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總算有了一個結果。
其實無論是什么結果都好,對于長安的百姓而言,只要能安心過日子便可,其他的事情,好似真的不重要。
不過因為有了好消息,所以長安各坊,頓時又恢復了秩序,本忐忑不安的百姓心里也是踏實了,從原先的躲在家里不敢出,現在已經紛紛出來透氣了。
原先的城門,一直緊閉,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現在,朱雀門卻已先開了,允許商賈們出入城中。
朱雀門的守備總算是清閑了許多,忍不住在這城門樓子里,命人溫了一壺酒,就著兩個小菜,愜意的吃了起來。
前幾日因為緊張,所以身為守備,他不敢大意,何況上頭盯得緊,雖有酒癮,卻還是拼命忍著,幾日沒飲酒,他是感覺非常難受,而今放肆起來,便也顧不得許多,便開始暢飲。
到了正午,似乎依舊是太平無事,大家倒是都急著等捷報傳來。
按道理這捷報也應該來了。
只是剛剛用過了午飯,守備搖搖晃晃的帶著幾個親兵本欲在城樓上巡守一番,這時,卻聽有人支支吾吾的道:“大人…大人…那是…那是什么?”
遠處,竟見有浩浩蕩蕩的人馬快速而來。
守備瞇著眼,看不真切,眉頭深深一皺,禁不住道:“莫非是王都督班師回朝了嗎?可是為何,此前沒有快馬來報?”
這城外風塵滾滾,守備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若是班師回朝,怎么沒有人先通知自己?
他思索了一番,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忙是下令道:“好生戒備。”
陳凱之已經到了。
在經歷了鏖戰之后,三千五百勇士營,幾乎是一路疾行。
所有的將士,不眠不歇,雖然那里自長安不過數十里,可數十里的急行軍,依舊是一件極消耗體力的事。
而現在,勇士營平時高強度的操練,此刻卻發揮出了極大的作用。
即便是那些朝長安逃竄的敗兵,起初雖是健步如飛,可很快發現,只跑了不過七八里,便已是氣喘吁吁,累的成了一灘爛泥,可他們很快發現,后頭的‘追兵’竟還在前進,死死的咬著他們,他們心里生出絕望,卻很快發現,這些‘追兵’壓根就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直接奔著長安方向疾行。
三個時辰,在三個時辰之后,一個個渾身已是大汗淋漓的勇士營將士抵達了長安城外。
“準備!”陳凱之對身邊氣喘吁吁,已是體力耗盡的將士們下達命令:“隨時準備強攻,現在…入城!”
準備強攻,就意味著暫時還不需強攻,陳凱之體力極好,畢竟習得了,他依舊健步如飛的到了最前,死死按著腰間的劍柄,這已是最后一步之遙了。
只要將那陳艷義活捉,這場戰役便結束了。
城中,已有一斥候飛馬來想要一探究竟,他們看著勇士營這‘奇裝異服’的模樣,竟是一愣,顯然,這并非是關中的軍馬,可…這些人是從何而來的呢?
斥候只在稍稍駐馬的功夫,火銃聲響了。
斥候直接落馬,身后的幾個斥候一見到動靜,忙是調撥馬頭,便想逃回城中去,口里驚恐的大叫:“敵襲,敵襲。”
城樓上的守備打了個寒顫,那驚恐的敵襲聲令他打了個寒顫。
敵襲…
哪里來的敵人…
王都督呢?
關中軍呢?
不是說已經勝利了,哪里的敵人?
