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早已饑KE難耐的新軍各營頓時歡呼雀躍。
操練了這么久,如那許杰所言,幾乎所有人肚子里都憋了一口氣。
數月以來,這些精壯的小伙子,每日只是反復的重復著幾乎差不多的枯燥動作,早已是無法忍受了。
此時圣旨一下,意味著他們的苦練,終于有了見真章的時候。
那些骨干們,則開始在各營各隊之中,鼓舞著士氣,老兵們經驗豐富,曾參與無數的戰斗,而且和新兵們一樣,都是同樣的背景出身,雖然身上多少有一些匪氣,卻也平易近人,和從前軍中的那些勛貴子弟全然不同。
與此同時,隨軍的百官們,卻是個個凄然,他們認為陛下太冒險了。
陳凱之自然有他的信心,因而在傳旨之后,各營開始陸續出發。
按照既定的計劃,他們現在的目標,是一路朝向西涼,奪取天水,天水乃是西涼重鎮,只要奪取這里,便可扼守西涼與胡人的聯系,不只如此,進一步,則可以直取西涼國都武威城。
自然…表面上是如此,可實際上,陳凱之卻試圖借助奪取武威,逼迫胡人來此決戰。
這一戰,關系重大,一旦出關,就意味著這一支西征的軍馬,將面臨著數之不盡的胡人鐵騎和西涼軍,陳凱之的中軍乃是新軍第一營而第二營,而第五營則作為先鋒,三四六營保護左右兩翼,其余各營殿后,輔兵們則在其后,建立較為漫長的補給線,由后軍維持,因而,真正能動用起來,作戰的軍隊,大致在五萬至六萬上下。
參謀部早在出兵之前,就已有出擊的預案,先鋒營早已出發之后,陳凱之則帶中軍出關。
當大軍浩浩蕩蕩的穿越了門洞,兩旁拜倒了烏壓壓的隨軍大臣,眾人面帶哀色,陳凱之卻騎著馬,沒有去看他們,他飛馬出關,看著遠處黃塵滾滾,那貧瘠的土地,一直延伸至遠方,看不到盡頭。
幾乎在這片土地上,陳凱之的先輩們,每一個但凡有作為的天子,都會兵出河西走廊或是漠北,一次次對關外的敵人給予迎頭痛擊。
今日…這宿命又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而這一次,他與先輩們卻全然不同,他自信自己所帶的新式軍隊,比之當年的先輩們更加強大。
此戰,何止是事關國運,更是維系著千萬萬人的命運,陳凱之一身金甲,事實上,他并不愿意穿戴這樣的重甲,給人極不自在的感覺,可他卻清楚,唯有如此,方才能顯示尊貴,也唯有如此,才能讓見識們拾起更大的斗志和信心,他們的皇帝,就在他們中間,那個裹著黃金甲的男人,便是!
旌旗獵獵作響,浩浩蕩蕩的軍馬蜿蜒如長蛇,全副武裝的士兵們迎著黃沙,向西而行,自東升騰而起的太陽,被他們遠遠的甩在了身后。
數之不盡的斥候,瘋狂的自四面出發,他們騎著快馬,四處搜尋和尋覓著敵人的蹤跡,并且與附近各營保持著聯系,分頭并進的中軍、左翼和右翼相隔數十里,形同一個扇面,不斷的推進。
前鋒營總會在他們留下的駐扎地點,留下他們打好的水井,甚至會留下一些他們所遭遇的小股西涼軍馬,由人看守,只要陳凱之的中軍一到,立即便有人將其押解至中軍大帳。
這已是第七日,在北部,斥候已經發行了大股的胡人鐵騎,可到底是不是胡人的主力部隊,卻還不確定,不過這足以引起陳凱之的注意了,因而連忙傳令后隊保持警戒,尤其保障補給。
等他進入了大帳,立即便有人押著一個俘虜的西涼千戶送至大營來。
陳凱之看著這灰頭土臉的千戶,千戶一見到陳凱之,忙是拜倒:“見過陛下。”
陳凱之取下自己頭上沉重的鐵面罩和金燦燦的龍紋盔,露出俊秀又難掩風塵的臉,他凝視著千戶。
千戶哆哆嗦嗦:“臣乃西涼驍騎營千戶,奉命在附近設伏…還有,就是搜集附近村落還未撤出的人,以及…以及糧食、馬匹,西涼國已預備堅壁清野,能帶走的…俱都帶去天水,不能帶走的,則統統燒了…卑下…卑下其實早就可以動身走了,只是…故意留了下來…”
“故意?”陳凱之一挑眉。
千戶面帶哀痛之色:“卑下是西涼之臣,世世代代,都為西涼國鎮守,可是…可是…天子竟向胡人稱臣,自稱為兒,他是胡人的兒子,那么臣…祖祖輩輩,都隨列祖列宗們抵御胡人,豈不成了胡人之孫?卑下是漢人,自五百年前,一千年前,世世代代,便都是漢人,祠堂里的祖宗牌位書的都是漢姓漢名,族譜里寫著的,也都是祖宗們自漢武帝時,便奉皇帝諭鎮守開拓河西之地的事跡,一千年來,俱是如此,臣不忿為虎作倀,因而故意拖延了歸期,一直在此,恭候陛下,陛下若要痛擊胡人,臣可以做前鋒,即便是死了,也不愧對祖宗。”
陳凱之凝視著這千戶,臉色緩和了許多:“西涼人堅壁清野,是將所有的力量,全部集結在了天水關?”
“是。”
陳凱之似乎并不覺得意外:“那么胡人呢?”
“胡人的盤算,以卑下一個小小千戶,未必能參透天機,不過,卑下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胡人就埋伏在天水附近,他們的主力,只等陛下至天水,便突擊咱們的漢軍,而后,還有一股軍馬,據聞是赫連大松率領,襲擊漢軍的糧道,人數,只怕不下數萬人。”
陳凱之微微一笑,道:“果然,他們打得就是這個算盤,決戰的地點,就是在天水,引朕孤軍深入,卻又堅壁清野,與此同時,襲擊糧道,胡人的計謀,不過如此,不過…說起來這個計劃得以成功,倒是極為有效。”
陳凱之朝這千戶道:“帶著你的人,暫時加入輔軍營吧,朕并非不愿用你為先鋒,只是,暫時也用不上,朕信你是真降,去吧。”
千戶眼眶泛紅,哽咽道:“遵旨。”
于是長身而起,快步而去。
他抬腿剛走,外頭卻有錦衣衛匆匆前來稟見。
陳凱之準其進來,這是一個錦衣衛百戶,拜倒之后:“陛下,西涼國內閣大學士蘇夜,連夜帶著族人東行,遭遇了先鋒營,口稱要來見陛下。”
內閣大學士…蘇葉…
蘇葉這個人,陳凱之是知道的,此人確實是西涼重臣,堪稱是西涼的四朝元老,地位超然,據說他在任內閣大學士期間,對那國師專權,不敢有任何意見,悶不吭聲,因而在西涼國內,有不少人心生不滿,卻又因為如此,那國師對他還算不薄,甚至還專門跑去見當初的西涼皇帝,將西涼國的公主下嫁給了蘇葉的孫兒。
可一個這樣的人,居然攜家帶口,自西涼逃了出來,跑來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