以致命。
洛陽人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
他們帶著刻骨的仇恨,與此同時,卻又帶著今日不知明日的恐懼,依舊還在洛陽城堅守著。
只是…這種堅守已變成了絕望。
好在新軍暫時能穩住京中的局面,新軍人雖不多,卻從飛魚峰源源不斷的得到補給,甚至是洛陽學宮的讀書人,此刻也都變成了輔兵,他們負責將無數的火藥和器械運上城頭。
可是…即便是無數人想要頑抗到底,誓與洛陽共存亡。
在朝中,卻是另一種景象。
正德殿里。
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是面如死灰,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突圍?外面是數十萬人?如何突圍?死守,一旦掘開了河堤,又如何能死守?
即便是新軍的火器強大,可若是對方不進攻,又能奈何,倘若新軍出擊,那么洛陽又該怎么辦?
慕太后神色冷峻。
而陳一壽也沒了從前的老神在在。
倒是禮部尚書道:“昨夜,有楚軍派出了使者,他們口稱,留給洛陽的時間,已是不多了,若是洛陽城繼續負隅頑抗,那么,這里將變成一片澤國,項正,要將我們困死,淹死,餓死,病死在洛陽,楚人這是要徹底的滅亡我大陳的社稷,且來勢洶洶,眼下,陛下生死未卜,我大陳的軍馬,留在此的,不過區區一營萬余人,對方卻是傾國之力而來,因此,那項正口稱,若是三日之內,向楚軍投降,或許,可以留城中人一個生路,也希望…娘娘和諸公,能以蒼生為念,打開城門,放楚軍入城,到時,項正自可保洛陽平安。”
“胡說,楚人背信棄義,已不是第一次,此等奸惡之人的話,可以相信嗎?想要亡我大陳社稷,便有本事,殺入城中來,想要棄城,休想,不到最后一刻,朝廷萬萬不可受那楚人蠱惑,理應死戰到底!”
第一個表態的,乃是趙王陳贄敬,陳贄敬怒氣沖沖,他心知這個條件,已經開始使人動搖了。
畢竟…這確實是一個出路,可一旦放了楚軍入城,那么…大陳可就徹底的沒了啊,即便到時,項正還給了陳贄敬一個富貴,又能如何,自己,如何對的起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