一瞬間,他似乎已明白了什么,于是面如死灰。
一支孤軍,竟可以到達長安,唯一的可能就是,王都督的軍馬已經覆沒,而王都督帶去的可是兩萬精兵,就在前日的時候,守備親自看著他們自朱雀門出城,浩浩蕩蕩,何其雄壯,何其神氣,可是轉眼之間…就沒了。
那么…
他下意識的大喊道:“關…關城門,快,快…入城報警。”
城樓上頓時已是人仰馬翻,個個驚恐不安的守兵忙是要下城樓去收起吊橋和關了城門。
“弓手…弓手,立即命步弓手上城墻,快快!”守備倒還盡責,此時所有的醉意,俱都已醒了,他已嚇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都蒙住了。
而在此時,他看到,城樓下,有人在飛快的狂奔,不,理論上,是數十匹戰馬,飛快的朝著朱雀門沖刺而來。
守備大驚,喊出聲來:“快,取弓箭,預備射馬。”
可一切都來的太突然,步弓手還在城下歇著。
十幾匹戰馬,上頭的勇士營斥候穿著的,乃是飛魚峰里特殊打制的鱗甲,這等鱗甲乃精鋼打制,對弓箭的防御最是有效。
他們手上竟是沒有任何的武器,只是腰間各掛著七八枚手雷。
他們一路狂奔,此時城上已零零落落開始有箭矢射落下來,可他們不以為意,直到越過了吊橋,便見數十個守兵,正奮力的推動著厚重的城門。
一個勇士營斥候已毫不猶豫,扯開了手彈的引信,隨即將手彈直接投入大門的縫隙之中。
下一刻,轟隆…
地動山搖。
尤其是城墻上的守兵,頓感整個城門樓子仿佛都在搖晃一般,他們扶著女墻,戰戰兢兢,頭上無數砂石揚起,頓時灰頭土臉。
守備已是震撼到了極點,而在城門處,長安城厚重的城墻,固然是巍然不動,即便是那青銅包裹的巨大城門,倒也沒有太大的損傷。
長安絕非是尋常的城市,這里作為西都,城市的規格極高,單單城墻,便有十丈之后,城墻上,可以并列行三五輛車馬,即便是城門,也絕不是尋常的火藥能夠毀壞。
可那些預備關門的守兵,卻是頓時被手彈炸了個鮮血淋漓,個個魂飛膽破的,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這是什么武器,竟是這么厲害。
接著,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手彈紛紛的飛出,飛入門洞。
這城門門洞,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幸存的守兵,忙是后退,再不敢靠近城門。
而此時,后頭的勇士營,已是開到了。
守備在城樓上,已是目瞪口呆,驚恐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嘴角微微哆嗦起來,這太可怕了。
便連弓手們,此刻竟不敢上城墻。
即便是一頭豬,現在也已明白,這城門關不上,一切的抵抗,已沒有了意義。
一切都過于倉促,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
開路的一個小隊,已過了吊橋,直接將半掩的城門張開,這長安城,便已徹底的暴露在了勇士營的面前。
甚至有一支小隊,直接登上了城墻,他們手持著短銃,一個個全神戒備,城樓上的守軍,一個個則是目瞪口呆。
他們有一種無言以對的感覺,好端端的,仿佛一切就這么變了天。
上了城墻的勇士營士兵雖少,可越是少,越是讓人心驚膽跳,這可意味著,人家壓根就沒將你放在眼里,以至于才這般的有恃無恐。
自然也有人不肯服氣的,手持著刀,氣勢洶洶想要沖上去。
可還未靠近。
短銃響了。
那人身子打了個激靈,鮮血泊泊,整個人倒在地面上。
這短銃最大的好處就在于可以連發,而顯然,先遣的小隊打定了主意要震懾敵人,于是七八人一起開火。
啪啪啪啪啪…
無數的彈子射入他的身體,此人已是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一下子,城墻上這些稀稀疏疏的守軍嚇著了,個個戰戰兢兢,不敢在上前,似乎都只有一個念頭,這些人太可怕了。
那守備只恨不得自己沒有及早撤走,面如土色的道:“愿…愿降。”
他甚至不敢去看地上的那句還冒著青煙的尸首,只低垂著頭,哀告道:“愿降!”
而城門洞里,勇士營開始入城。
各隊的隊官傳達了命令:“入城之后,秋毫無犯…陛下有旨,入城之后,秋毫無犯,凡有作奸犯科者,殺!有奸擄掠者,殺!”
其實這些雖是三令五申,可對勇士營而言,早已是習以為常。
他們俱都是‘良家子’組成的軍隊,本身的待遇和薪俸便豐厚,何況未來有大好的前程,屠城劫掠,于他們而言,實是過于遙遠,只有土匪兵才會做這些搶劫的事情,而他們可以說是不屑做這些事情。
勇士營開始列隊,魚貫入城。
在城門洞里,朱雀門守備和數百降卒,一個個匍匐在地,面色慘然,竟是瑟瑟發抖,生怕被勇士營的人給屠殺了。
陳凱之按劍走到了這守備面前,俯瞰著他,守備膽戰心驚的道:“卑下…萬死,萬死…”
陳凱之佇立良久,才徐徐道:“你帶兵引路。”
守備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么,忙是打起精神,既是對方給了自己帶路的機會,這對他現在的處境而言,無疑是一個天賜良機,他忙是微顫顫的起身,點頭哈腰,堆笑道:“是,是,卑下明白,卑下明白。”
于是他呼喝著,數百個降卒打頭,領著勇士營,朝著長安城深處的街坊而去。