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隨即看了鄧健一眼,見他一副思慮的樣子,不禁笑著提醒道。
“不過既要去跟著師叔,你的樣子,卻需變一變,胡子剃了吧,你皮膚太粗糙了,這幾日,朕會讓人想想辦法,你我師兄弟,朕讓你去冒險,其實也是心里不安,可想到方師叔,非你照料才安心一些。”
他一只手搭在鄧健肩膀上,鄭重的承諾道。
“等你回來,無論成與不成,便都到京師來吧,朕和你,名為師兄弟,可和兄弟,也沒什么分別了,咱們現在就走,去濟北,現在…該是給亂黨們一點顏色看看了。”
鄧健眼眸閃了閃,便輕輕點頭。
濟北距離濟州,也不過是一日的功夫,當靠近的濟北的時候,這里分明和濟州全然不同,一過了地界,便發現這里并沒有數不盡的田埂,倒是道路有不少,雖也有田地,可大多經過了規劃,除此之外,用石灰、砂礫、碎石、糯米夯實的道路筆直的出現。
這等道路其實更像是原始版的水泥路,其實古已有之,只不過,當觀察團的人看到這道路時,個個嘖嘖稱奇。
便連陳贄敬都覺得詫異無比,要知道,用這等材料來鋪路,也不是沒有,不過一般這等原始的‘水泥’要嘛是達官貴人用來作為墓葬,要嘛,作為繁華城市中的道路,可這直接修筑在野外,實在是太…破費了。
這可花費不小啊,可得費很多銀子的。
不只如此,即便是道路兩旁,竟還挖了溝渠,溝渠鋪了磚石,顯然是用來排水,同時還可給附近的田莊灌溉之用。
這等奢侈,便連洛陽,也未必肯如此奢靡,許多人第一個反應,卻是皺眉。
陳贄敬顯然也忍不住皺眉,對于他而言,這等奢靡的工程,其實是不提倡的,官府行事,定要從簡,如何能如此的奢侈呢。
遠處,倒是幾個莊子,似乎是照料沿途農地,不過據說,這濟北原本的人口都去了北燕,以至這里空無一人,濟北府于是招募了耕作。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這里一切的規模,都是井井有條,哪個地方是農莊,哪個地方是道路,哪個地方是橋梁和溝渠,又有哪個地方預留出未來需要開發的土地,無一不是經過了精細的規劃。
那莊子顯然人口不多,可是土地卻是不少,不過從耕作的情況來看,似乎在這里,應當大規模的使用了畜力,用畜力代替了人力,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不過…依舊還是讓陳贄敬等人覺得,這實在過于奢侈了。
這樣的地方如此破費,似乎非常的不理智呀。
畜生的胃口可不小,而且本身畜生價值就好,現在大陳有的就是人,人力低賤,大規模使用畜力,固然使一戶人家耕作的土地成倍的增加,卻也未必是好事,如此一來,讓青壯們無田可耕,怕是要鬧出亂子。
再往前行,道路上的車馬便多了,這里的道路,顯然經過了規劃,如井字形的交錯,每個道路交錯之地,都會有聚集地,形容于小集鎮,里頭有客棧,供商賈歇息,也會專門設置崗哨,這就保證,方圓數里之內,定有維持治安的差役巡守,至于其他衍生而出的酒肆、茶樓之類更是不少。
顯然這里壓貨的商賈極多,每一個集市里,到處都是走貨的車馬,許多人到了集市里暫歇,倒是顯得熱鬧非凡,商賈們似乎湊在一起,相互的交流著從天南地北而來的消息。
那停在客棧外頭的,則是一車車的貨物。
這些車馬,顯然也是經過了特殊的改裝,而貨物,則是千奇百怪,有來自于北燕的人參、藥材,還有北燕送來的牛馬,又有從濟北產出的布匹、鐵器、精鹽、陶器、瓷器甚至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以至于人們叫不上名字。
會賬的時候,大多數人雖也會掏出銅錢,可若是牽涉到了較為大額的交易,則幾乎采取了濟北錢莊通行的銀票,最低的面值為一兩紋銀,再到十兩、二十兩、五十兩、百兩不等,若是在濟北之外,只有商賈們方才更愿用這等銀票交易,可在濟北,便連販夫走卒,似乎也愿意接受這等專門印刷出來的紙票子,這票子印刷的很精美,據說是濟北專門的印刷工坊監制,便連采用的紙張都和其他紙質不同,尋常人只一摸紙質,便能分清真偽。
這兩三千人的隊伍一到,倒是引起了集市里許多人的駐足圍觀,可似乎,濟北人對此,竟不太詫異,若是在其他州縣,只怕早就轟動一時了。
可這里,雖也引人側目,可大多數人卻是習以為常。
陳贄敬心里有些小小失落,畢竟自己是親王,可來了這兒,更多的只是引起人好奇的看看,便各忙自己的事了,接著便是打尖,附近的好幾個客棧,頓時被人占滿。
陳贄敬尋了位置,卻不敢落座,卻是先去迎了陳凱之和鄧健以及衍圣公人等,等陳凱之坐下了,幾人才敢坐下作陪。
陳凱之笑了笑,朝著身旁的人說道:“朕讓楊學士不必來迎接,一切從簡,他倒好,當真不來迎接,也當真一切從簡了。”
陳贄敬也跟著笑道:“楊公顯然也有苦心,倘若大張旗鼓,陛下如何私坊,而隨來的這么多人,如何細心觀察呢。”
陳凱之頷首點頭,招來店伙,這店伙已是忙的滿頭大汗,單單他們這一個客棧,就突然都了一百多人,忙是上前,朝陳凱之等人行了禮。
陳凱之只讓他上好菜好酒,這店伙頓時覺得輕松起來,似乎他很懂得察言觀色,曉得陳凱之乃是貴人,于是便用不太標準的官話應諾一聲。
陳凱之便笑道:“你不是山東人?”
