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意思,不拉丁?這丁從何來,糧草不需有人搬運?難道連輔兵都不需?一旦開戰,錢糧如流水一般嘩啦啦出去,朝廷真有這么多錢糧,足以開戰?“
許多人倒是疑惑起來。
自古以來,沒有打仗不拉丁的,這徭役誰都躲不過,這也是為何,許多百姓為了躲避徭役,費盡無數功夫。更有人,因為服役,而陳尸邊關,或是家破人亡的原因。
因而…雖然百姓們恐懼胡人,可實際上,真正要開戰,絕大多數人,卻有畏懼之心,痛擊胡人固然是好,可到時,朝廷發動數十萬勞力隨軍,無數人搬運糧食,更需無數人作為輔助,這…可都要人的。
沒人,打什么仗?
何況,還是這樣的一場惡戰!
百姓們的畏懼之心,就在于此,而現在,他們更多的卻是狐疑,有人提出了疑惑,卻沒有人給他們解惑。
至于不加稅賦,也令人覺得驚奇。
倒是這時,卻又有公文送至了縣里,這顯然是陛下責令戶部和兵部擬定的細則,縣里立即開始張榜,張都頭見百姓們蜂擁,大步流星的帶著差役們上前,口里嚷嚷著:“都休要推擠,讓識字的上前,你們擠什么擠,看了也未必能看的懂?”
接著,便有識字之人上前,高聲道:“陛下格外開恩,諭令各府縣征丁…”
原來還是要征丁啊。
許多人頓時哀嚎起來,這服徭役可不是好事,男人被拉走了,婦人和孩子們留家,無依無靠,這倒也罷了,這若是死在了路上,就成了無定河邊骨,家破人亡,許多人涌出諸多痛苦記憶,一個個噤若寒蟬。
卻聽有人高叫道:“都別吵吵,先念完。為使官府擾民,各府縣不可強征,凡有強征者,以通賊論處。”
這一聽,倒是教許多人喜笑顏開起來。
不得強征,也就是說,自己不想去,便可不去?
這…是好事啊。
可又有人道:“若是不強征,誰肯去?只怕到時不得官府強征,征不到人,最后還得強征!”
“是是是,家里妻兒老母都在,租種的土地上沒有男人,可怎么辦?家里是離不開男人的啊。雖說隨軍遠征,倒也罷了,賣些力氣打胡人,也算是報效國家,可家里真的是離不開青壯啊…”
又有人念道:“所征丁戶,俱都需自愿,不可曲解其本心,為國效勞,朝廷理應善后,因而,所有丁戶,若選拔入伍至新軍,月銀五兩,入營操練,一切糧秣,需供應充足;隨軍為輔兵者,月銀二兩,日供黃米半升。”
一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
能入伍新軍,這是要上陣殺敵,可待遇卻是豐厚無比,據說新軍的伙食本就好,若是戰死,也有撫恤,前來,或許還能拼一個前程,雖是危險,對許多年輕的壯力而言,這是改變命運的捷徑,何況,就算沒有拼搏到軍功和前程,可每月五兩銀子的待遇,卻是不少了,一年下來,能給家里掙一兩畝地,這換做是哪里,都是高薪了。
即便是輔兵,只負責沿途運輸糧草,負責守城或者是挖建溝渠之類,竟也有二兩銀子,對許多在地里刨食的人而言,一年下來,不但提供了每日半升的黃米,保證自己能吃飽之外,竟還有二十多兩銀子的盈余,若是如此,不但家里能夠安頓,妻兒無憂,甚至還可以攢下不少的余錢,將來,就不擔心餓肚子了,甚至給女人和孩子添置一些衣衫也是足夠。
在這個大面積貧困的時代,這個條件,有著足夠的吸引力。
那些家境尚可的人,倒是安心了,朝廷既然是出錢征人,而不是以服徭役的方式,那么,就不擔心沒有壯丁去隨軍,自己便免去了服役之虞。
而對那些窮困之人,卻仿佛看到了希望,自己的子侄,是不是要去碰一碰運氣,且看看能不能加入新軍,而自己,不妨也隨軍去吧,這可比苦哈哈的過日子好。
一時之間,人潮涌動,人沒有人后顧之憂,方才可以宣泄情緒。
尤其是在有人高聲念著:“陛下討胡,以報千年之仇,血債需血償也,關內諸國臣民,無分陳燕,更無楚越之人,同出一源,今胡人日益強盛,西涼向其稱臣,此大漢奇恥大辱,于是陛下奉天討胡,異日出關,不盡誅胡寇,誓不還師,此千年之仇,不報不足以告慰祖宗之靈,今敬告軍民人等,若有力者,需戮力而為,來日自有恩賞!”
一下子,許多人倒是激動起來。
單純的讓臣民們犧牲自己,去為了討胡大業而妻離子散,是人都會有畏懼之心。可如今,卻使人免去了后顧之憂,既讓人歡欣鼓舞的同時,也激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從前人們提起戰爭畏之如虎,可今日,卻異常的激動,有人高呼:“討戶…討胡…”
“走,從軍去,征募在何處…”
人群喧囂,竟又有點禁不住了。
張都頭忙是開始帶人維持秩序,另一處有文吏則在吆喝,用不了多久,便見錦衣衛和吏部的文吏來了,居然還會同了都察院的人,顯然…這是為了防止要有人克扣,或者是吃空餉作準備,他們親自來此,點驗人數。
張都頭竟也不由的有些佩服,這陛下倒是事事周到,尤其是錦衣衛,這錦衣衛親自建立,最是鐵面無私,而今,又會同了各司的人來,只怕沒人敢作假舞弊。
他努力的維持著秩序,竟也有些心潮澎湃,仔細一算,自己每月的錢糧,竟也只比尋常的輔兵壯丁高一些些罷了,倘若不是自己另外有一些油水,還真有些動心,想要隨軍伐胡去。
只是…他畢竟是公門之人,絕不是尋常的百姓,因而心里,不由的起了一絲疑竇,若是這樣的打法,這可需要多少錢糧啊,問題在于,朝廷這么多的錢糧,從哪兒來呢?
國庫當真付得起新軍和這些壯丁的錢糧開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