“小人是洪州人。”
洪州…
這可相距了上千里地了,陳凱之不禁好奇,便開口問道:“來這里也有不少時候了吧,對了,我們來了這么多人,你也不詫異嗎?”
其實陳凱之心里,也有這個疑問,實在忍不住想要問。
這可是三千人的觀察團啊,浩浩蕩蕩,若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倒也罷了,偏偏連一個店伙,似乎都表面不出絲毫驚詫之色。
這店伙卻是笑了,他輕輕搖頭陳凱之搖頭,旋即便細細說來。
“這算什么,三千人雖是不少,可在這濟北,有些大上商團來,一兩千人也是有的,三四千人的規模,也不是沒有見過,公子這是有所不知了,譬如金陵的商賈要來,往往都喜結伴而行,濟北這兒倒是太平,可其他的州府,卻是說不準了,這不是為了防止山賊嗎?所以往往商賈們幾乎都是相邀一起來的,有時候,甚至是數十個商行聯袂而來,數百個伙計,數百輛車,還有車夫,有護衛,浩浩蕩蕩。現如今,這天下各處,誰不曉得販賣精鹽乃一本萬利?自然是爭先后悔的來了,這樣一來,人便多了,沒什么稀奇的。”
這店伙又頓了頓,見陳凱之眾人格外認真的聽著,他頗為得意,便繼續說道。
“還不只呢,商賈們起初都是來搶購精鹽的,可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兒何止是精鹽可以牟利,便連這里的鐵器,你可知道鐵器嗎?這里的鐵坊生產出來的農具,不但耐用,比之其他的鐵器要耐用和精良十倍,價格也不過是貴上一倍罷了,除此之外,還有布匹,這布價格低廉,且染出來的花色,也是最好的,比之松江布、蜀錦,亦是不遑多讓,可濟北的布匹價格低廉啊,就算是輾轉販運,亦是有利可圖。”
趙王等人聽言,不禁咋舌,竟是格外認真的聽著。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東西,譬如最新出來的琉璃作坊,生產的琉璃,不但價格低,什么花色都有…如此一來,商賈們就越來越多了,各國的都有,北燕、越楚,便連胡人、大涼和蜀國的商賈,也會輾轉而來,這商賈們一多,買賣就好做了。”
店伙顯得很健談,他似乎覺得陳凱之和其他人不太理解他的話,便繼續道:“公子想想看,天下的商賈都齊聚于此,會如何呢?不只是大家會來求購這里的貨物,而且還會將各國的貨物都帶來,這么說罷,天下的奇珍和特產,從北燕的牛馬、藥材,再到越人的絲綢,蜀人的上好蜀錦,你若是在別的地方,想要買齊全,那是千難萬難,可在這濟北,只要你能想到的貨物,便都在這里。”
這店伙越說越起勁,竟是滔滔不絕起來。
“以至于從前哪,商賈們還只是來求購鐵器、精鹽以及各種濟北的物產,可現在,卻全然不同了,現在還有其他買賣的商賈,想要買牛馬的,也不必去北燕,想要買皮毛的,也不必出關去胡地,想要買蜀錦,不必去蜀地,只在來濟北,應有盡有,只要有銀子,天南地北的萬千特產,無所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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